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巍峨的城牆還是那樣高聳着,無數披甲執銳的士兵站在城頭,守衛着這座城池,拱衛長安的是左右千牛衛,他們是掌握在皇帝和太子手中的絕對的護衛隊,除了李二的絕對親衛玄甲衛和護衛皇宮的禁衛軍之外,這一支軍隊就是大唐裝備最豪華的軍隊了。畢竟一個國家的臉面,大唐現在可是天朝上國,無數的小國朝拜,所以這些士兵身上穿的鎧甲錚亮,長矛也是每天都用磨刀石磨得亮鏜鏜的。在初春的陽光下閃耀着點點的雪亮光芒,他們面色肅穆的站在城頭,像是一座座的雕塑。
在長安城外不遠,就是八水繞長安的著名格局,這幾條河都屬於黃河水系,雖然最大的兩條就是涇河和渭河,其餘的數條河流全都是渭河的支流,但是卻也是非常壯麗的景象,一條條河流泛着波濤,閃耀着淡金色的水波。無數的船隻在這幾條河流上來往,或是走南闖北的商賈,又或是往來投奔長安城中親戚的百姓,總之這幾條河流是整個大唐最繁忙的水道之一。在大唐百里之外的洛陽,更是千帆競發。
但是這一天,這些河流上的船隻卻全都沒有往來了,偶爾還有順流而下的船隻,但是逆流而上的卻是一條都沒有。這樣的情況,讓無數長安百姓感到很是奇怪,因爲平常時候都是從下游來長安的船隻佔據了絕大部分,今天卻是一條都沒有見到。使得長安城東北的碩大的馬頭上居然出現了冷清的場景。這簡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事情,這個年代雖然水運並不是非常的發達。可是商人逐利的本性還是讓無數的商賈使用船隻運輸商品,雖然運送的時間會長很多,而且這一路上或許還要遭受無數的水匪強人。可是還是無法阻擋他們追逐利益的腳步。因爲在陸地上運輸的話,一路上人吃馬嚼的,走一趟獲得的收益恐怕還不能保本。還是船隻運輸來的划算。所以,無數的商船每天都會擠滿長安城的碼頭,一種新興的職業就應運而生——搬運工。
長安城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無數的人都向往着在長安城生活,天子腳下。沾沾偉大聖明的皇帝陛下的光。可是誰知曉長安米貴?在這長安城想要活下去,花費的錢糧比起在別的地方要高出很多。一座城市在這種生產力不是非常發達的年代,要養活八十萬人。可是一個巨大的難題,長安城周邊的土地大都又是勳貴們的封地,沒有多少土地給百姓耕種。造成了長安城外雖然是無數的良田,每年也產出很多糧食。可是百姓卻還是需要用錢來購買糧食。因爲除了勳貴家的佃戶。別的百姓很少擁有自己的土地,他們或是手工業者,又或者是卑賤的商人。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他們就是最爲低下的職業者。
所以每天長安城會消耗無數的糧食,蔬菜,這些東西都是長安城周圍的幾個州縣用船隻運到長安城販賣的,往常這個時候,正是碼頭上最繁忙的時候。無數的菜販操持着小舟,往來於周圍的數個州縣之間。買來蔬菜糧食,到長安城之中販賣。可是今天卻沒有一艘小船停靠,無數搬運工在碼頭上翹首以盼,希望有人能來僱傭他們,掙上幾文工錢,好讓一家人能夠餬口度日。長安城雖然繁華,可是卻是白居不易啊。
但是他們註定要失望了,一直等到旭日升起老高,卻還是沒有一艘船隻靠岸,甚至連下游的河面上都沒有一艘船隻的影子,只有上游零星的船隻駛來,可是卻也大都是一艘艘精緻的畫舫,沒有往日的那些熟悉的運送糧食的小船。
烈日開始在天空散發着它的淫威,一縷縷熱辣的陽光穿過太陽和地球之間的無數的距離,帶來光明與熱量。讓在岸邊樹蔭下的一個個精壯漢子開始汗流浹背,在這裡等待了大半天,卻是一份工作都沒有開工,他們焦急起來,一雙雙黑色的眸子之中帶着焦慮,渴求,還有擔憂。所有人嘴脣都有些乾裂,這一天在他們的眼中格外的漫長,因爲沒有掙到錢,所以這一天他們一大家人恐怕都要捱餓。
百姓就是這樣,他們不是關心誰坐在那最高的權力交椅上,也不在乎朝廷大軍是不是在邊關所向披靡,雖然在新皇登基,大軍得勝歸來的時刻,他們會送上衷心的祝願,也會感到無盡的榮耀,可是在每一天的平凡日子裡,他們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家中的那柴米油鹽,還是無數的家長裡短。因爲不管是誰當皇帝,不管大軍在沙場上斬殺了多少來犯之敵,他們最重要的不過是吃飽穿暖而已。他們會感激那些沙場上浴血廝殺的將士,因爲他們的征戰沙場,保證了他們安穩的生活,他們會向高踞在皇座上的皇帝效忠,因爲皇帝掌控着他們生活之中的方方面面。所以他們獻出自己的忠誠,獻出自己的熱情。
“今天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麼晚了,還是沒有一艘船來啊?”在灞橋邊上的垂柳樹蔭下,一個個黝黑粗壯的漢子在相互之間談論着。他們是長安城周圍討食者的代表,沒有手藝,只有一膀子力氣,要在長安城之中生存下去,只有到這碼頭上面賣勞力。
“這個真的很奇怪,現在又不是什麼逢年過節的,這些官家的小姐們怎麼都到這裡來了?這些勳貴家族的小姐們到這裡來了,那還能不封道?我們還是回去好了,今天是不會有人到這裡來卸貨了!”一個比較精明的漢子此時用眼睛斜瞄着那河面上的一艘艘的小船,上面那些精美的圖騰,顯示着一個個強大的家族勢力,這些都是長安城之中的勳貴家族的圖騰,表示他們尊貴的身份。而且船上不時傳來的聲聲的琴聲,還有琵琶之聲,顯然這些船上都有女眷。所以他斷定這些都是長安城勳貴家族的小姐們,只是這些女子不在家中繡樓裡待着,居然跑到這灞河碼頭上來幹什麼?
“別管那麼多,我們還是回城中,看看那些作坊招不招人,雖然沒有這裡幹活錢多,可是也是一份收入,難道今天真的要一家子啃大餅?”
“就是,這些官家小姐沒事做,淨幹些折騰人的事兒!前些日子,我們一幫兄弟被城中一個大家族的管事的叫到他們府上,在他們家的大院子裡挖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大坑,那片地兒可真大,足足有好幾畝地的面積呢!就挖成了一個坑,然後用一種奇怪的粉末糊了一層,然後裝水用……據說就是那家府上的小姐弄出來的!”
“在院子裡挖大水坑,還是方方正正的……這些貴族可真是吃飽了撐的!”
一個個搬運工相互之間閒談着就要離去,聲音傳出老遠,落入了一艘靠近岸邊的畫舫之中,一個身着白衣,面帶面紗的女子此時正在船上,面紗下的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秀氣的鼻息將面紗吹動,似乎在生氣。這個女子一頭青絲像是烏黑油亮的錦緞,散披在身後腰間,在她的面前的小几上,一隻精緻的銀質酒壺還有幾碟小菜就這樣擺放着,但是卻是沒有動一下。
“小姐,要不,我們……嗯?”在她身邊一箇中年女子還有一個小丫頭在服侍着,此時那個中年女子一臉慍色,似乎非常惱怒,然後輕聲對白衣女子詢問道,手中做了一個斜斜劃過的動作。
“不得放肆,這裡不是清河,而且現在我們崔氏可不比以前了,當今皇上如日中天,龍威之甚,雄霸宇內八荒,這個時候千萬別橫生枝節,否則整個家族都會被拖累!”白衣女子聲音清冷,似乎一切都不縈於懷,可是那一雙秋水剪瞳之中還是閃過絲絲慍怒。誰說這些百姓淳樸,沒想到還是一個個在背後咬耳根子的八卦。
“快看……好大的船……”就在此時,岸邊傳來了一個大聲呼喊的聲音,那是正在往回走的百姓發出的,因爲其中一人回頭,結果在下游的水天之間發現了一艘大船正在向着這邊行駛而來,這艘船是如此龐大,哪怕隔着老遠,都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就像是面對長安城巍峨的城牆的那種感受,在這岸邊的角度看過去這艘船居然比起在遠處河邊的那一條堤岸都要長,那段河堤足足有十幾丈長,這艘船居然這麼長!
“真是一艘大船,這樣的船隻,居然駛進這內河之中了,難怪沒有別的船隻過來,這艘船就將航道全擋住了,別的船隻想過也過不了啊,而且這樣的船隻,誰敢超過去?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要是招惹到了,那還了得?”這些搬運工在指指點點的議論着,隔着老遠也不怕船上的人發現。
“真的回來了!這傢伙居然去了倭國,還有高麗,真是跑的夠遠夠快的,哼……也不知道這一次你心中的野心是不是被激發起來了!”女子心中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