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就連李二也在十幾年前在這個地方以三千鐵騎,大戰竇建德十萬大軍,最終獲得勝利,才迫使盤踞於洛陽的王世充投降唐朝。甚至這裡在後世羅貫中書寫的《三國演義》中也有着經典戰役,那就是滎陽虎牢關,三英戰呂布。
當然說起滎陽還不得不說滎陽盤踞的大世家——鄭氏,當初李二也是得到了這個家族的支持,才能大破竇建德,從而奠定了大唐一統天下的大好局面。所以這個家族雖然在之後的這些年裡一直和其餘幾大世家站在一起,共同抵制李唐王朝。可是在李二心中還是惦念着那一分香火情。這一點從李二登基之後,別的世家都是調換到不甚緊要的職位,而鄭喬依舊穩穩的坐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就能看出一二。
且不說這些歷史緣由,且看現在,李寬穿着天藍色長衫,手中摺扇搖着,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滎陽城。在城門口很多士兵在職守,盤查着。但是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攔李寬進城。這些士兵之所以在這裡盤查,是受了鄭氏的交代,說是有一個江洋大盜,流竄至滎陽一代,所以纔會盤查的如此謹慎。可是誰會想到這個他們心中的江洋大盜會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城?而且身穿綾羅綢緞,手持一把怪異的扇子,氣勢風度不凡的像是一個世家公子。
在這滎陽城,因爲有鄭氏盤踞於此。所以五姓七望的公子們時常會來這裡,結交鄭家的幾位公子哥。所以見到這樣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這些守城的士兵是不會上前盤問的。誰知道這是不是那些大家族的少爺呢。要是被攔下,說不得會被一通責打,甚至打殺了也沒人申訴。這樣的事情在之前也發生過,這些守城的士兵久而久之就不再阻攔這些像是公子哥一樣的人物了。
一路看着比起清河郡要來的繁華的街道,李寬慢慢踱步,在這個時代因爲交通不便,所以各地之間的風貌是大相徑庭。不像後世的繁華都市。差不多都一個樣。所以這些東西往往給李寬不一樣的感觸。看着百姓各自爲了自己小小的家室忙綠,看着面帶風塵之色,卻仍舊滿腔熱誠的商人在叫賣自己的商品。李寬心中稍稍安定下來。這個世界或許不像後世那樣繁華,但是不管是百姓還是匠戶,全都是性情質樸,哪怕是被稱爲奸商的奸猾商人也都是賣的貨真價實的東西。不像那個只存在自己記憶中的那段繁華歲月。大家都在爾虞我詐。爲了利益可以肆無忌憚的踐踏尊嚴,可以拋卻人格。
滎陽鄭氏的府邸,修建的是異常的奢華。硃紅色的大門上面鑲嵌着赤銅鑄就的銅釘,獸口銜環,在硃紅的大門上顯得異常的莊嚴肅穆。上邊門楣上的大大牌匾,書寫了主人的尊貴地位。還有兩側鎮宅石獅,張着大嘴,嘴中含珠。猙獰的面目似乎是要活過來一樣。這樣的府邸。在長安城也甚是少見,哪怕他們幾兄弟出宮建府之後。恐怕也只有,長孫皇后的親子越王李泰有這樣的府邸,至於李寬他的小院子就更別說了。
李寬沒有走正門,直接走正門不是自投羅網麼。現在日正中天,正是一天中最好的光景。鄭氏的人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個楚留香會在這個時候前來。這一點李寬甚是得意,哪裡有賊是在大白天的直接闖進別人家中搶走東西的。更何況自己僅有一人。這一點其實是李寬自己突發奇想,覺得經過上次清河崔氏的教訓,那麼滎陽鄭氏恐怕會改變應對方法,出其不意纔是最有成功率的。
果不其然,當李寬從一側的院牆翻了進來之後,大搖大擺的走在鄭氏的花園中,不時的還停留兩下,就像是客人在參觀主人的家一樣。這樣的表現不僅每人前來查探,反而遇上的下人全都對着他躬身行禮。偶有問起也被李寬搪塞說是隨着自家長輩前來探視老友打發了去。
當然這一天有沒有人前來探視鄭家,李寬還是調查過一下的,只是不是事前調查的,而是再走到了鄭家的大門口,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那裡,上面還有着一個與衆不同的標記,這個標記對於李寬來說並不陌生,那是清河崔氏的家族標記。在半個多月前,李寬剛剛從那裡取走了他們的傳家之寶,所以識得。
所以臨時間,就想出了這麼一個藉口,好在這些下人並不知道崔氏這次來的有沒有這麼一位公子,只知道崔氏今天來了一位大人物,前來鄭氏商議些許事務,所以才被李寬矇混過關。
一路無話,走走停停的,來到了一座雄偉的建築之前,只見這座建築使用的漆料不像別處顯露出奢華,而這裡卻是使用的黑色的漆料,雖然也是雕樑畫棟,在屋頂等地方也是飛檐陡峭,可是卻顯出一種沉重,一種在大氣中的靜寂。周圍的花草顯得很是茂盛,甚至有些地方草叢雜草叢生。這個地方在整個環境中顯得很特別,很讓人覺得不舒服。
李寬轉了轉,然後找到一個大門,大門口有兩個小廝在守着,李寬擡頭四顧,發現這裡似乎沒有什麼標識,但是卻仍舊瞳孔一縮,然後轉身就走,繞到後面,從窗戶悄悄的翻身進去。
爲何李寬會鑽進去,那是因爲在他打量的時候,發現這座建築的大門上方,有一個地方很奇特,與其餘地方不一樣,顏色有着些許差異。別的地方的漆已經顯得斑駁,但是那一片卻是好了許多。所以李寬斷定那個地方在之前一定有着一塊牌匾,甚至很是顯目,因爲那一塊地方很大。是在最近才被拆下的,這樣說來其實這裡在以前不是這樣無人問津的地方。那麼定然有蹊蹺,所以李寬悄悄的流進去查看起來。
果不其然,在李寬溜進去,轉了幾道彎,穿過一道長廊之後,見到了這座建築的本來面目。這裡是鄭氏供奉先人的地方,一個個的靈位在這裡擺放成一排排,在最頂上是鄭玄這位東漢末期的經學大師,也是鄭氏的祖先。這位大儒以畢生精力註解整理了儒家經典,並且編寫了《天文七政論》,《中侯》等書,不下百萬言,這些鄭玄編著的詩書,被後世人傳承發揚,稱爲‘鄭學’所以滎陽鄭氏有着這位祖先,足以自傲,並且一代代傳承,才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大世家。
“既然這裡是鄭氏的祠堂,那麼鄭玄註解的《論語》定然會在這裡,只是爲何現在連牌匾也拆了,而且還只派了兩名小廝守門?”李寬心中疑惑,這難道是空城計?也不對啊,自己已經進來了,而且之前這短短時間自己已經大致的搜索了這裡,除了這些靈位沒有別的東西了,這裡一定是轉移了。
李寬想着,就悄聲的原路返回,走過之前的小徑,然後轉着轉着,自己也不知道到了鄭府的哪個角落,然後見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築。這座建築顯然是新修的,因爲還顯露着木料原本的色澤,連油漆都還沒有刷上去。而且這裡居然聚集了很多人,一個個都是膀大腰圓的傢伙,看來都是練家子,這麼說來這裡很可能就是鄭家轉移了那一卷《論語》的地方了。李寬悄悄的靠近,然後尋找着空隙。
可是他隱藏在周圍的花草間轉了兩圈,人就沒有找到合適的突破口,所以不得不靜待時機。索性李寬還算是一個有耐性的人,就這樣耗着,等到換班或者別的機會。
時間在等待中顯得特別的漫長,李寬一直沒有等到機會,反而,在其間,他發現一個特別的事情。於是他悄悄的跟着,一路看了一場好戲。
這個鄭家,還真是……李寬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難道這就是這些世家大族的真正嘴臉?要是這樣的話,這也實在是太齷齪了,這樣的世家,真的能傳承千百年?李寬心中漸漸的涌起一股子不忿,這樣的事情要是真的是普遍的話,那麼這個鄭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爲此時,在李寬藏身不遠的一個草叢裡,正在發生着一件讓人髮指的事情。李寬感到齷齪,噁心,甚至他心裡已經用變態這個詞來形容了。要不是這個時機實在是不對,他都要衝出去,直接將眼前這兩人宰了。
轉身離開,強忍着心中的殺意,李寬閉上雙眼,然後將腦海放空,不去回想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只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一幕就像是纏身的怨靈一樣,不住的在他的腦海閃過,讓他覺得這個家族實在是骯髒,實在是披着人皮的狼,殺了這些人,纔是對整個大唐帝國最大的貢獻。
世家大族,長久以來的高高在上已經讓他們在心中自認爲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了麼?這樣令人髮指,令人作嘔的事情,他們居然也做得出來,而且還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象徵着他們家族的榮耀與傳承的祠堂的周圍。
雙拳緊握,李寬心中天人交戰,直到最後,他雙目圓睜,雙手緊握成拳,然後直接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