隋煬帝春遊揚州,返回西都大興,也就是後來的長安。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從東都洛陽到揚州行宮,這次出行總算告一段落。
皇城內外,旌旗蔽日,禁軍列隊護甲,隋煬帝、蕭皇后等人回到宮中。寧安殿又回到往日的平靜之中。
隋煬帝一路風塵僕僕,沐浴之後,便陪着蕭皇后到御花園遊玩,花園內有一亭子,名曰“神羽亭”。隋煬帝說道:“皇后可曾記得,當年先帝在此比試選駙馬,柳述、蕭瑒文采武略不相上下。”
“唉……”蕭皇后嘆道:“只可惜先帝愛才,把那蘭陵公主嫁給柳述。臣妾煞費苦心,也沒能成全楊阿五和蕭瑒這對才子佳人。”
坐在神羽亭的石凳上,隋煬帝回首往事,心裡也難生起一絲惆悵,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想想當年蘭陵公主楊阿五爲了追隨柳述,寧死也不屈從,如今想來倍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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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煬帝說道:“朕如今想起蘭陵公主,同樣也想起了義成公主,都是朕的親妹妹吶。”
蕭皇后掐指一算:“義成公主嫁到突厥部也有七八年了吧。”
“是啊,歲月不饒人,朕是真想見見公主,不知道她現在從漠北過得怎麼樣?”
“皇上若是想念,就派使者趕往漠北,看看公主。”
隋煬帝手撐在石桌上,眼神凝視着花園的芳草,心中若有所思,不禁聯想到了整個漠北,煬帝說道:“朕不僅想看看公主,還想看看啓民可汗這個妹夫。”
“啊?”蕭皇后一驚,試問道:“皇上不會是想御駕親臨漠北吧?”
“有何不可?”隋煬帝道:“皇后莫要小看了塞北突厥,雖說已經和親,但是一旦反目,整個漠北便是大隋的心腹大患,既要和睦,也要提防。在朕的眼裡,與突厥和親無異於跟狼爲鄰。”蕭皇后也明白了隋煬帝的心意,默默點了點頭。這纔是:
自古荒原多異族,馬背立國橫空出。
匈奴鮮卑和烏桓,突厥契丹並茹茹。
長城東西曾血海,雄關南北掠無辜。
試看中原立帝業,誰人不防漠北族。
過了兩日,百官早朝,隋煬帝楊廣大殿之上威嚴端坐,聽過了一些朝政的奏報,隋煬帝說道:“各位愛卿,朕此番南下揚州,沿途巡遊,南國半壁江山如朕所願,太平安寧。與之相比,朕到放心不下北境了,七年多前,義成公主遠嫁突厥,如今早已杳無音信,朕想北巡長城,看看突厥部在忙些什麼?”
此言一出,滿朝大臣一片譁然,誰也沒想到隋煬帝剛回京城,又有了巡遊北方的想法,只見老臣高熲站了出來:“陛下,臣有一言,還望陛下納諫。”
高熲自從複製還朝,變得中規中矩,隋煬帝難得聽高熲進諫,便說道:“愛卿請講。”
“陛下剛從江東巡遊歸來,國不可一日無君,本當安心在朝理政,再次巡遊,只恐又要怠慢一些政事。”高熲道。
隋煬帝答道:“朕有三省六部,留在京師處理政事即刻,何必事事煩朕?”
老將賀若弼也出列奏道:“陛下,巡遊揚州,已經耗費巨大,若是再去塞北,耗費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爲收復琉球國,朝廷剛撥走白銀四百萬兩,還是暫且放緩吧。”
一看賀若弼也跟着進諫,讓隋煬帝眉頭皺起,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樣子。皇帝的臉色,還是被衆臣之中會看眼色的宇文述發覺。
宇文述奏道:“陛下,臣到是覺得此時巡遊塞北,再合適不過。”
本來滿朝的大臣,心裡上都支持高熲、賀若弼的意見,畢竟連續巡遊是勞民傷財的事,沒想到宇文述突然冒出驚人之語,讓衆人又是譁然一片。衆人驚訝之餘,隋煬帝到了找到了臺階,煬帝問道:“宇文愛卿,但講無妨。”
宇文述作揖道:“臣以爲突厥部不可不防,自陛下登基以來,鐵勒等十部族先後歸順啓民可汗,啓民可汗又兼併西突厥,並統領東部的奚、霫、室韋等部族,雖說臣服於隋,但是人心難測啊。”
雖說宇文述說話帶着幾分迎合奉承,但所說也是實情,也有不少大臣認可支持,文官之中最支持的莫過於內史侍郎虞世基。虞世基年過半百才考上進士,入朝爲官,對自己的仕途之路是萬分珍惜,在皇帝面前唯唯諾諾,謹小慎微。
虞世基一看這個時候正是迎合天子的良機,也斗膽奏道:“臣啓陛下,我大隋雖說國立殷盛,但是四鄰不安,隱患長存。臣以爲陛下是獨步千古的明君,就應居安思危,未雨綢繆,身先士卒。巡遊塞北,未嘗不可。”
虞世基出口成章,頭頭是道,讓隋煬帝大爲高興,早把進諫的高熲、賀若弼至於一旁,隋煬帝說道:“虞世基所言,正合朕意,朕覺得十日之後,起駕北巡,並召集關內、河東、雁門的諸路軍士,共赴塞北。”百官遵旨,齊呼萬歲。真可謂:
南來北往走遍州,只恨地大難到頭。
方從江南尋東夷,又欲塞北探草丘。
時間又過半個月,關內的二十萬大軍相繼到達,駐紮在京師城東二十里外,大隋天子的龍駕御輦再出大興城。剛出京城北門不遠,只見一座宮殿映入眼簾。
隋煬帝先下了御輦,蕭皇后以爲要坐車輦行路,沒想到剛出城就下車,隋煬帝躊躇滿志的說道:“皇后請看,這座宮殿如何?”
蕭皇后一愣,問道:“北門外幾時建了這麼一座小宮殿,到精製美觀。”
隋煬帝哈哈大笑,說道:“這是朕命工部尚書宇文愷爲皇后打造的‘觀風行殿’。”
“哦?何爲觀風行殿?”
“宇文愷可在?”
跟隨身後的衆官員之中,趕忙站出一人,正是工部尚書宇文愷,作揖道:“微臣在。”
“愛卿給皇后講講你造的觀風行殿。”
“遵旨。”宇文愷道:“十日之前,微臣奉皇上旨意,打造一座能行走的宮殿。此行殿下面鑲嵌巨大輪軸,無論馬拉人推,借可滾動前行,陛下賜名爲觀風行殿。”
隋煬帝也說道:“塞北是苦寒之地,有這觀風行殿,即可防風又能避寒,朕專爲皇后打造。”
這番話讓蕭皇后十分欣喜,一來從未見過這種能走的宮殿,二來後宮只有皇后和貴嬪蕭敬嫣兩個人,蕭敬嫣此時已有身孕,不便遠行留在了宮裡,所以隋煬帝說專爲皇后打造是名副其實。
觀風行殿方圓偌大,木製構造,雕刻精湛,龍鳳呈祥,隋煬帝與蕭皇后一起登上觀風行殿,這個巨大的移動宮殿,不僅有正殿廂房,還有長廊木園,又粉飾一新,精雕御刻,巧奪天工。宇文愷一聲令下,上百匹御馬鐵鎖連環,並駕齊驅,拉動觀風行殿,穩步前行。
隋煬帝和蕭皇后坐在觀風行殿之中,絲毫不覺顛簸,四平八穩,隨關內二十萬大軍前行,過了涇水,其它各路大軍相繼會集,五十萬大軍一起北上直奔塞北。
越往北走,山地越多,但幸好大路暢通,使得觀風行殿暢通無阻。隋煬帝、蕭皇后覺得行程乏味,便傳來莒國公蕭琮、正議大夫諸葛穎、內史侍郎虞世基陪着在行殿的御書房一起,品詩論經,談論時政。
蕭皇后說道:“自北上數日,左右環山,卻道路順暢,沒想到偌大的觀風行殿竟無阻礙,是爲何故?”
衆人之中諸葛穎道:“這得益於秦直道,開山劈谷,通直易行。”
蕭皇后道:“本宮還是頭一次聽說北國有這樣的古道,諸葛大夫不妨說說這秦之道。”
諸葛穎道:“《史記》有云,秦始皇欲遊天下,傳命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湮谷,長一千八百里,這便是秦直道。”
衆人聽了大長眼界,虞世基讚道:“諸葛先生果然一代帝師,天下之事爛熟於心,我等欽佩。”
隋煬帝站起身,望了望窗外的漫漫古道,說道:“秦始皇真是了不得,能修一條秦直道,貫通南北。朕不能白走秦始皇修的路,朕也琢磨着修一條道,超過秦始皇!”
隋煬帝語出驚人,本來衆人是沿途品閱古道,沒想到竟引起隋煬帝的趕超之心。隋煬帝眼望窗外,看着自己的五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心生感慨,提示一首《從軍行》
二邊烽亂驚,十萬且橫行。
風捲常山陣,笳喧細柳營。
劍花寒不落,弓月曉愈明。
會取淮南地,持作朔方城。
大隊人馬出了偏關,直奔塞北重地榆林(今內蒙古和林格爾縣),雖然草原之上風力頗大,但是對平生頭一次到塞北的隋煬帝和蕭皇后來說,還是帶來了幾分新鮮和好奇。
只見先鋒官陰世師快馬奔來,作揖走道:“啓稟皇上、娘娘,突厥部啓民可汗率塞北各部盟首領共三千五百人在大道恭迎陛下。”
蕭皇后一愣問道:“出關以來茫茫草原,哪裡見過什麼大道?”
“依末將看,是新修的大道。”陰世師道。
蕭皇后對隋煬帝道:“昨日還在談說秦直道,沒想到塞北的胡兒先學會築路迎接聖駕了。”
隋煬帝傲慢的笑了笑,對陰世師說道:“傳旨命觀風行殿走突厥修的大路。”
“遵旨!”
觀風行殿體積巨大,一陣滾地的木軸聲傳來,上百匹御馬拉着觀風行殿走上了草原的大路。這條路是突厥部啓民可汗爲恭迎隋煬帝,在草地上除草鋪石,築起的一條新路。
塞北各部盟大小頭領三千五百餘人,跟隨啓民可汗一起跪倒,恭迎隋煬帝御駕,一看碩大的觀風行殿,衆人驚訝不已,從未見過能行走的巨大宮殿。
觀風行殿來到衆首領近前,停了下來,太監架起木臺階,隋煬帝、蕭皇后攜手走下行殿,啓民可汗跪地高呼:“奴等拜見大隋皇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一起叩拜,蕭皇后只覺伸側一閃,她注意到衆人跪拜之時,唯有一人跪在啓民可汗旁邊,非但沒有磕頭,兩個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目不轉睛。蕭皇后臉龐一側,注意到那人二十幾歲的年紀,二目深邃泛藍,眉毛雙鬢紅裡透黃,鼻樑高聳,雖是跪着也顯出強壯體格,顯然一副西域人相貌。
蕭皇后頭一次見純種西域男子,心中不僅一抖,暗想這是何人,跪地不拜,還敢瞪着眼睛亂看,實屬無禮。這纔是:
塞北乍見歐式男,高鼻褐發眼透藍。
大膽無禮直觀望,跪而不拜犯龍顏。
母儀尊容當迴避,金枝玉葉莫相攀。
草原四野無窮碧,一眼望穿或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