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是神棍,下一刻已然是棺儀了,阿真一聲喲喝:“起棺,速速擡出城。”
聽聞神僧此話,龐元彪趕緊也喲喝起:“快擡出城,快……”
八個奴才擡起棺,阿真對龐家一干人喊道:“大家都哭,葬了這隻白虎,以後便不會有人再對你們府下降咒了。”
“快哭,快哭。”龐元彪如復讀機一樣,一邊喲喝,一邊緊跟着棺材,彷彿他兒子真的死了一般。
阿真領頭,刀掌前豎,口中唸唸有詞,目光卻往看熱鬧的百姓瞄看,兔姑下毒必定會來觀看,而且龐家女兒爲什麼和兔姑長的一模一樣?其中的貓膩恐怕很深。
一羣人擡着棺,急速朝城門口奔,許多百姓皆有聽過龐家少爺突疾之事,全然沒懷疑棺裡躺着會是誰,眼見龐家人連喪服都來不及穿,看來是死的突然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龐家算是絕後了。
阿真在快出城時果然見到兔姑,也不知她是自已一個人,還是旁邊都是她的人,今天她打扮村婦模樣,臉上還有塊胎疤,目光幽幽正直鈴鈴看着棺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真滿臉的絡腮鬍子皆剔幹了,當然不怕她會認出,邊走邊眯眼打量兔姑那雙帶着仇恨的雙眼,那雙幽幽杏目看了棺材一會兒,便轉身獨自離開了。
原來她是一個人,看來是私事了。眼見她離開,阿真心裡暗道,步伐領着哭泣的衆人堂然跨出城,往一處偏僻山嶺一直走,直到在一處佈滿墳頭的野嶺上看見一輛馬車,才鬆氣地停下步伐。
“好了,等一下老衲施法之際,大家快速把棺蓋打開,待師弟出來,趕緊再蓋回棺蓋。”說道,阿真大跨虎步,雙掌合十使力喝道:“開棺。”
“快開棺,快開棺。”龐元彪聲嘶力竭喲喝。
八名僕役刻不容緩,撬開棺釘,待裡面的人出來了,砰的一聲再把棺蓋落下,嘭嘭嘭,再次把棺釘往死裡敲,彷彿人人都在釘白虎一般,是那個咬牙切齒。
棺蓋一落,阿真便收回施法姿勢,玩味瞟了吃的渾身油膩的楊騰飛,憋着笑轉身對龐府一家人合十辭道:“事罷,老衲告辭了。”
“多謝神僧,多謝神僧。”龐元彪歡喜的不知該如何表達,連連躬身相送。
阿真第一次當神棍,抓的就是他們病急亂投醫的心理,況且他真的把人給治好了,點了點,不語地便跳上馬車,往車廂內一鑽,車把式駕的一聲,馬車便急速朝渡頭狂蹄而去。
有了馬車速度就快了,過了渡頭,連夜興蹄,馬車咕嚕駛入了江寧境內,連夜過了江寧府,第二日晨剛亮起,阿真醒來就見着了太湖上的粼粼波滔,隨即興奮無以言表,掀起車簾,目光無法轉目緊盯太湖內,恨不得跳進去游上一圈。
楊騰飛被擾醒,不知他這麼急來蘇州要做什麼,狐疑坐於車廂內窺瞥掀起窗簾就不願放下的人類,着實狐疑,努了努嘴再再再次詢問:“你爲什麼事這麼急來蘇州?”
“到了你就知曉了。”阿真滿臉笑容,想到婷兒頓時面癱了,癡呆神情鑲嵌美滋滋的模樣,多久了,感覺和婷兒分離了有一百年這麼久了,好想好想她啊。
楊騰飛聽到又是這話,興味盎然抱起胸,盤坐於車廂內沉思。也好,反正他也想來趟蘇州看看,四名一方牧守被齊割腦袋,可以肯定是慕容山莊乾的,但是爲什麼要殺死這四人,蘇州城裡到底潛藏着些什麼,趁此次得好好查探查探,皇上已是很着急了。
“籲……”正當車廂內兩人各存心思之際,外面一陣拉馬聲,隨後車把式態度恭敬稟道:“神僧,前方就是蘇州城門了。”
聽到龐府車伕喚道了,阿真趕緊掩下欣喜神情,一副得道老僧地走出車廂,下了車板,雙腳踩在蘇州這一片土壤,身體一股莫妙的興奮掩也掩不住,輕咳說道:“施主,你快快回去吧,此妖物正於城中作怪,切不可入城。”
“是是是。”車把式極度相信,恭敬有加再連連告辭一番,才趕忙調轉馬車順原路急速飛奔離去。
“蘇州,哇哈哈哈……”遠眺笨蛋被嚇走了,阿真終於忍耐不住從地上蹦了起來,雞動,雞非常好動,也調頭朝遠方的蘇州大城門瘋狂奔去。
“真……”楊騰飛傻眼,愣看往城門急奔的真哥,見他興奮的連禪仗都扔在地上,老臉大窘對好奇投來側目的四周百姓阿咪佗佛了一下,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禪仗,掄腿前追。“皆空你的禪杖……”
來來往往的商旅百姓一頭霧水,茫然觀看那個突然得了失心瘋的和尚,趕緊閃開道路讓他先行,不明白他怎麼尿屎急成這般模樣。
蘇州城依然繁華,巨大的門洞進進出出日夜不歇,城衛們也是直挺守着崗位,大量的牛車、驢車、馬車、貨車、客車川流不息,一派興興向榮,與從前一模一樣。
“老子回來了,哇哈哈哈……”阿真激動的眼角溢着晶瑩淚光,多久了,自七月到現在,整整快半年了,半年了,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的,嗚……
騰楊飛追來便見真哥哭的稀里嘩啦,仰看蘇州城上的巨大匾額,心頭沉寂猜測:“真哥,你的家在蘇州對吧。”
“是呀,騰飛你有所不知,我整整半年沒回來了,家裡的妻小不知怎麼樣了。”想到婷兒與肚裡的孩子,阿真一時間更是眼淚嘩啦,一路的辛酸苦處,一路生關死劫,不知如何的說,也不知向誰傾訴。
楊騰飛聽到半年,神態扭捏暗寸,才半年而已,他經常一出門就是一整年,有沒有這麼誇張啊?“好了,真哥,咱們快進城吧,雖然你一路對我又打又罵,不過確實救過我的性命,進城後我找到好友,必邀您上好地方一起玩玩。”
聞言,阿真抹了抹眼角淚漬,對楊騰飛皺起眉,疑問:“楊爺的意思是,你本來就打算到了蘇州就讓我吃鐵稱坨?”
“這自是當然。”楊騰飛頓時爺上了,指着阿真哼道:“你這個小小的平民,竟敢強行剔光本候爺的發,還敢威脅恫嚇本候,甚而動不動就歐打本候,砍了你都不爲過。”
阿真聽他這番話,神色頓時一懍,正待開口破罵之際,楊騰飛見他臉色大變,呵呵趕緊安撫道:“算了,真哥你雖然混帳了些,不過卻也沒作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這些本候都不計較了,說不定我還能幫你討門好差事。”
“是嗎?”阿真肚裡的火上竄,臉皮抽筋詢問:“不知楊爺打算給小的討什麼差事?”
楊騰飛知道他生活過的苦,呵笑拍了拍他肩膀,大氣滂沱道:“真哥放心吧,蘇州府與本候是故識,只要本候開個聲,你從此的生活便有了保障。”
“那小弟就先謝楊爺了。”話畢,不屑地咳出一口濃痰,往他腳邊一呸,扭頭就朝蘇州城的大門洞跨了進去,他蘇州府敢讓老子給他大老爺辦差嗎?
楊騰飛被呸了一口濃呸,笑臉頓僵,茫然愣看氣走的真哥,搞不懂自已做善事反而被呸痰,摳了摳腦門想想,這個叫真哥的脾氣不是一般的彆扭,可能是窮慣了,活脫一副叼民樣,都窮的跟乞丐一個模樣了,還能這般囂張,爺就跟去他家看看,說不定家裡的婆娘都改嫁了,孩子叫別人親爹了,到時他再好好的奚落奚落,也算是報了腦門之仇。
“真哥等等!”一番想後,楊騰飛跨步興奮追上去,雖然這傢伙脾氣彆扭之極,不過人倒機靈的很,他出去這麼久,家裡的妻子八成以爲他死了,絕對不是改嫁就是餓死,他成了孤家寡人,還不如跟着他去辦差。呵呵,想到這裡楊騰飛一陣大爽,從此以後他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不過得先把一身弱綿綿治好才行。
阿真連理都沒理身後那個跟屁蟲,入了北城咕嚕大眼便睇看熟悉的各家擺攤與店鋪,商人小貶依然賣命喲喝,百姓們絡繹不絕,川流不息,嘲雜討價聲此起彼落。當他走到四叉路,目光自然往那間金紙店眺去,沒瞧見沈老爺子來賣紙金,翩兒的牛肉攤,也不知何時變成豆腐花攤擺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他感概不已,停頓的步伐往南跨。翩兒,夫君很快就去接你,很快,很快。
楊騰飛沒想到真哥還懂詩賦,聽得一愣一愣,狐疑跟着他往南城走,走着走着,見他老馬識途地拐過一片豪華玉道,隨即一棟張燈結綵的將軍邸便驀地出現於眼中。
“真哥,等等……”楊騰飛遠遠眺到匾額,急急拉住逕自向前的他,“你不用再來乞討了,跟着我到蘇州府,我給你錢。”
“啥?”阿真歸心似箭,馬上就要摟到嬌妻了,手臂突然被拉住,再聽聞此話頓時一愣,疑惑轉眸詢問:“楊爺你認爲我要去乞討?”
“難道不是嗎?”楊騰飛凝看張燈結綵的驃騎左先驅府,眨了眨眼指道:“難道真哥不是想去乞,呃,化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