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臉上的肌肉都不住的顫動,他在心裡痛罵自己真是個白癡,這麼明顯的證據,自己卻一直沒想到。
在中都救了自己的人,爲什麼不能是個女兒身呢?
但是隨即他反應過來,眼下要緊的是趕緊離開,一想到這裡,高俊即刻彎下腰,開始搜尋做木筏的材料。
“高郎君,你這是?”
“大船已經無法操控,不可避免的要撞到岸上,但是船上木料很多,咱們抓緊時間結幾個筏子到對岸去。”高俊頭也不擡的說,由於桅杆和桁架的斷裂,甲板上散落着很多長長的木頭。他在心裡默默估算七個人需要多大的木筏。
“郎君,我剛纔已經說過了,絕不會赴水而死。”
高俊向前站了一步,看着殷去寒的眼睛:“恩人可相信在下?”
“我自然相信高郎君,但是……”
“我知道殷姑娘愛惜名譽,但是如果姑娘相信在下的話,在下一定拼儘性命。”高俊看着殷去寒:“沒有必要現在就去死。”
“難道郎君覺得我是一個求死之人嗎?我當然想活下去,但是你能夠保證筏子沒問題?”
“不能。”
殷去寒睜大了眼睛,看着高俊,晚晴急死了,對高俊幾乎是怒目相向。
“我不能保證筏子能及時造出來,也不能保證它沒有問題,就像你也不能保證剛纔能把我拉上船一樣,確實不能。”高俊垂下眼瞼,繼續手中的活計:“所以說,殷姑娘,剛纔你爲什麼冒着生命危險把我拉上船?”
殷去寒低下頭,如果高俊能夠看見的話,會發現此刻她的眼睛裡有些光芒:“因爲我覺得這值得。”
“所以。”高俊站起身來,他已經編好了這一端,下一步就是不斷的搬來木材一塊編上。“姑娘覺得,試試看咱們能否一起活下去是否值得?”
殷去寒沒有答話,她看着高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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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歡呼一聲,和另外幾名使女開始幫忙編木筏,殷去寒微微提起裙裾,也蹲下來幫忙。
所有的蒙古軍人和契丹士兵都集中在河岸上,注視着緩緩靠過來的船,焦急的等待船靠岸的一刻。石抹明安急壞了,叫大家不要關心這一艘船,趕緊繼續追擊。但絕大部分人都是幹跺腳不挪窩,眼睛還在那艘靠近的龐然大物上,就連也古也沒關心石抹明安說什麼。剩餘的軍兵們得到這個空子,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咚!”這艘船靠到河岸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隨即就是一陣吱紐的木材擠壓的聲音,整艘船就像是要散了架。
也就在這個時候,船的另一面傳來一聲清亮的水聲,高俊帶着殷去寒和五名使女坐在筏子上,開始向對岸緩緩漂去。
個別士兵注意到了這首小木法,但是他們的興趣根本不在於此,船一靠岸,這些人就無比好奇的向裡張望,拿手中的刀劍敲船隻的外殼。
“把那幾個人射死吧。”有幾個契丹軍兵商量着,掏出弓箭。就在這時,有膽大爬上甲板的契丹人高喊:“我的佛祖,船居然是空心的!”
“你說什麼?”這幾個人也顧不得張弓搭箭,連忙去看這難得一見的景象。趁着這個機會,高俊等人緩緩飄到了河流對岸。
直到下船的一刻,幾名使女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虎口脫險,這次襲擊太突然,逃生又來得太快,整個過程就像做夢一樣,沉默片刻之後,她們發出了歡喜的歡呼聲。
高俊和殷去寒對視了一眼,又趕緊把目光瞥開,心裡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就在這一瞬間的對視中,一絲笑意爬到了兩個人的臉上。
就在這個時候,晚晴卻十分難過的向殷去寒請罪:剛纔她沒有注意揣在懷中的戰袍抖落出來,撕破了好幾塊缺口,被火燎了一角。
“姑娘費盡心血繡的戰袍,是奴婢照顧不周。”晚晴小心翼翼的舉起那團戰袍,確實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殷去寒溫柔的接過戰袍。“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晚晴,咱們都活着,這不就是最好的嗎。”然後轉身面向高俊:“高郎君,我本想爲你繡一幅戰袍,卻沒想到搞成這個樣子,以後如果還有機會,我再送你一幅。”
高俊吃驚的看着殷去寒:“您……您要爲我縫製戰袍?”
“郎君不喜歡?”
“沒有沒有。”高俊急忙辯解:“姑娘送我戰袍,實在讓我受寵若驚,可是姑娘何必親自做這麼一件戰袍,送給我這個無名小卒呢……”
殷去寒微微一笑,沒有答話。高俊似乎明白了什麼,雙手接過那團戰袍。“姑娘不用繼續費心,這件戰袍我很喜歡。”說罷,還把這團戰袍披在身上,所幸只是被火燒掉一個角,有些破洞而已。
“哎呀,郎君怎麼能……這太不成體統了!”殷去寒笑着:“我再送一件就好了,幹嘛穿這件破的。”
高俊非常鄭重的看着殷去寒:“禮輕情意重,更何況這禮並不輕,全是姑娘的心血所在,高某怎麼能推辭?”
殷去寒啊微微張了張嘴,眼睛裡都是激動,但隨即她就收斂了一下情緒:“事前我還擔心高郎君不會喜歡呢。”
高俊用力抖開戰袍,披到自己身上:“最早在中都的時候,我被人襲擊,昏倒在路邊,是姑娘救了我;在運河上,姑娘親自招待在下,幫出資助在下勞軍;在下北上救援的時候,姑娘想盡辦法爲我弄來船隊;在下受困在興濟縣的糧倉時,是姑娘的船隊突破封鎖來救我;我從未幫助您什麼,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在下,這種恩情如何報答?”
當天晚上,幾個人到了附近的村莊投宿,換下了被冰水浸透的衣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此時高俊心中最爲牽掛的,還是手下軍兵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