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黃塵瀰漫,呼嘯的海風吹過原野,捲起莊稼地裡的麥稈,打着旋兒飛舞而去。盛夏的日子,海邊上最恐怖的天氣出現了,一陣陣的狂風吹動着海邊上的紅樹林,強大的風力將這些深深紮根地下的樹木都給連根拔起。颱風來了,比起暴風雨還要惡劣的天氣席捲了無盡的海濱。大唐貞觀六年盛夏,這千古難逢的風暴來襲,滄州身居北國,遠離了最容易遭受颱風襲擊的華南,江南這些地帶,但是在這一年,卻偏偏遇上了這反常的氣候,海邊上,靠近造船廠的那個小鎮,就成了受災最嚴重的地區,在這一次颱風來臨的時候,這裡的房屋多半都全部垮塌,還剩下的也是殘垣斷壁,在也找不到先前的繁華景象。
無數的百姓受災,滄州受災的百姓高達萬人,這可是地廣人稀的地帶,有些地方方圓百里也不見得有兩千人聚居,居然有這麼多人受災,李寬在第一時間就下令賑災,滄州城中的守城士兵全都被他派了出去賑災,就連他的刺史府也沒有人護衛。端坐在刺史府的大堂之中,李寬面色陰沉,他實在是想不通爲何這裡會刮颱風,在這渤海灣的的護衛之下,滄州可謂是得天獨厚,有着天然的避風港。對着無數雪花一樣飛來的求救的文書,他也只能歸結在於天意。
不管怎樣,先挺過這一關再說,他現在能調動的力量很少,因爲這裡本就不是什麼軍事重鎮,也不是什麼交通樞紐。所以在這裡的駐軍不過只有兩三千人,這麼一點人手。怎麼能救下這些受災的百姓?這不是一小片地區,而是一大片的颱風過境的區域都要照顧到。實在是有心無力的感覺。但是李寬卻從未給放棄過,因爲他選擇了這裡,那麼這裡就是他的責任,這裡的百姓就是他的子民,不管是他身爲大唐皇子還是滄州刺史,這些事情都是責無旁貸。所以,李寬下令將手上的那個造船廠裡邊的那些倭奴國的奴隸都拉出來救災,只要在救災之中表現的好的,那麼可以不用再在造船廠之中當苦力。破格升級成爲監工。
於是在鉛雲之下,電閃雷鳴之中,無數的倭奴國人被驅使着,在瓢潑的大雨之中操控着小船,在這大地上面航行起來,大雨傾盆,嘩啦啦的下個不停,整片地面上全表示深深的積水,無數的電蛇在雲層之中游動。一道道的閃電劈下來,像是連接天與地的匹練。無數的糧食從官府的糧倉之中被運了出來,這個時節,地裡的莊稼剛剛收穫。但是現在全都被拋在深深的積水裡邊,基本上已經是不能吃了,因爲被水泡着。再這樣的天氣之下,不過三兩天這些糧食就會生根發芽。再也無法食用,而且大雨傾盆。積水嘩啦啦的流淌,那些糧食也被衝的四處散落,恐怕也找不回來了。
所以官倉放糧成了勢在必行的一項舉措,不然百姓吃不飽,那就非常容易造成譁變,甚至最終形成叛亂。這事一點都大意不得的事情,所以李寬下令官倉開倉放糧,救濟災民。
但是李寬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決議居然遭到了強力的反對,滄州城之中的官員居然全部聯合起來反對,因爲他們覺得官倉是絕對不能動的,因爲那裡邊裝的都是今年上交的賦稅,還未上交朝廷,所以動不得,不然上面怪罪起來他們可擔待不起。所以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在一邊敲着邊鼓,轉彎抹角的向李寬述說着這些東西是如何的關乎重大,是絕對不可以動的,什麼軍餉,什麼國帑,總之理由多的讓李寬頭暈腦脹。
“夠了……你們這些傢伙,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自己知不知道?你們這樣的想法,是怎麼興起的?爲何我們不能動用館藏?你們說的那些都不是理由!”李寬大聲怒斥,這幫子官員,最開始他剛到這裡的時候,還覺得這些人其實還都不錯,可是沒想到在他們的內心之中卻全都是這樣的只顧自己利益的小人,這樣的人居然爲政一方,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將自己的私心說的是那麼的冠冕堂皇。看來不管什麼時候,政客都是那麼的虛僞。不論他們嘴上說的是天花亂墜,都像那放屁一樣——臭不可聞。
“怎麼,你們這些人說得多麼的冠冕堂皇啊?真的以爲本王不知道你們打得是什麼算盤?陳宣章何在?”李寬開始點名,第一個就是滄州別駕,這個是在這滄州除了他之外,官職最高的人。
“下官在!”陳宣章閃身出列,手中持着白玉圭,這其實就是一個記事本兒,官員不管是在上朝的時候還是在和人議事的時候,都會將它帶着,遇到什麼重要的事情,害怕忘記的話就寫在這玉圭上面。
“你也反對開倉放糧?”李寬冷聲問道,先搞定這個最大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個滄州別駕在這裡已經紮根了足足有着十幾年了,在這段時間裡,刺史換了不少,但是別駕這個位置一直都是他在做,可以說他不怕老家在關中,但是現在就是半個滄州人,他的家族,妻兒都已經在這裡紮下了根。所以他的利益也在滄州,爲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也可以犧牲國家利益,爲了自己的家族可以壯大,他可以帶着一幫人和這位少年刺史來一次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大人,開倉放糧,可不是一件小事,是需要陛下親自點頭確認才行,不然的話,就是私放官糧,屬於犯罪,按照《貞觀律》這樣的罪過堪比欺君,我們這些人可謂是人微言輕,所以不敢這麼做。除非……”陳宣章猶豫着說道,這傢伙的太極拳也是宗師一級的,這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他們沒有這樣的權力,要是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就是欺君,就是私用國帑,這樣的大帽子一扣下來,不僅僅將他們自己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也讓李寬有了臺階下。
“要是本王執意要放糧呢?”李寬盯着下方的那一大片黑壓壓的滄州官員。
“刺史大人,萬萬不可啊!這樣的事情千萬不能做啊,大人你雖然是當朝親王,可是越是這樣的身份就越是敏感,你的一舉一動,陛下都會在心中多多揣測,這麼做的話定然爲陛下不喜。”下方的官員趕緊勸解道。
確實是如此,作爲皇帝的兒子,不管他做什麼,那皇帝老子都會多想想其中深意,李寬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開了官倉,私放官糧,那麼李二就會在心中給他打上一個危險的信號,因爲今天能打開官倉放糧,那麼明天就能調動官軍造反。所以這是萬萬不可取的,至少對於身爲皇子,要是對皇位還有這覬覦之心的話,最好不要去觸碰這些底線。
“這麼說,你們是真的不肯按照本王說的做了?陳宣章,你過來!”李寬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下官在!”陳宣章邁步出列,然後向着李寬走了過來,他的身量不高,但是卻顯得厚實,身子骨不錯。一張臉因爲常年在海風的吹拂之下顯得很是粗糙,微微有些黝黑的皮膚,留着一縷長鬚。
‘碰……’在陳宣章走近的那一瞬間,李寬一腳踹了出去,直接就將他踹翻在地:“你還真的敢過來!啊……你們這些人真的當本王是傻子?你們以爲聯合在一起就能阻擋本王開倉放糧,等你們手中的那一批糧食賣出去?你們真的以爲,本王不知道你們在做的是什麼勾當?低買高賣……好得很啊!本王手底下全都是精明的大商人,陳宣章你在東街菜市口的那一家糧店每天賣出的白麪不下百石吧!”李寬指着陳宣章的鼻子大聲問道:“你那些糧食哪裡來的?你記得嗎?”
“那是你在今年收穫的時候,在那些百姓的手裡邊收購來的吧?當時的價格是多少?三文一斗,呵呵……經過你的手,不過是將這些小麥磨成了粉,就賣八文一斗,這錢真的很好賺!怎麼最近在漲價,現在糧食緊缺,準備賣多少錢一斗?十文,二十文?還有樑夏寬……你家的那個米店生意也不錯啊……劉在石……”李寬一個個的點名,一個個的呵斥。
“你們記不記得,當初你們寒窗苦讀,爲的是什麼?你們記不記得,當年你們初登仕途,心中到底想着什麼?那些聖賢書就是這麼教你們的?你們還記得些什麼?一個個爲了自身的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啊?那些不是你們眼中的金錢,那是一條條的生命,那不是你們發財的機會,那是我大唐帝國的基石,你們這樣做,是在動搖我大唐根基,是在撼動我大唐的國本!”李寬勃然大怒……這些發國難財的官員,尸位素餐,真想將他們全都直接扭斷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