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你不覺得諷刺嗎?”看着河道里燈光明亮的花船,林源悠悠的道。林源從不認爲自己是位多愁善感的人,但南下的這一路,路上災民的各種慘狀他都看在眼裡,越往後走心裡越難受。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便是之前的史書中最多也就寥寥八個字“屍橫遍野,易子而食。”但那場景實在是難以想象。
張立知道林源說的是什麼,沒有言語,他只是一名校尉,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來。門外的侍衛輕輕推開門進來,稟報道:“少爺,殷大人來了,在外面候着呢。”
嘆了口氣,將窗戶關住,林源重新振作精神,說道:“叫進來吧。”
“是。”
殷釋道進來時,屋裡只有林源張立兩人,但屋裡的氣氛很是壓抑,殷釋道皺了皺眉,行禮道:“末將見過靖國公。”
“殷大人,起來吧。”眼前的殷釋道曾是自己父親的親衛,後被調到江南任職,算起來也有十多年了,那時候自己還小,只不過沒什麼印象。
“謝過公爺。”殷釋道站起來,打量了一眼林源,心中感嘆,同公爺實在太像了,雖然還沒有老公爺常年帶兵的氣勢,但也不差,看來這些年在北境沒少打熬。
“坐吧,殷大人。”示意殷釋道坐下來,林源喝了口茶這才問道:“沈彬還在牢中?”
“沈公子還在牢中,屬下可以接管打牢,但卻無權將人提出來,不過眼下倒還安全。”殷釋道回答。
林源點了點頭:“聽說是私藏貢品的事?”
“倒不是貢品,本就是沈家的傳家寶,沈老太爺大宴賓客時不小心被薛家看到,見財起意罷了。”殷釋道解釋了一句,心裡也在吐槽薛家,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爲這點事就要讓人家家破人亡。
“怕是不會那麼簡單。”林源搖了搖頭,皺眉想道:“沈家說不上什麼是鐘鳴鼎食之家,不過小有家財罷了,在薛家眼裡沈家全部身家怕是都引不起多大興趣,薛家不至於爲了件傳家寶就將林沈兩家人搞到如此境地,那東西怕是有什麼蹊蹺。”
“你可曾見過那東西嗎?”林源看向殷釋道問道。
“沒有,不過聽人說起過,是一幅藥王圖。”殷釋道之前找人查過,但僅限於知道這些消息。
“哪位大家畫的?”林源問道。
“這個就不知道了,沈公子也只是咬定祖訓不可違,不會將畫交出去,但具體什麼原因,他也不知道。”殷釋道將自己的消息告訴林源,猶豫了一下,殷釋道還是說道:“屬下看沈公子怕是還有些戒備,有些實情沒有透露。”
“你安排一下,我今晚見他一面。”林源想了想道。 www .ttКan .¢ o
“這麼着急嗎?”殷釋道有些意外,但見林源點頭,也不太好說什麼,只能轉身出去安排。
鎮江府大牢,沈彬滿眼欣喜的看着進來的林源,剛要開口,卻被林源用手勢制止。一旁的殷釋道見狀,揮了揮手讓手下出去,自己將門帶上。
解開披風,林源笑着看向沈彬:“讓你受苦了。”
“無妨,若不是你,我怕早被害死了。”沈彬搖搖頭笑道:“一飲一啄,這次你救我們兩家性命,倒是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
林源搖了搖頭:“談這個傷感情,若沒了你,我怕是屍首都找不到了。”
“薛家還在你府上找東西呢。”林源將餐盒裡的飯食擺在桌子上,給沈彬面前斟滿酒。
“他要的東西不在府上,我早讓妻子帶走了。”沈彬的話沒出乎林源的意料,他接到消息時,薛家差不多裡裡外外將沈家翻了個底朝天,別說藥王圖,就是一片廢紙都沒放過。結果還是沒找到。
“我倒有些好奇,那畫有什麼奇特之處,讓薛家這麼瘋狂?”林源好奇道。
沈彬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開口道:“我也不清楚,家中老父去世時曾告誡我,斷不能將畫交出去,便是沈家全沒了也不行。”
“迂腐了,你家沒了人誰能守住這畫。”林源說道。哪知沈彬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嚇了一跳。
“這畫曾經傳過三家手裡,我沈家是第四家,之前的皆是滅門慘禍。”沈彬低沉道。
“你怎麼知道?”林源有些驚訝,這什麼畫這麼嚇人,拿着就被滅門。
“是不是很諷刺?明明是幅藥王圖,卻不想成了索命的東西。”沈彬笑道,“這事兒我是從家裡一位老人口中得知的,怕是我父親也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那是件寶貝,卻不知道禍事。”
“那你還留着幹嗎?”林源有些不解,既然知道這畫有問題,還留在手裡幹嗎。
沈彬看向林源:“我若沒了好奇心,那時也不會救你。”林源一愣,笑了笑沒有搭話,沈彬接着道:“後來我在畫中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裡面有夾層,藏着一幅地圖,就隱在畫裡的山水圖下。”
林源皺了皺眉,看向沈彬:“你看過地圖了?”
“沒有,我不敢看,我膽子很小,不敢想若我知道了那個秘密,是不是下一刻就會魂歸九泉。”沈彬笑了笑,“因爲將畫帶到我沈家的人還活着。”
“那不是你沈家的傳家寶嗎?”林源皺着眉問道。
“不這麼說,怎麼打消別人的懷疑,但萬萬沒想到,薛家似乎也知道這個秘密。”沈彬苦笑道。
林源沉默不語,他原想沈家的事難在怎麼同薛家協調,如今看來問題都出在那副畫上,要是普通畫還好說,但涉及三起滅門慘案,這就讓林源不得不小心應對了。
“你先等幾天,我將你們從牢中救出來再說其他的事。”林源勸道。
沈彬搖了搖頭:“沒那麼麻煩,我想通了,眼下有你在,我將畫交出去,薛家也不敢將我門兩家怎麼樣,既然他想要,,給他便是了。”
“不可,這畫有些詭異,薛家冒這麼大風險想要得到它,肯定有什麼玄機,你稍安勿躁,我先想想其他辦法。”林源阻止到。
薛家傳承數百年,什麼東西沒見過,爲了幅藥王圖要死要活,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源總感覺這畫不能隨便處置。
“你先寫封信去京城,給你妻子報個平安,順便告訴她,將畫藏好,不能輕易示人。”林源囑咐道。沈彬聽了,點點頭表示明白。
出了大牢,林源對着殷釋道說:“你派幾人去薛府盯着點,別太明顯,我要了解一下薛家最近的動態。”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殷釋道應了聲,林源這才起身趕回客棧。他要好好想想這事該怎麼操作。
揚州府衙內,楊泰正在食用夜宵,聽着下人彙報靖國公眼下剛剛進入江浙地界,皺眉問道:“出來多少天了,怎麼行動這麼慢?”
“回稟大人,靖國公的速度不算慢,估摸着再過三四日就到揚州了。”下人回道。
“想來他暫時不會在揚州落腳,鎮江府那邊事情還沒完呢。”楊泰想了想道,“你在派些人出去打探,務必弄清楚靖國公的行程。”
“小的知道,這就去辦。”看着下人出去,楊泰皺着眉在想京中派靖國公南下是什麼意思。
半個月前,揚州守備突然找上自己說是要去鎮江府保個人,平常連面也見不上的葉濤,此次行事讓楊泰有些迷惑,當時他也沒有多想,便批了張條子,哪知第二天鎮江府知府便告狀到自己這裡,說是鎮江守備要造反,一大早帶兵圍了他的府衙。
楊泰當時嚇了一跳,查明之後才知道,他們要保的人是薛家抓起來的,而且還是靖國公的救命恩人。這讓楊泰一陣頭大,兩邊都是得罪不得的存在。不說豫西薛家,便是靖國公,這江南大多州府的守備都出自靖國公賬下。
楊泰自啓德三年擔任江浙巡撫,已經七年了,期間沒出現過這麼棘手的事,如今沒了對策,好在雙方還在控制,楊泰無奈之下只能等待看南下的靖國公怎麼處理這件事。楊泰感覺自己從沒這麼累過,江浙本就世家大族居多,自己這麼些年協調朝廷同世家的關係,卻怎麼也想不到今天這種狀況。
京城,落仙樓。林佳將畫收好,沈悅見林佳臉上還是憂鬱便勸道:“少奶奶,不要擔心了,靖國公都親自去了,想來少爺不會有事的。”
林佳勉強一笑:“我不是在擔心夫君,靖國公之前出手我就知道,這事不會再出什麼差錯。”
“那爲何還愁眉苦臉的?”沈悅有些疑惑。
“我是在擔心這幅畫,兩家遭難本就因它而起,夫君之前說過,這畫是禍源,讓我不要輕易示人,但我總覺得還是放棄的好,難保不會有第二個薛家。”
沈悅不在言語,這是家事,她不好插嘴,這畫雖然對外說是沈家傳家寶,但在沈家手中也不過幾十年罷了,便是差點連沈彬手中都沒傳到,要不是靖國公出手,沈家早沒了。
林佳嘆了口氣,她不指望沈悅眼下能幫她什麼忙,盯着手中的畫,林佳又有些難以抉擇,若是薛家那裡有些難辦,便將這畫交出去,想來有靖國公在,他們不會幹出卸磨殺驢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