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班師回京的隋軍將士已經開始收拾形狀,準備繼續行軍。大隊人馬離開東都行營,繼續西行,陳叔宣經過調養康復,已能坐在攆中。
漫長的關中路程,讓久居江南的陳叔宣兩眼充滿了好奇,過往的商旅行人,點綴着這個北方崛起的強大王朝。看着陳叔宣充滿期待的眼神,蕭珺言道:“我看公主,俊俏懂事,逢此遭遇,十分憐惜,不知能否做個姐妹?”
陳叔宣得到蕭珺厚待,已經受寵若驚,今有要做姐妹,更是誠惶誠恐,對蕭珺言道:“娘娘如此厚愛奴婢,陳叔宣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娘娘。”
“以後就別喊娘娘了,我年長你十歲,叫我姐姐好了。”
陳叔宣年方十四歲,被晉王妃關懷的感恩戴德,無以爲報。蕭珺言道:“妹妹從小善養宮中,初到北國,有何感慨不如作詩抒發。”蕭珺把車攆中一個小托盤端出,上有紙墨,蕭珺研好墨,把筆遞與陳叔宣。叔宣掀開布簾,感北國寒冬已漸漸回春,遂提筆寫道:
春來雪已融,北國如畫中。
平明含青意,復生綠草叢。
雁南將北歸,蛙眠欲醒躬。
冬梅謝霜雪,清水出芙蓉。
蕭珺一看,喜上眉梢,樂道:“果然好詩,只是妹妹初到北國,這邊不長芙蓉,到是讓人遐想起江南美景。”
叔宣道:“那姐姐將來還回江南麼?”
這話問的蕭珺浮想聯翩,回憶江陵故國,流戀淮揚美景,讓人感懷頗深。蕭珺道:“有朝一日,晉王若再回南國,也未嘗不可。”
姐妹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朝夕相伴,解去路上不少乏味疲勞。
連日跋涉,過了潼關,便到京師大興。隋文帝得知陳後主已被押回京師,喜不勝收,龍顏大悅,在宣文殿犒賞有功將官。大殿裝飾一新,依仗華貴,百官上朝,列隊相迎。
晉王楊廣、秦王楊俊、右僕射高熲、信州總管楊素、廬州總管韓擒虎、吳州總管賀若弼、青州總管燕榮、蘄州總管王世積、荊州總管劉仁恩、吏部侍郎薛道衡、禮部侍郎裴忌,左庶子宇文述、右庶子張衡、將軍李淵、陰世師、屈突通、屈突蓋、魚俱羅、魚俱瓚、來護兒、李圓通、杜彥、權武以及蕭珣、蕭瑒、蕭瑀等衆人紛紛上殿,隋文帝依次論功行賞。
百官得了封賞,拜謝禮畢。隋文帝楊堅對百官言道:“朕勵精圖治,統一華夏,四海歸附,九州同慶。大亂之後,必有大治。諸位愛卿當盡心竭慮,共扶朝綱。”
楊堅下了詔書,貶陳後主陳叔寶爲長城公,留在京師善養,以彰顯恩澤。
百官歸朝,大慶之後。蕭珺前往後宮,拜謁獨孤皇后。來到寧安殿,獨孤皇后正側臥榻上,蕭珺入內,跪倒拜謁。獨孤皇后一見蕭珺,坐起言道:“蕭妃平身吧,這一去又是兩年,見不到你,還怪想念的。”
蕭珺坐到一旁,說道:“孩兒無時不想念母后,母后腿上痹病不知好些沒有,孩兒遠在淮南,總怕母后又腿疼。”說着蕭珺坐到牀邊,爲獨孤皇后捶腿。
獨孤皇后看着蕭珺如此孝順,面帶笑意,言道:“這丫鬟捶腿吶,再好好也趕不上自家媳婦捶腿舒坦,身邊總覺得缺個能說話的自家人。”
蕭珺問道:“有太子妃姐姐在宮裡,陪伴母后,孩兒在淮南放心許多。”
“唉!”獨孤皇后嘆了一聲,搖搖投言道:“也不知太子他們兩口子,在東宮怎麼過的,聽說三天一吵,五日一鬧,有些日子沒來哀家這裡了。”
“哦?”蕭珺聞聽此言,心中到犯了嘀咕,暗想到不如藉此機會把陳叔宣獻給母后,以表孝敬。
蕭珺看着獨孤皇后說起太子妃,就臉色不好,便說道:“母后身邊缺個可心的人,過兩天孩兒在陳國俘虜的宮娥中,爲母后選一個乖巧懂事的,來伺候母后,免得母后寂寞煩悶。”
獨孤皇后喜上眉梢,露出一絲淺笑,滿懷期待的問道:“這到也好,那麼多江南女子,若有像蕭妃這樣能解人意的,給哀家選上一個。”看着捶腿的蕭珺,獨孤皇后又道:“你們江南女子,心思細膩,體貼人心。”
蕭珺抿着嘴,略帶含羞,微微露笑,婆媳二人,有說有笑,讓獨孤皇后解開了多日的苦悶,心中開心許多。
蕭珺回到王府,看到陳叔宣正跟着丫鬟翠菊學做雜事,蕭珺走了進來,陳叔宣跟着翠菊行了個萬福禮,蕭珺問道:“妹妹是公主出身,難道喜歡學做家務雜事?”
陳叔宣道:“姐姐隨帶我如同親姐妹,可妹妹畢竟是亡國的宮奴,哪能不自量力。”
蕭珺衝着翠菊揮了揮手,翠菊便退了下去,蕭珺對陳叔宣言道:“叔宣用我的梳妝檯,做個江南的宮廷髮式,讓我看看。”
“這……”陳叔宣有些膽怯,蕭珺使了個眼色,陳叔宣纔敢坐到蕭珺的梳妝檯,盤髮梳妝。一番梳妝打扮,蕭珺又拿來自己的一身華麗衣裳,讓陳叔宣換上。蕭珺一看果然是豔麗多姿,美貌動人。
這時,晉王楊廣朝罷回府,正巧回房,一見這梳妝打扮後的陳叔宣,兩眼發直,但見得:
傾國傾城本傳說,千古佳人神韻奪。
若非美女真麗質,豈有國色攝魂魄。
陳叔宣美貌驚人,讓楊廣也倍感意外,蕭珺問道:“殿下看叔宣如何?”
“美,美,絕色美女!”
楊廣這目不轉睛盯着陳叔宣觀瞧,到讓這豆蔻初開的小女子,眉目嬌嬈,面帶羞澀,粉面映紅,眼含情露,低頭不敢擡頭看人。
楊廣問道:“愛妃把這陳叔宣打扮的如此豔麗,有何盛事?”
蕭珺年長晉王三歲,楊廣看美女色眼迷離,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便說道:“殿下素以勤儉著名,我哪裡敢讓宮奴如此奢侈,只是教習一下宮廷妝飾罷了。”
“哦,原來如此。”楊廣心裡也明白,自己德行操儉已在朝中小有名氣,哪能輕易對女色動心,便壓了壓心火,不再觀瞧陳叔宣,轉身而去。
陳叔宣一番展示之後,卸了裝束,依舊如奴婢一般。蕭珺拉着陳叔宣的手說道:“妹妹美貌過人,會做髮髻,有才學,懂事理,受過宮廷教養,遠勝過我當年。”
“王妃姐姐過獎,叔宣實不敢當。”
蕭珺又道:“妹妹做小事處處留心,心中有數,這做人最難的就是心中有數,將來一定有大富大貴。”
陳叔宣趕忙起身又行了個萬福,說道:“姐姐待我推心置腹,妹妹至死也難以報答。”
“妹妹說哪裡話,生在皇室比當平民難多了,妹妹還小,將來會明白。”
蕭珺一心善待陳叔宣,讓楊廣琢磨不透。等到晚上,夫妻二人炕頭閒聊,楊廣問道:“愛妃平日既學母后勤儉,又養活那個陳叔宣,究竟怎麼想的?”
蕭珺言道:“殿下不是想在皇后身邊安插個人兒麼?母后身邊丫鬟雖說衆多,細心靈巧的卻沒幾個,我觀這陳叔宣心思細膩,做事有分寸,將來定能伺候母后。再說遠赴淮南也未給母后帶什麼可心的玩意,若能帶出個可心的侍女,也算對母后一片孝心。”
“嗯。”楊廣這纔有些領會,攬着蕭珺說道:“你們江南女子果然聰慧,有這份孝心,到讓我少費不少心思。母后北朝貴族出身,性情高傲,若有陳叔宣這般女子在旁,定能相得益彰。愛妃真是用心良苦。”
蕭珺笑道:“這還不是爲了殿下千秋大業嘛。”楊廣心中疑慮逝去,心中喜悅不已,摟着蕭珺是百般親暱,夫妻恩愛,如膠似漆。這纔是:
王妃盡孝獻佳人,欲解獨孤寂寞深。
幽幽宮禁漫長夜,只探皇后一片心。
獨孤皇后在宮裡整日寂寞,等着蕭珺爲她找個善解人意的侍女,三等兩等偏逢這日隋文帝楊堅一臉怒色,冒着粗氣回到寧安殿。
獨孤皇后是個心細的女人,知道隋文帝心裡必有不順心的政事,走上前安慰道:“陛下氣色不好,有什麼煩心事,不妨給臣妾說說。”
隋文帝坐下來說道:“河間王一連三日,連發急奏,江南因爲減佛興儒,惹得民怨沸騰,百姓殺戮大隋官吏,揭竿造反,要抗隋復陳!”
“啊?”獨孤皇后大吃一驚,江南半壁江山剛打下來不久,民心又亂,多少讓人出乎意料。獨孤後道:“陛下如何處理此事?”
“朕已命清河公楊素點兵三萬,趕赴江南,平定民亂。”隋文帝水說着隨發出一聲感嘆:“朕當初輕易採納了太子減佛興儒之策,沒想到適得其反,實屬不該呀。”
獨孤後勸道:“既然江南百姓一心向佛,不如興佛安民,收復人心。光指望派兵打,這要打到什麼時候纔算個頭啊。”
獨孤皇后是個十分有政見的女人,說什麼觀點隋文帝都十分認同,隋文帝覺得長期用兵,確實國力難支,便應允了皇后之策,遂傳下旨意,命左右僕射和六部大臣,到御書房議事。
到了次日,六部大臣趕到御書房,左僕射蘇威、右僕射高熲分坐兩旁,隋文帝把河間王的六百里急奏攤在龍書案上,對衆人說道:“前幾天早朝也說過了,如今江南事態吃緊,必須想個完全之策,緩解民亂。”
高熲道:“陛下,江南百姓作亂,背後有嶺南冼夫人鼓動,還有林邑國暗中支持,臣以爲若不斬斷這兩個始作俑者,民亂還會迭起。”
隋文帝點了點頭,說道:“林邑國地處偏遠,鞭長莫及,一時無法遠征,但是嶺南的冼夫人,朕不能不打,嶺南六郡必須收復。”
高熲道:“微臣舉薦太子爲帥,南征嶺南六郡。”
隋文帝本來心裡就埋怨太子當初提出的減佛興儒之策,一聽高熲舉薦太子,心裡犯了猶豫。
這時宇文述奏道:“陛下,臣以爲還是應該派晉王楊廣,帶兵收復嶺南。”
頓時隋文帝眼前一亮,高熲用餘光一斜宇文述,心中感到晉王楊廣在隋文帝的心中份量愈來愈重。這纔是:
羣臣羣議御書房,太子晉王兩相當。
遠征嶺南非易事,誰堪朝廷真棟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