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伴着隱隱的軍號聲醒來,林恩拾起枕邊的手錶,清晨6時整,正是沃夫魯姆他們的出操時間。聽老下屬們說,裝戰連每天都要進行嚴格的訓練,訓練模式還很豐富。有基礎的體能和技巧訓練,有實打實的步坦協同,有分批進行的對抗演練,還有不定時的集合突訓。如此正規的訓練固然辛苦,卻能夠讓官兵們時刻保持臨戰狀態。只待上級一聲令下,就能夠以飽滿的士氣勇武出擊。
這幾天來,“避難所”內每天都有新的同伴抵達,醫院的空牀雖是不斷減少,可帝國近衛軍的規模卻在與日俱增,官兵們的信心隨着人氣的旺盛而有明顯的提升,私底下交流的話題也逐漸從這神秘基地轉向了反攻歐陸。對於戰略大事,林恩一直是十分關注的,只是自己一介低級軍官,再煞費苦心地思考也有些枉然。調息休養身體,讀書修養心靈,日復一日,心緒恢復了平和,亦漸漸習慣了這見不到陽光、吹不到海風的新環境——在這隱秘的“避難所”內,各種最基礎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不愁吃、不愁穿,比起艱苦卓絕的戰場簡直有如人間仙境。
睜眼對着天花板醞釀片刻,起身、靠枕,從一旁軍服的口袋裡取出日記本,自從在那個寒冷冬夜改換靈魂之後,這日記本的正文便沒有再動過一字,林恩只是在背面的封皮後面標註日期。在沒有日曆的情況下,他每天都會在上面描繪一筆,檢算了兩遍,確認今天是1945年的5月10日了。若是歷史未改,那麼曾經輝煌無比的德意志第三帝國已經在一天前正式宣告投降了。
收筆、合本,轉頭觀望,周圍的氣氛並未有任何明顯變化,絕大多數傷號都還在睡覺,值班護士輕輕走過,看着這些因在戰場上奮勇拼殺而負傷的小夥子們,眼中飽含溫情,偶爾替睡覺都不老實的傢伙掖好被子——她們總是這樣的謙和細心,盡顯女性的善良與柔美,若不是因爲這場戰爭,她們的花樣年華該是多麼的燦爛。
收起多餘的思緒,林恩心裡總覺得這樣重要的歷史轉折點不該如此的平靜,乾脆起身着衣。走動時仍受腿傷的羈絆,但已經不必像之前那樣彆扭地一瘸一拐,在步速緩慢的情況下完全可以保持正常的姿勢。
醫院正後方是一個圓形的廣場,有噴泉、灌木叢和碎石鋪成的小徑,只是很可惜,這裡的“綠色植物”都是各種質地的仿照品,除了增添觀賞性,並不能夠發揮植物的最大作用——淨化空氣。好在有通風管道源源不斷地向洞庫注入新鮮空氣,纔不至於讓人感到渾濁憋悶。這幾日來,林恩每天都要在這休閒廣場走上幾趟,而旁邊的銘牌上刻着它的官方名稱:“維也納圓場”。
在這基本與世隔絕的“避難所”內,每一座洞庫、每一棟樓房以及每一條通道都有它們的官方名稱,例如林恩宿舍所在的“蜂巢”,那造型別致的宿舍樓是“帝國近衛軍A01營房”,而它側面的“帝國聖殿”名字責備命名爲“帝國大本營”。它們都是林恩陸陸續續從同伴們口中得知的,幾乎所有人都對這裡的大小事務充滿好奇,因而每天都會有新的發現,這也算平靜生活中非常有活力的一個方面。
穿過“維也納圓場”就是通往“帝國大本營”和“帝國近衛軍A01營房”所在洞庫的通道口,身穿新式軍服的士兵在此設有崗哨,對來來往往的軍人和醫護人員,他們只要求出示證件,而不進行嚴格的審查覈對。林恩還注意到,在這裡值勤的士兵通常都不揹負長槍,而是在要見佩手槍套,攜帶魯格或沃爾特手槍這樣的輕型武器。
“長官,傷愈歸隊嗎?。”
檢查林恩證件的這名士兵身材瘦高,看起來跟特奇梅爾差不多年紀,一臉青澀未盡,說話也很和氣。
林恩沒有閒聊的心情,隨口回答道:“還沒有,只是去一趟營房,拿點私人物品”
交還證件之後,士兵彬彬有禮地說:“您請慢走”
這樣既普通又簡單的交談已然沒有戰爭時期籠罩在每個人身上的緊張氣氛,林恩卻總覺得不太自然。因爲這尚未痊癒的腿傷,他走一公里所耗費的體力和時間都是常人的數倍,可時間就像是極其廉價的自助餐,再怎麼悠哉也沒人催促。走到位於兵營四樓的宿舍,房間裡空空如也,同住的三位軍官顯然都出操去了。牀鋪還好好地留着,存放在這裡的私人物品也完好無缺,林恩翻了翻,帶走了早先覲見元首時所獲的那枚鐵十字勳章。更換新裝之後,他並沒有將其佩戴於胸前,如今已有兩枚德意志十字勳章,這些榮譽固然是多多益善,可一起置於胸口就頗顯累贅了——可曾在歷史資料圖片中見過左胸掛滿勳章的德國軍人?
慢慢吞吞地下了樓,望見女管理員們湊在一起嬉笑閒聊,一個個笑靨如花,就連上次那個對自己冷落冰霜的短髮妞兒,這會兒也笑得前仰後合。看來,她真不知道自己敬愛的祖國已經被敵人打垮了,這位於極寒之地的隱蔽“避難所”正如其名,只是供“帝國餘孽”們暫且藏身的地方。
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帝國聖殿”的側門處,兩名身材格外魁梧的士兵把守着通道。他們的鋼盔仍是M42樣式,顏色卻塗成了淺淺的灰白色,作戰服同樣是灰白塊狀色,就連手中的MP44突擊步槍也塗上了這樣的迷彩,整套行頭在洞庫內行走並無特別的掩蔽作用,這些顯然是爲雪地活動預備的。
其中一名士兵上前一步,語氣平和地說:“長官,請出示您的證件……進入大本營須憑書面籤文,若是奉口頭指令而來,我們將在覈實後予以放行”
林恩楞了一下,若是報出巴赫的名頭,見人之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臨時改口:“請問,愛娃.符特里奇小姐是否也在這裡辦公?”
“是的”士兵回答說。
林恩看了看他的領章,依然是元首警衛旗隊的標誌。一邊遞上自己的證件,一邊說道:“能否代爲通報一下,說林恩.加爾戈少尉有事想和她面談。”
這裡的士兵耐性和脾氣也都出乎意料的好,他答了一聲“好”,在驗證了林恩的證件後,便拿着它轉身走進側門,另一名士兵端着突擊步槍時不時看他一眼,既不主動開口,也沒有很明顯的警惕或敵意。
大約兩分鐘後,前面那名士兵走出來將證件還給林恩,說道:“符特里奇小姐請您到她的辦公室去,從這邊上樓,四樓右拐第二間,門牌是‘宣傳秘書長’。按規定,進入帝國大本營是不允許攜帶任何武器的”
說得如此詳細,林恩完全不必擔心迷路,他擡起雙臂,順從地配合對方檢查。臨行之前,又試探着問道:“我們以前也許打過照面?我恰好是和宣傳部長一批撤離的,你也是麼?”
士兵只是表情溫和地看着林恩,既不答話,也沒有笑或者點頭之類的表示。
悻悻地進入了帝國大本營,頓時感覺溫暖如春,這暖氣足夠給力,而建築物的構造和裝潢也都是奔着最華麗、最恢宏這個等級去的,只是許多細節似乎都還沒有最終完工,例如樓梯的扶手、轉角的壁燈,走廊上看不到昔日帝國總理府的那般繁忙景象——即便以每天一兩百人的速度來算,目前這個基地的戰鬥人員頂多一千好幾,區區幾十號高級軍官總不至於天天在這大本營轉悠吧
上到了四樓,跟自己宿舍一樣的樓層,林恩在樓梯口歇了歇,以免一進辦公室就是氣喘吁吁的樣子。轉身向右,一位穿着套裙的年輕女士迎面走來,她燙着時髦的捲髮,模樣非常標緻,個子有一米七幾,雖然穿着矮根的皮鞋,那一雙細腿還是顯得特別修長。縱然是無心泡妞,眼見這種長相漂亮身材又堪比模特的,仍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何況她還面帶微笑地看了自己一眼,從旁走過時,淡雅的清香亦飄然入鼻。如果要說感覺上還有所欠缺的話,那就是走在這地毯上少了鞋跟頗有節奏的“咯噔”聲。
宿舍和醫院的小妞們已是個個清新可人,沒想到在這帝國大本營行走的層次已至如此級別,林恩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若是衆人皆無心再戰,而是自甘墮落地偏安於此,靠着帝國鼎盛時期積累下來的鉅額財富度日,這裡豈不成了荒yin無度的酒池肉林之地?
走到第二間房門前,仔細覈對了門牌,果然寫着“宣傳秘書長”,並未疊加“《德意志報》總編、高級戰地記者”等等兼職頭銜。敲了敲門,從聲音推測這房門該是頗爲厚重的,唯恐聽不到來自房內的迴應,連忙豎起耳朵聽着。
“請進”
這女聲十分利落,亦不缺乏力度,林恩眼前頓時浮現出初見愛娃時的那副英氣十足的裝束。遂推門而入,見房間的主人已經起身離開辦公桌,距上次分別才半月時間,短髮依舊,只是衣着換成了跟剛纔那位女士相仿的套裙,但不是黯淡的灰綠色,而是跟新制服相近的淡灰色,白熾燈下還能看到一層淡淡的天藍色光感,毛呢質料自是相當不錯。裙襬及膝,下面是一雙雪白的裸腿——它如想象中那般飽滿結實,腿肚上小暴肌肉,要麼是穿高跟鞋的時間太長,要麼是跑步之類的運動量過多。固然健康,卻失了林恩最喜歡的那種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