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宰相和元魅達鬥起,黃源心裡早樂了,可見他們兩人金殿之上皆是無比兇惡,心頭自是慌虛無定,一時之間,大殿鴉雀無聲,誰都不敢開半句口,連上看鐵青臉的皇上一眼都不敢。
阿真狠瞪老烏龜半晌,喝聲詢問:“本相問你,六年來你在邊疆爲何總斥退了將軍之策?爲何總縮於龜殼?爲何總讓狼子捱打而不思反擊?”
元魅達就知他要以此污衊自已,心裡冷笑,自然抱拳上叩:“皇上,狼子兇狠,我軍無後路可退,若無萬全之策,臣怎敢私自用兵。”轉眸怒瞪阿真,哼哧拂袖:“你大膽之極,痿道與渭山之事,你趁本座在汾水,私自出兵,還好是僥倖成功,若有半失,狼子必長屈直入,置吾皇於不顧,着實大膽。”
“你還道本相再去邊境是拒狼候、北道行軍總管嗎?”阿真不屑之極,斜眼哼回:“本相身爲右宰相,手掌龍符虎符,就是你不在汾水,本相要出兵,能輪到你多什麼嘴?說什麼私自出兵,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夠了。”周帛綸氣結,三拍桌案,手指阿真喝問:“你說元愛卿是奸細有何證劇,今日若沒拿出實證,朕饒不了你。”
“打仗不管勝還是敗,總是個結果,縱然就是敗,兵士將軍習得戰場經驗,累積兵法戰術,豈有永敗之理?而你卻總讓兵將縮居於殼,坐着捱打不行反擊,於至三軍士氣低迷,六年來竟無一勝之仗,不緊荒唐還很可笑。”冷哼完,阿真伸手入懷,掏出那六張僞證,吡牙裂嘴:“本相早就注意你了,到現在還不知死活,證據就在此,豈能容你狡辯。”
衆臣見着他掏出一疊紙皆然心頭猛跳,皇上一顆心也是卡於喉頭,手指顫抖指着阿真,“林……林愛卿,此……是何物?”
阿真雙手上呈,高聲呼喊:“昔日微臣聽皇上說過,元魅達自創一種書法,天下之人皆然拜服,臣昔日曾到過金遼,偶在耶律緒保寢殿見過,所以從那時起便着手派人入遼宮提取,今日終於水落石出。”
元魅達自認沒做金遼奸細,可見他這般信誓旦旦,臉色不由的也有幾分褪變,咕嚕老眼看着富碌下來拾狀,大聲喊道:“微臣問心無愧,他是污衊老臣。”
皇上佩服元魅達的書法,對書法更是若癡若狂,接過富碌上呈的罪證,僅只一眼,雙目已然佈滿血絲,雙脣抖擻沙啞下令:“取取取……取元魅達送朕之攥卷。”
下面衆臣乍見龍顏突然褪色,人人抖的如風中殘葉,皆駭跪呼:“請皇上保重龍體。”
富碌飛快,一去一回額頭佈滿大汗,捧着一卷攥書,半聲也不敢吭,呈了上去。
周帛綸一瞬間更加蒼老,起身校對字跡,每筆每畫皆然到家,絕無造假之理,再觀紙張老舊陳年,亦也非短時能造。難於相信,不敢相信,他的三朝老臣竟然是敵國奸細。
“啊……”周帛綸氣哽胸口,只覺胸膛熱悶,蒼蒼老軀一抖,手中的罪證與攥卷落地,當場吐出一口鮮血,雙目一黑,噔時昏了過去。
富碌嚇死了,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驚嚇過,低垂頭顱聽得這聲慘叫,急仰駭目,咋見一條血柱噴出,眼淚頓流了下來,上前哭喚:“皇上,皇上……”
“皇上……”衆臣與花富一樣,聽着慘叫這纔敢擡頭,隨後整齊譁衝而上,抵達金階又不敢上階,只得在下面裂肺呼喚:“皇上,皇上,皇上……”
阿真見皇上氣到噴血昏迷,當即闖上前,大聲喝道:“不要慌了手腳,快送皇上到養心殿,傳太醫,快傳太醫。”
一干儀駕、太監、宮女嚇的似無頭蒼蠅,聽得這聲大喊,心中皆是定喏,整齊擁簇皇上,雙腿掄風抱着皇上往養心殿哄衝而去,邊跑邊嚷:“傳太醫,傳太醫……”
殿上羣人抱着皇上離開,衆臣慌作一團轉身,整齊撒跑就向養心殿奔跑。一時間,太和殿靜靜悄悄,唯有抱胸站於殿中的林阿真,和跪地茫然的元魅達。
“老元,你還跪着做什麼?該趁這時逃跑纔對,你儘管放心,不管你跑多遠我一定把你逮回來。”四周詭寂,大殿空蕩,阿真斜睇輕道。
元魅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豈會與金遼通敵?一雙老目佈滿駭懼,老臉土灰,眺了殿上散落一地的紙張與卷攥,思緒一點一滴回來,巍巍蒼蒼從地上爬了起來,顛了數顛,退了幾大步手指阿真大叱:“你污衊我,你陷害我……”
阿真抱着胸膛,上下打量這個抖如行將就木老頭,雙目眯起縫隙,嘴巴發出嘖嘖之聲,懶的與他多說廢話,轉身出了太和宮,跨步向養心殿而去。
還未步入養心殿,四下的宮女太監如無頭蒼蠅般奔來竄去,途中大量的龍子鳳女、嬪妃儀昭拾絹邊抹淚珠兒邊慌亂往養心殿園內飛入。見着此景,阿真心裡不由的也有三分怯懼,不要皇上老爺子就這麼掛了吧?趕緊加快速度往殿園闖入。
入了殿堂,就見三名太醫急哄哄從外面闖入寢室,衆閣老大臣站於寢室外,人人腦袋低垂,神情悲痛,面色如土。見着此景,阿真急急上前詢問:“皇上如何了?”
湯伊、黃源、何師道等衆皆然搖頭,哀默不語。阿真聽得裡面哭聲細細,不知是皇上駕崩了,還是衆娘娘們在自已嚇自已。
“宣左宰相、右宰相、殿閣大學士、六部尚書……”良久大段時間過去,富碌的娘聲突然響起,隨後富碌掀起簾子竄了出來,淚流滿臉哭道:“快……快進去吧。”
被召數人見着此景,悲哀臉龐褪白,哪裡還能遲疑,整齊闖了進去。阿真入寢殿,便見衆天親跪於一架大屏風前,前面跪的自然是衆皇子,隨後是嬪妃、儀昭等三宮六院,後面則是公主、親王,所有人都淚如雨下,抽喘泣涕。
過了巨大屏風,黃皇后與兩名貴妃侍候於龍榻,十來名太醫默然恭站於一旁,皇上老爺子躺於黃褥之內,一雙老目暗淡無光,脣白麪臘、一搓鬍鬚因輕顫老脣正瑟瑟抖擻着。
湯伊、黃源、李國棟、何師道、楊鐵槍五人見着皇上瀕臨昇天,皆然眼淚簌刷,上前跪磕,痛心的不能自已,泣聲低喊:“皇上……”
“起起……起來吧。”周帛綸怒哽胸頭,催出如多年絕症,心身皆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如炯目光暗淡無色,白脣輕顫,徐徐觀看自已的臣子,目光定於阿真臉上,見他竟眼淚鼻涕皆下,漾笑抖罵:“林林……林愛卿,朕……朕還沒……沒駕崩,哭……哭什麼。”
這個老人要死了,身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紫羅蘭味,奶奶臥牀瀕死時,他也聞到這股香味,他要死。阿真眼淚鼻涕俱下,竄上人亂胡抹掉噁心鼻涕,上前握住這個老人抖個不停的手掌,哀聲叫喚:“皇上老爺子……”
衆人正處悲痛之餘,聽得這聲沒規矩的皇上老爺子,哭的更是血淚似槳,周帛綸手掌被握,心裡感嘆,天下不懼他的唯這個痞小子耳,咳了數咳抖喚:“扶……扶佐十……十皇子,週週……周綿煨,承承……承……”一連竄長咳過後,“承繼大統,傳……傳周綿煨。”
十皇子周綿煨跪於外面已聽到了,擦了擦眼淚急急過屏,奔到牀榻邊哭泣:“父皇,父皇……”
黃源與李國棟哀臉不變,目光卻精精泛亮,黃皇后候於榻邊拾絹抹淚,心裡氣苦。反觀十皇子生母端妃眼淚雖掉,眼中卻盛滿歡喜。
大羣人各有心思,站於龍榻邊哭泣抹淚,周帛綸死握周綿煨手掌,眼泛淚珠道:“朕朕的……煨兒留……留下,全……全都退去……”
“是!”屏外屏內羣聲泣應,所有人默哀退出了寢室,把皇上和新皇留於室內相談。
湯伊出門,馬上便對衆臣傳達皇上詣意,新皇周綿煨承繼大統,爭來奪去的衆臣臉龐皆默,黃源垂頭默不作聲,李國棟亦也是低垂頭顱,所有人皆低着頭,不吭半言,不知想些什麼?
阿真很是壓仰,扯了扯脖項上的領口,目光掃看大量人羣,喘不過氣地跨出養心殿,走到殿階落坐,雙腿跨開,雙手疊塔擱於脣上,幽幽所想。周帛煨僅十八歲,總是沉默寡言,文畢不上七皇子,武比不上二皇子,能力不知。皇上老爺了傳位給他,定然是有其過人之處。李國棟、黃源這兩隻老狐狸的願望落空了,卻也不至於有膽造反,周帛奉可極度危險吶,還沒把他調到外面,皇上突然死了,要怎麼辦纔好?有什麼辦法儘快解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