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薛大將軍不必驚慌,太子殿下雖受影響,但我預料殿下他中毒不會太深,日後只需盡少舉行這燭圍之宴就好。”
牛皮不能吹得太滿,眼見事關太子李建成的性命安危,朱燦急忙將這謊話兜了回來,否則等到牛皮爆了,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聞言,薛萬徹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目光頗有深意地在朱燦臉上轉了兩圈。李元吉更是身子一軟,徑直坐了下來,額頭上滿是虛汗。他現在心想如果連太子都沒什麼大礙的話,自己當然更加不會有事了。
此時,在場衆人大多面面相覷,而李世民依舊對這鬼神之說將信將疑,只見他沉吟片刻,又問道:
“二郎,如若這燭圍之宴果真與鬼神相沖,那麼又該如何避諱呢?”
不愧是一代明主啊,朱燦心中暗讚一聲,行事光明磊落,不避鬼神,哪裡就那麼容易被矇混過去呢?只可惜,朱燦這謊話還得繼續編排下去。
“殿下,剛纔二郎已經說過了,這燭圍之宴雖然雅緻,但日後還是少有爲妙,或者每當舉行宴會之際一定要門窗大開,使得鬼神避讓,這樣一來便無妨了。至於這些婢女——”
朱燦不由得轉頭看看身後那些可憐女子,緊接着嘆息一聲道:
“二郎懇請齊王殿下將這些婢女釋放還家,以積陰德,又或者日後不要讓她們再幹這些差事了,否則唯恐鬼神不容也。”
即刻,李世民恍惚有些信了,而那數十個婢女更是心情大震,不由得感激地望向朱燦。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料想李元吉也不敢不聽從吩咐,否則就是拿他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當下,只見李元吉先是揮揮手令那些婢女退下,之後又猛地一拍手掌,雙眉緊皺道:
“好!朱校尉!本王今日就暫且信你一回,如若你說得果真屬實,本王日後當不會再做這有違天理之事,不僅如此,本王還會奏請父皇、大哥,請他們罷絕此舉,共積陰德,到那時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可是,如果你今日竟是在藉故欺瞞本王的話,嘿嘿……”
李元吉雙目緊盯着朱燦,臉上浮現出冷笑,顯然壓根兒就沒打算放過朱燦。
對於李元吉這種本xing陰鷙之人,就絕不能指望其恩怨分明。對於這一點,朱燦自然是十分明白的。說起來,其實朱燦剛纔也只是可憐那數十個婢女,並沒有指望向李元吉討好,否則他倒真希望李建成、李元吉這兩兄弟能夠慢xing中毒,死了拉倒。
“殿下放心,如若您日後查明是二郎信口胡言的話,二郎自會前來齊王府領罪。”
當下,朱燦灑然一笑,看向李元吉。他現在心想如果你李元吉真能查明這件事的原委的話,那我朱燦也不用在這大唐朝混了。
聞言,李元吉只是冷笑一聲,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朱燦也順勢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退去燭圍之後,齊王府中免不了又有一些歌姬舞女前來助興,一時間只見大廳裡鶯鶯燕燕、歌舞昇平,算是暫時將氣氛緩和下來。雙方人馬雖然各懷心事,但表面上仍不免假以顏色,相互敬酒勸食。
忙裡偷閒地,程咬金走來尉遲恭身旁,同時轉身向朱燦低聲罵道:
“臭小子耍得一出什麼把戲!
剛纔你若是不將那事提醒出來,也好叫太子和齊王莫名其妙死了,這樣豈不最好?如若果真這樣,也省得我們衆人再殫精極慮輔助齊王殿下!”
聞言,尉遲恭也點了點頭,疑惑看向朱燦。
朱燦當下便苦笑一聲,他早該想到老程他們會有這想法,如果李建成和李元吉果真莫名其妙死了,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到那時,大唐王朝皇帝的寶座除了李世民,還能是誰的?
不僅是老程他們,只怕李世民也免不了有這想法,只不過不像老程他們如此鑽牛角尖罷了
無奈,朱燦咧了咧嘴,低聲笑道:
“二位叔叔,剛纔二郎所說的話,你們果真信嗎?”
聞言,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駭然低聲道:
“怎麼?難道果真是你小子在胡扯!”
“唉……”朱燦嘆息一聲道:
“此事半真半假,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若是指着這種事就能夠對付李建成和李元吉,那就是癡心妄想了。你們看,秦王殿下現在一切如故,他便不會像你們這樣執着於此,歷來成大事者就要有完全準備,豈能等敵人自己死去?”
一句話說得程咬金和尉遲恭滿面羞愧,他們轉頭看了看李世民,果然見後者此刻談笑風生,顯然並沒有將這件事掛在心上。今日之事雖然頗有古怪,但至於朱燦所說的事情真假,李世民卻不會過多追究,因爲他知道,無論怎樣,自己終究還得依靠自己。
“唉,殿下乃是生具大智大慧之人,我們比起他來可要差得太遠了。”
一聲嘆息,尉遲恭不由得苦笑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老程固然也醒悟過來,不過他此刻心想,我們倆兄弟比不過秦王殿下也就罷了,難道還比不過你這個臭小子?想及此處,不由得暗中踹了朱燦一下,隨即若無其事返回座位。
程處默在後方將眼前一切盡收眼底,忍不住要笑出聲來,朱燦猛地一轉頭,首先踹了程處默一腳,同時低聲咒罵起老程來。
一陣歌舞過後,衆多歌姬漸漸屏退左右,而這場宴會的重頭戲纔要剛剛開始。
按照大唐宮廷中的宴會程序,下面便是該割‘過庭羊’。這是一種獨特的吃食方式:每到宴會過半,階前殺羊,剝洗之後擡到宴中,令賓客們自行割取,然後將各自羊肉拴上彩帶,記上標誌,下鍋烹煮。等到烹煮之後,任憑賓客們各自認領,並自行食用。
這道宴會程序帶有濃濃的異族風情,使得在場賓客,無論貴jian,都能融入到宴會當中。
當然,這一道宴會程序的精彩之處還不在此,最重要的是,在此過程中,在座賓客們可以自憑本事殺羊取肉,即便是使出刀劍也並無所謂。大唐風俗尚武,每在這種時候,時常有許多大將顯露高超武藝,以此來搏一個彩頭。
盛宴之際,飲酒尚需助興,因而這種方式便好比在宴會之際吟詩起舞一般,只爲圖一個熱鬧。
當然了,今日情況卻有不同,眼下在場之人無不是太子黨、秦王府兩邊的驍勇大將,且相互間積怨已深。這種情況下,誰若能得一個好彩頭,無疑會給己方增添一些底氣。
沒過多時,歌舞已罷,只見一個齊王府僕役終於牽着
一頭幼羊走上前來。這是一隻出生不過半年的幼羊,看起來也就比一般的羊羔要大一些,這種時候的幼羊肉質最爲鮮美,乃是挑選‘過庭羊’時的絕佳上品。
一般這種宴會上,‘過庭羊’都要請在座地位最尊者,又或者賓客中威望最高之人上前殺羊。而無論哪種方式,眼下都要首推李世民。當下,李世民也不客氣,隨手從侍衛手中接過長刀,就要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這時,李元吉卻忽然開口了,只見他笑道:
“二哥且慢,愚弟今日偶然想起,當年我們李家尚在太原之際,父皇他也曾與我們一家共食這‘過庭羊’。我還記得,那時你我二人年紀尚小,不過二哥你早已弓馬嫺熟,更是早早有了一身好箭法,那一日父皇曾讓你親手殺羊,二哥可還記得當時你是如何動手的嗎?”
說着,李元吉笑着站起身來。
當下,李世民先是一愣,隨即將手中長刀隨手拋下,笑問道:
“呵呵,原來今日四弟是想考校我的箭法來着?”
李元吉笑而不言,只是轉身揮了揮手。很快,一位王府僕役送來一面紅漆托盤,那托盤上呈着的正是一柄精緻的硬弓,另外還有一整壺羽箭。
“二哥莫怪,這些東西可能遠不如你的‘大羽箭’使着順手,只好請二哥將就一下了。”
說着,李元吉親自將弓箭取來,送到李世民手中。
所謂‘大羽箭’,乃是李世民年輕時賴以成名的一項絕技。據聞,李世民少而好武,早在年幼之際便是精通弓馬刀劍,這其中尤以箭術最爲令人稱奇。那時,李世民所用的弓乃是常用弓的兩倍大,箭也是旁人所用的兩倍長,稱爲大羽箭。當年的李世民一弓拉力在一百八十斤左右,而一箭足可以射穿七塊木板,甚至他還善於左右開弓,箭如連珠。征戰多年以來,李世民正是仗着這門絕藝纔多次轉危爲安,而關於他的‘大羽箭’,便也理所應當地成爲了大唐軍中的一則美談。
提到大羽箭,李世民神色一變,恍惚想起了從前的許多事情,不過隨即很快回過神來。
對於李元吉的突然提議,李世民隱約已經知曉其意,當下便笑道:
“難得當年之事四弟至今還記得,只可惜這麼多年來愚兄我的箭法卻是有減無增,只恐徒增笑料。不過既然四弟如此說,愚兄便只好獻醜了。”
說着,順手從李元吉手中接過弓箭。
此刻,那隻幼羊已經被仔細拴在了大廳中的門柱之上,只見其畏畏縮縮將身軀蜷縮在一起,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的悲慘命運。
李世民接過弓箭,順手把玩了片刻。
原本衆人還在等候他說什麼,可是,突然間一剎那,李世民忽地雙眉一揚,雙手連動,只聽‘嗖’的一聲,羽箭已經射向了那隻幼羊。
彎弓、搭箭,一切都只在呼吸間完成,且羽箭直衝幼羊頭顱而去,準星沒有絲毫偏差,可見李世民的弓箭技藝的確名不虛傳。
本來,李世民如此迅疾的動作根本不容任何人反應。然而,此刻,坐席一旁的薛萬徹卻似乎早有準備,就在李世民彎弓搭箭的剎那,他已經一躍來到那隻幼羊身旁,等到羽箭將至,只見其順勢拔刀一揮,已經將羽箭斬爲兩段。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