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一座小巧的院落,院子深幽,琳琅環繞,院中栽種着一株株的紫丁香,初夏時節,紫丁香的花期尚未過去,到處還可以見到或是淡紫色或者紫紅色,甚至還有藍色的花束,在微風中傳來陣陣幽香。這是清河崔氏在長安城中的產業,也是這個大家族在都城長安的最重要的據點。當初朝中爲官的崔氏族人每逢休沐都會到這裡坐坐,大家相互之間閒談或者密議。
可是現在這裡卻成了一座廢棄的院子,只留下些許下人看守,崔氏絕大多數的族人都已經迴轉清河郡,在自家的大本營裡蜷縮着,等待着崛起的契機。可是清河一族現在的族長崔敬卻是強硬的將所有心懷抱負的族人都留在了本家周圍,而家族現在最權威的就是這位族長了,之前尚有一些族老能夠限制家主的權勢,可是現在這些人早已經在去年的那一場雷暴中喪生,崔敬現在是無人約束,徹底的成了清河崔氏的獨裁者。
現在小巧的院落之中,一個鞦韆架架在兩株丁香樹之間,用藤蔓編織而成的繩索將一張胡凳系在半空之中,離地約兩尺之高。精緻的藤蔓細細的交織,用桐油浸染之後顯得很是光亮,只是這東西卻是怕火燒。不過在這院子中間也是沒有火源的。
鞦韆架上,坐着一個像是凌波仙子一樣的女子,雪白的紗衣像是一身華麗的霓裳,輕柔的覆蓋在她的嬌軀之上,一頭青絲披散。像是一席飛瀑,順着她背部柔和的曲線披散而下。在微風吹來花香的同時,也撩起那絲絲的青絲。在風中零落着,顯出幾分悲涼寂寥。
輕薄的面紗遮蓋住她的傾城容顏,翹挺的瓊鼻撐起紗巾的正中,顯露出淡淡的輪廓。纖纖素手輕輕地握着光滑油亮的藤蔓,玉足穿着一雙藍底銀邊的繡花鞋之中,在地面上輕輕地點動着:“終於還是見面了,未來會是怎樣呢?加油吧,我的楚王殿下,要是你達不到我心中的標準。那麼縱然彼此甚至對方的秘密那又如何,我是決計不會委身一個閒散王爺的,用你的行動來告訴我你會是我命中等待的那一個人。”
想起這些年的事情,崔雨霏不由得心有慼慼,她曾以爲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諸天神佛,那怕曾經的她也是千里迢迢去那些名山大川,深山古剎前去虔誠的許下心願,可是所有人都只看到她人前的光輝,卻不知道在這光芒萬丈的後面是怎樣的艱辛。她爲了獲得那些榮耀付出了多少。沒有人知道。倔強的她也不願讓人知道。
一場大火將她帶來了這個世界,卻發現自己成了清河崔氏的七小姐,可是她卻是高興不起來,因爲清河崔氏雖然是五姓七望之首。大唐第一世家,可是作爲世家大族的小姐,婚姻大事是最有不得自己做主的。因爲這個時代遵從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爲了獲得自主的權力去尋找自己的幸福。這些年她再一次付出了無數的努力,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只是爲了得到自己父親的一個承諾。
這些年她實在是太累了,不堪疲憊的她只想找一個堅強的肩膀好好的休息一下,可是那個在她心目中最合適的人卻是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裡,直到那一天,那一個名叫楚留香的人出現在了清河崔氏的人們的口中。那種讓她心中曾經牢記過的行事風格,那個熟悉的名字,讓她心中燃起了一絲的希望。
最後通過努力,她才知道原來這個楚留香居然是大唐的二皇子,這一點只有她才明白兩者之間的關聯,因爲她相信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情,自己和那個人同時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是億萬分之一的機率了,那楚留香要是也是這般的話,恐怕這就像是地球人已經衝出了銀河系,走向了全宇宙一樣讓人難以置信了。
於是她纏了自己父親足足數個月,纔得到了這一次進長安來小住半年的允許。
看着頭頂的天空,崔雨霏站起身來,白紗裙像是一襲流水一樣,輕柔的滑下,將她的纖纖玉足覆蓋,淼淼起身,向着院中的紫丁香叢走了過去,摘下一串天藍色的花朵,捧在手心,然後望向長安城的東北方向:“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吧!”既然來到這裡,那麼就要讓人們記得,這裡我們曾經來過。
李寬不知道這個女子心中所想,他此時心中也是很是慌亂,因爲從未想過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自己從未想過會有一個人和她一樣的經歷,從那遙遠的將來來到這裡,那種天然的心理親近,使得李寬無法抗拒。可是他也知道,兩人要想要在一起絕對是困難重重,世家和皇室的矛盾就是兩人之間最大的阻礙。皇室想要一統天下,將世家都納入他們的統治範疇,可是在千百年的時間裡這些世家都習慣了超然物外,不管世間皇權更替,誰坐上皇位都需要他們幫忙治理天下。所以他們絕對不會真的像某一個皇室臣服,一直都是暗中準備着,等待着皇室的腐朽,然後心中告誡自己:“吾等可以取而代之!”然後掀起皇權更迭的華麗序幕。
所以清河崔氏雖然這一次元氣大傷,也是決計不會同意兩人之間的婚事,作爲大唐世家的代表,這個傳承千百年的世家一直恪守着這一條底線。而且李唐皇室還有一條無法避免的污跡,那就是他們並不是純正的漢人,他們的祖上是鮮卑人,這一點誰也無法爲他們洗清。哪怕李淵在建立了大唐之後,就四處宣揚說自己這一支祖上是道家的創始者——李耳。但是收效卻是甚微,誰都知道這是皇室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宣傳,除了迷惑那些不知真相的百姓之外,所有的世家都是當做看一場好看的猴戲。李淵也因爲這一件事情被世家圈子之中傳爲笑談。
手中長槍在青石板上劃出深深的刻痕,一連串的火花隨着槍尖在石板上刻畫,迸射出來,像是一朵煙花。手上傳來的強勁的反彈力道,讓李寬手臂上的經脈都深深地繃起,像是一條條的蚯蚓一樣在他的胳膊上虯結。汗水順着臉頰往下淌,一滴滴的滴在地上,夜色蒼茫在這個沉靜的夜裡,李寬心中的慌亂在他手中的長槍的槍尖上發泄而出,整個院落的青石板上面被劃上了一道道的像是筆走龍蛇一樣的深深劃痕。
“呼呼……”深深的喘着粗氣,李寬解去了身上的衣衫,露出了精壯的上身,一塊塊肌肉像是用漢白玉雕琢而成的一般,並不粗壯可是卻又塊塊分明,顯露出強大的力量感。
“啊……”一聲長嘯,李寬將胸中的那一口氣長長的吐出。猝不及防之下知道這個世界上自己其實並不孤單,他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可是這些年他的性子也是變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猶豫不決了,在這些年的戰場殺伐之下,他也成了一個倔脾氣,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那麼就要做到。
皇宮,像是一頭史前巨獸,在整座城市的北面雄踞。李二此時也沒有休息,他身前的案頭上擺着一份奏摺,這是百騎司的探子的密摺。
“這個女子是崔氏的七小姐,可是他接近寬兒是什麼意思?當初朕想要打破世家與皇室之間的障礙,選了一個鄭氏的女子,結果丟了大臉,這一次這崔氏居然自己往皇室身邊湊,其中有什麼玄機?”李二分析着,坐到他的這個位置,什麼事情都要斟酌再三,因爲一字落錯,那麼將造成的影響就會將整個大唐帶向一個未知的局面。
“這一點,卑職也是無解,因爲這個崔氏七小姐是自己帶着一羣侍衛進京的,崔氏的其餘人都沒有出現在楚王殿下週圍,應該是這位崔氏小姐自己自作主張!而且今日卑職等人也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楚王殿下當時似乎在出神,沒有控制自己的馬匹,但是那崔氏女子卻是早早的就去了玉山,顯然很有信心楚王殿下會去那裡,這也是一大疑點!”在李二身後,一個淡淡的影子伏跪在地上,沉聲說道。
“確實如此,不過朕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崔氏居然連如此隱秘的事情都能夠弄清楚,看來他們和那幫子藏在巴蜀山林間的那些傢伙有着很深的關聯,這一點你們要注意了!”李二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那件事情要不是現在的衛國公李靖對自己坦誠一切的話,說不定自己也會認爲這一切都是上蒼在指引。可是說清楚了之後,其實這一切都是很容易理解的。
“陛下知道?”黑影似乎沒想到李二居然明白爲何楚王的坐騎居然會自己去離着長安城三十里外的玉山,所以一時間沒有收住話頭。
“恩!只要是沒有主人驅使,那麼所有的戰馬,或者牛羊沿着寬兒今日所走的路徑走下去,那麼就一定會不由自主的走到玉山!”李二很是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