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然從四下景緻收回雙目,阿真低咒牽着吐沫馬匹朝殘陽下的塵道踱走遠去。他媽的,到底跑到什麼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別說個人影,連棟鬼茅屋都沒有,看來今晚又得和蚊子妹妹談情說愛了。
夜慢慢黑了,沿着荒道走了沒一會兒,馬匹就不走了,任你如何的鞭打,任你威脅恐嚇,癱倒在萋草道旁噴着白氣,說不走就是不走。
“小畜牲,還跟老子耍起賴了?”兇狠把這隻倒在道旁的馬匹抽打了一頓,阿真氣極指着噴煙馬頭破罵:“你小子要癱也給老子走到林內癱啊,癱在這裡等一下特狠的殷大小姐來了,這不是害了老子嗎?”
“嘶……”雖然被他騎了一天,可是馬匹也很有韌性,噴他一鼻子煙,說不走就是不走。
“你……”被噴了一臉熱氣,阿真恨蹲在馬頭前面,和這隻耍賴的傢伙狠瞪了好半晌,才抓的頭皮屑滿天飛破罵:“你不走,別怪老子把你丟下自生自滅。”
“嘶……”彷彿聽得懂他說的話,馬兒擡起趴地馬頭一聲長嘶,隨後倒回萋草上繼續休息。
“你這傢伙。”吡牙恨瞪這隻馬,阿真指着他再罵:“其它馬都是站得睡,可你竟然違反馬匹守則,倒地睡覺。”恨指這隻違規賊馬,阿真無奈解下鞍上那柄烏嘛劍和乾糧,往這匹死馬再罵:“你就繼續躺着吧,等一下特兇的殷大小姐來了,你你你……你等死吧。”
“嘶……”瀕臨死亡的馬兒長脖伸起,再噴他一口氣,終於沒有餘力了,癱於萋草上默默等待死亡的召喚。
瞧見這被匹違規的馬匹竟然鄙視他,阿真恨磨牙齒默默再凝看它半晌,才揹着包袱持着劍,朝天黑的彎蜒土道大步跨去。這匹馬是婷兒的馬兒,沒想到竟然讓他奔死在這裡。唉……
當天全黑了下來,阿真伴着初升的星月踱走在黑夜土道上,啃完肉乾喝完了水,擡頭睇看滿天星輝,扭頭四周瞟看。
靜……
黑夜的小道上靜宓之極,夜風吹過樹梢,發出如有人躲行在草叢內的沙響,嘰嘰蟲鳴時有時無地哇叫着,土路靜的可怕,空蕩的滲人。
萬籟俱寂的黑夜又大又空,浩瀚天宇明徹透下清析的藍光,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連只匆匆從道上逃過的動物都沒有。此地的黑夜彷彿被世界遺棄般,無影無人,放眼四眺,除了死物就是死物,唯一有呼吸的生命體,就只有他。
位於西夏與大周交界處的秦嶺山脈,這條古道本就鮮少有人煙,特別還是在兩國敏感時期,原本跟亂葬崗一樣死寂的山脈,更是連塊墳頭也找不到。
奔錯方向的那個男人不知道自已跑秦嶺山脈來了,分不出方向地沿着寂道前走,不停前走,感覺走了很久,直到……
“有水聲!”當走到道路盡頭時,耳朵內聽到一股流水嘩啦聲,長時間與死寂相陪的阿真,聽到這股水聲頓興奮的難於自已,加快步伐朝黑暗的前面急速奔近,越奔越近。
“呃?”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抵達渡頭邊時,興奮的腦袋愣了。傻眼看着那座已倒榻的渡頭,斑駁陸離的柵木板架出河面一段距離,可殘破的柵木這裡缺一角,那裡少一塊,且上面佈滿綠色苔蘚,污垢雜漬。
很顯然,這是一處廢棄非常久的渡臺,照岸邊那條塌陷於水中的那船舶,照船舶身周佈滿的密麻鮮苔來看,這個渡臺廢了至少達十年以上。
“我嘞個去,這裡到底是哪裡?”愣看前面的黑色湍水,左右瞟看沒東西的空曠四周,沒路了?路的盡頭就是這座廢舊的渡頭?四下沒船,沒人,連鬼都不見了蹤影。在他印像裡,延安後面好像沒海吧?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延安府的後面是慶州吧?慶州距延安好像才近一百多里路,而且全是陸路,什麼時候跑個渡頭出來了?
立在土道盡頭,阿真傻眼了。現在怎麼辦?
返回?碰見殷大小姐,棍棍會被打殘的。
不返回?他又不是鳥人,也不是魚精。
怎麼辦?
左右想不出對策,灰了,萬念俱灰了,這次不死都難啊。
“入林?”咬了咬牙,踱了踱腳。怕怕轉身往道邊的黑漆漆林內看進,頭皮發麻自喃:“好危險吶!”
再危險還有一線生機,如被殷大小姐逮到了,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兩百,而且棍棍還會先被敲斷。
“不行。”想到棍棍被打斷,阿真的臉色驀地染上一層蠟白,額頭上的汗漬嘩啦滴落。棍在人在,棍亡人亡,誓與棍棍同存亡。
“刷……”想通命可丟,棍棍不能亡,阿真咬牙插出烏嘛劍,母豬一個打滾,便爬上道坡,牛目咕嚕駭瞪好黑的林內,嚥了咽大把口水,才小心挪步向這片一看就好危險的林子內。
危險的林內腐木爛葉高低不均,一腳踩下去,大地就深深的凹陷大個坑,在如此艱難路途上,阿真還得時刻準備逃命,把皮崩的死緊,死緊,非常的緊。
滿月的光輝從枝縫中透射而下,給如有無數鬼魅出來遊蕩的林內染上一層曦朦。
行了好長一段路,別說野獸,就是連個鬼影也依然不見。直到這時,阿真才悄悄鬆了一口氣,卸下緊崩的神精,以劍當拐往前一步一腳印小心行走。
夜極靜,靜的讓人心慌,一路無聲無息走來,當他看見前面水河停着三兩隻小羚羊,這三兩隻小羚羊踩着悠閒的步伐,在畔邊害羞輕踱腳步,超級可愛地把小小的腦袋低在水流上一口一口tian抵瀾水時……
“哇!”興奮的差點落淚,終於看見活物了,耶死!世界終究還是沒有遺棄他。
遠眺溫馴善良的小羚羊飲着河邊水,阿真興奮擡頭仰看已升到正空的滿月,下定決心道:“好吧,先洗個澡,然後摸兩條魚,晚上便在溪邊休息。”
自語剛落,雙目突然瞠大,一張大嘴愈張愈大,無法相信眼前突發的一幕。只見一頭巨鱷如海對空導彈猝然從水裡激竄而出,嘩啦啦地衝向喝水的害羞小羚羊,所過之處一團模糊不清綠影,張大巨長且佈滿利齒的顎嘴,咬着驚愕來不及逃的一隻害羞小東西,又嘩啦啦拖沉入河底,咕嚕冒着氣泡的瀾水不消片刻工夫,便恢復一片詳寧,泛出瀾圈的漣漪平靜了,毫無足痕可尋的吞噬落幕了。綠色巨鱷不見了,害羞的小羚羊也不見了,風很涼,驚掉下巴驚的男人感覺很冷,特別是被冷汗溼盡的背脊更冷。
“我……我嘞……嘞個個……個去!”震驚地愣看那一條佈滿水草的水河,阿真咕嚕吞嚥沫液,他剛纔還想在河裡洗澡摸魚,還想停在河畔歇息耶。
“呼!”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撿起嚇的掉到地上的下巴,不禁又愕然了半晌,驀然再打一個冷顫,珍愛生命、遠離水河,步伐遠遠繞開危險河流。吞液喃問:“老子跑非洲來了嗎?爲什麼這裡會有鱷魚?古代有鱷魚嗎?沒聽說過啊!”
星子閃爍,滿月傾斜。
陰曦下的男人撐着劍,深淺不一艱鉅地走在腐爛枝葉上,很是困頓的雙眼愈來愈重,邊行邊想着。他的小寶貝一路跟着他,那現在是不是也跟着他呢?
腦門四下瞟看了一番,也見不到半個鬼影,安靜又寂靜林內即無聊又催人犯困,好奇向寂靜的林內吶喊:“翩兒,你出來,我一個人很悶。”
沙沙沙,寂靜的黑林內一片無聲,除了自已向遠處繞去的迴音,唯有風吹過樹梢沙沙聲響。
“好啦,我不怪你了,出來吧。”聽不到任何聲音,阿真可憐兮兮再喊:“出來陪我說說話,不然我都快睡……”
“哦嗚……”
迴音還在環繞,黑暗裡一聲狼鳴馬上給予迴應。
“我草!”這聲拉長的狼鳴讓阿真頭頂皮層一緊,隨後陣陣草竄聲從四周響進耳朵內,讓他全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狼不會爬樹!”反應可謂敏捷,草叢內急竄的聲音剛起,阿真馬上往身邊大樹慌張爬上,剛滿頭大汗爬站在大樹叉出的枝幹上,黑夜裡對對腥紅的血目便赫然出現了。
“哦嗚……”十數匹野狼流着饞極口水,血目既狠且銳,仰起骯髒噁心毛絨絨黑頭,上看那個攀於枝幹上的獵物,聲聲狼叫疊起互鳴。
“哦嗚……”狼羣小心把這顆大樹包圍住,隨着一聲鳴叫,一匹緊接着一匹往掛在樹幹上的那頭獵物跳撲。
“二、四、六、十二、十四、十八……”跨坐在樹幹上,阿真對前仆後繼的狼羣數了一遍,見它們撲不到,裂笑戲罵:“你們這些畜牧,有種上來啊。”
“哦嗚……”跳躍也夠不到樹上那頭獵物,羣狼便不再多費氣力,一聲接着一聲鳴叫,踱步仰頭把這顆大樹圍的水泄不通,耐心蹲守。
下看黑夜裡的十八對腥紅血目,阿真扳下一根樹枝,往下面羣狼砸罵:“你媽沒教你們爬樹,要不要老子教你們啊。”話落,再板下一根樹枝,狠砸道:“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