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長安城,寒風已經凌冽。溫度低的恍若滴水成冰,所有百姓全都披上了厚實的衣衫,只有這樣才能抵擋來自北方的朔風。可是在長安城青龍坊的這一座小院子裡,一個頭發花白,粗布荊釵的婦人,此時卻坐在院中的水井邊上,冰涼的井水被她一桶桶的絞上來,然後倒進旁邊的水盆之中,一雙手被井水浸泡的泛白,上面全是褶皺。身材瘦弱,幾乎就是骨瘦如柴。一張臉上也是佈滿了歲月的痕跡,但是卻還是依稀能看得出曾經的清麗容顏。
小姑娘身上穿的衣衫雖然破舊,可是卻還是顯得很得體,可是這個婦人身上的衣衫卻是層層補丁堆積,一件粗布衣衫上幾乎被這些補丁佔據了半壁江山。這是何等清苦的日子?這就是曾經的應國公的婦人現在過的日子?一個婦道人家帶着三個女兒,在這長安城之中掙扎着,爲了每天的三餐不得不爲大戶人家漿洗衣衫。這一切全都是讓人無法想象的,雖然應國公武士彠已經逝去,可是卻也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啊!
這其中的曲折,其實全都是一個八點檔的經典劇目:一家之主忽然暴斃,然後家中的兒女,還有幾個妻妾全都在爭家產了,出於弱勢的楊氏全然沒有絲毫的話語權,她不過是武士彠還是一個木材商人的時候從巴蜀之地買來的一個妾室,雖然這些年自己的孃家人依靠着武士彠這層關係在巴蜀之地有了一些產業,可是卻還是在武士彠的幾個妻妾之中處於最弱的那一個。所以在分家產的時候,她們母女四人全然被排斥在外。誰叫她肚子不爭氣。一連生了三個賠錢貨的女兒呢!
“爾等何人?爲何在此喧譁?”李寬轉過身對着站在院子門口的一隊人馬斥問道。雖然他猜到了來的是誰,可是還是這樣呵斥道。
“你是誰?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一個毛頭小子在這裡嚷嚷啥?”一個少年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對着李寬大聲問道。他一身錦袍。腰間繫着一塊和田白玉,身上的衣衫上面用銀絲金線繡着一幅紅日東昇圖。一臉的倨傲,一張臉上面有着一絲不自然的蒼白,顯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子弟。他腰間除了那一塊白玉之外,還佩戴了一柄長劍,寬不過四指,只有一寸三分的寬度,顯然就是用來裝飾耍帥的。
“我是誰,你不配知道。只是你若是這一家人的家人,爲何相差如此之大?”李寬臉色不變,聽到這個少年說這是他們的家事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一臉倨傲的紈絝就是武士彠的兒子之一了,武士彠這位大唐開國功臣,一生去了好幾個妻妾,但是卻只有兩個兒子,只是這兩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全都長歪了,一個走上正道有點兒出息的都沒有。倒是對於吃喝嫖賭這些邪門兒外道是樣樣精通。這個傢伙就是武士彠的長子武元慶。是一個天性涼薄之輩。當初在武士彠剛剛過世不過三天的情況下,他就將自己的姨娘楊氏直接趕出了應國公府,並且連帶自己同父異母的三個妹妹全都趕了出去。這件事情在整個長安城都是出了名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嘴臉。然後這傢伙就再也沒有朋友了,一個個全都是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樂倒是高興得很。可是真有什麼事情,沒有一個靠得住的朋友。
“怎麼。爲這個應國公夫人抱不平?哈哈……這個人是我應國公府的人,我繼承了我父親的爵位。怎麼對她這都是我的事情,多管閒事!”武元慶大笑一聲,一臉輕蔑的看着李寬,這傢伙這些年結交的全都是狐朋狗友這些人全都和他一樣是混吃等死的貨色,怎麼會認識楚王李寬,雖然李寬的大名他們早就如雷貫耳,可是還真的沒有見過這位大唐鼎鼎有名的王爺。因爲每一次李寬除了回京的時候會大張旗鼓的出現在人前,其餘時候都是低調的待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所以武元慶怎麼會認識,楚王李寬回京的時候,他們這些人誰都懶得去看熱鬧,因爲實在是太多人了,他們也擠不進去。
“告訴你,這個老傢伙當初色誘我父親,才讓她進了我們武家的門,現在父親在臨終的時候,發現了她的狼子野心,居然是衝着我武家的家產來的,於是在臨終的時候交代將她趕出家門,沒有報官抓人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你居然給她們打抱不平,難道你是和她們一夥的?”武元慶一雙眼睛衝着天看,絲毫沒有將李寬放在眼裡。
“你胡說,我本是蜀中一個農家女,當初要不是老爺將我買下來,我一家人就要被地主刁老頭給逼上絕路了,我對老爺的感情是真實的,絕對沒有圖謀武家的家產!”楊氏氣得身子發抖,顫抖的手指指着武元慶。
“哼……現在還在裝可憐,我看你是連洗衣服的活計都不想要了?”武元慶身邊的一個下人裝扮的傢伙瞪着一雙燈泡眼,對着楊氏惡狠狠地喝道。頓時將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楊氏嚇得瑟瑟發抖。這一幕落在了站在楊氏身邊的小武的眼中,頓時在她心中留下了無比深刻地印象:自己絕對不要像這樣,懦弱,任人欺凌。小姑娘的心中埋下了一顆要居於萬人之上的種子。
“你是何人,居然敢這樣對武夫人說話?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狗仗人勢!”李寬一聲暴喝,將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嚇了一跳,他身上傳出來一股磅礴的氣息,森然得讓人後背一下子冷汗直冒,全身汗毛全都在這一剎那豎了起來。似乎被一頭絕世兇獸給盯上了一樣,恍惚是隻要稍微一動就會招來致命一擊。
“你,你要做什麼?”那個下人正面承受了李寬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頓時覺得全身冰涼如墜冰窟。並且在那一瞬間全身一個哆嗦,一股難聞的氣味從身下傳來。被嚇得直接**了,一股黃色的帶着異味的液體在他的衣衫的下襬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然後居然凝成了一顆顆的冰珠子。
“你是誰,你可知道我是當朝應國公的長子,現任安雲侯,我父親當初隨着太上皇起兵,建立了大唐!你這是要造反?”武元慶頓時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了,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生疼,自己的狗腿子居然被對方一聲怒喝給嚇得尿了褲子,一張臉以後還往哪裡放?於是色厲內荏的說道。雖然表面上還是顯得非常的強硬,可是他的雙腿卻是忍不住得發抖,這傢伙到底是誰?爲什麼他一個眼神就讓自己居然感到心裡發虛,想要轉身逃跑?武元慶雖然是一個草包,可是卻也是一個要面子的傢伙,這種紈絝圖的就是一個面子。
“我是誰?你這種不仁不孝,不忠不義之徒不配知曉,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將這楊氏母女接回家,好吃好喝的供着,直到你姨娘仙逝,你妹妹嫁人;或者說現在我就將你的腿打斷,再將你那一雙沒長珠子的招子給挖出來踩爆!你自己選吧!”李寬冷聲說道,對於這種人,李寬不願再和他多說,在先人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就將姨娘趕出家門,並且在趕出門之後還這樣誓不罷休咄咄逼人的豬狗不如的東西,李寬真想一刀子將他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只是現在這裡有小武還有狄仁傑這兩個小傢伙,搞得太血腥有些嚇壞小孩子,所以這纔給了他兩條路。
“你以爲你是誰?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可以叫人來,讓你活不過一時三刻,你信不信?”武元慶看着李寬,這個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什麼華貴的衣衫,雖然不是粗布麻衣,但是也不算什麼名貴的東西,而且他也長得並不強壯,只不過身上那種說不出來的東西讓人害怕而已,他不信來上十幾二十個人還打不死這傢伙,以他的面子叫來十幾二十個打手還是隨手招來的事。
“那麼我就在這裡等着,我看你今天能將我怎樣!要是你今天打不死我,那麼你就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你信不信?”李寬對於這種紈絝的威脅,實在是一點都不看。但是卻也不會出手,雖然麻煩一些,可這裡是楊氏母女的居住的地方,要是在這裡動武,他還是有那麼不願意,他要的是改變小武的命運,但是自己又不願意摻和其中,這一次見到了狄仁傑,也起了撮合的意思。他剛纔見到兩個孩子之間的對話,忽然覺得將這個未來的女皇嫁給薛萬徹的義子似乎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一個老實木納的山野小子,練就了一身的武藝;一個聰明絕頂的小姑娘,內心還有野心的種子,這會不會是一個氣管炎組合?
想着這幾年的事情,李寬才發現他似乎成了薛萬徹一家的媒婆,先將薛萬徹這個純情將軍拉到了金德曼這個善德女王的牀上,現在居然連薛萬徹這個傢伙的兒子的親事都給操持起了來。只不過這兩個人薛萬徹早就已經打上了自己的標籤,是自己手下可堪大用的幾個心腹之一,這小子將來也註定是自己手下的一員虎將,那這些事兒也不算啥了。只是小武,呵呵以後就管管這個狄仁傑吧,至於另一個,那是自己先預定了的軍師。想想多年以後,兩個狄仁傑,一文一武,這樣的組合,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