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蒼穹
弗朗茨.馮.巴本何許人也?
土生土長的普魯士貴族,第二帝國時代的德國皇家宮廷侍童、騎兵軍官、駐華盛頓武官、軍事參謀,魏瑪時代的普魯士議會議員、內閣總理(在他之後還有一個維持了兩個月的施萊謝爾內閣),第三帝國時代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副總理、外交官員。融合了軍人的意志品格和政客的冷靜狡黠,他那副看似弱不禁風的乾瘦軀體裡流淌着傳統的日耳曼血脈,不論是在盟國法官還是德國民衆面前,他都能夠以一種問心無愧的姿態傲然矗立,這是可貴的政治資本,亦是危險的力量。
在林恩看來,盟國委任這樣一位看似中庸的老牌政客來重組德國政府實在是愚蠢至極。切莫以爲馮.巴本遠離德國政治核心圈已有近十年就屬於“安全無公害”一類,其個人思想立場固然不像是真正的納粹主義者那樣偏執和冒進,可問題在於十多年前在德國政壇挑擔子的那些人要麼成了希特勒政權排除異己的犧牲品,要麼接受同化成爲第三帝國政體的忠實擁護,再有些已經在泥土中自然分解的,如今供馮.巴本選用的會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有些事情用大腦來思考簡直是多餘的,腳趾頭足矣!
軍人的品格應當勇敢果斷,馮.巴本很快用行動展現了這一優點。新年過後不久,德國臨時政府即在柏林宣告成立,馮.巴本出任總理,而那個創造過經濟奇蹟的“金融神棍”——與巴本一起頂着“無罪釋放”的帽子離開紐倫堡監獄時的亞馬爾.沙赫特,帶着迅速治癒德國戰爭創傷的雄心回到了時代的舞臺。這一次他不再是經濟部長或國家銀行主席,而是以臨時政府副總理的高級身份來主導戰後德國的經濟金融復興。
外交方面,老邁且在等待盟軍審判的馮.牛賴特與臭名昭著的馮.裡賓特洛甫都不再適合任職,馮.巴本請來了73歲高齡的老外交官、比洛家族的另一位傑出人物恩斯特.馮.比洛擔當外交部長,而他的表親,被譽爲“俾斯麥接班人”伯恩哈德.馮.比洛伯爵·曾在1900至1909年期間擔任德意志帝國宰相和普魯士首相,其名言“讓別的民族去分割大陸和海洋,而我們德國滿足於藍色的天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也要求陽光下的地盤”是那個時代德國戰略國策的濃縮反映。
在國防部長這一敏感人選上·馮.巴本也沒有多費腦筋,他直接選用了盟國委任的德國防衛軍司令馬克西米利安.馮.魏克斯,但在軍銜方面,盟國對第三帝國在戰爭中後期的激勵性封賞很不待見,所以馮.魏克斯的元帥軍階“不翼而飛”,在公報的政府名單上霍然寫着“騎兵將軍”那是他早在1936年就獲得的軍職。
接下來的內閣政要,從內政、財政、經濟、司法部長到郵政、交通、農糧、教育部長·要麼是馮.巴本早年共事過的同僚,要麼是在第三帝國時期擔任同系統中低級職務的官員。這些人的能力和信仰暫且不說,既然獲得了盟國的默許,他們在戰爭期間夠得上接受審判的行爲很可能就此抹去,而西方盟國的立場無疑又爲德國戰後政局起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巴本領導的德國臨時內閣以閃電般的速度宣告成立,林恩和塞洛特商量的“加塞”設想纔剛剛付諸實施,那些內閣職位暫時是輪不上了,接下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圖謀政府機構的中層職務·並儘可能佔據地方上的重要崗位。
對於這一突然變故,北歐基地發來的密電倒是充斥着讓林恩一時難以琢磨的淡定,帝國高層的從容姿態彷彿是要任由巴本先行收拾殘局·等到德國本土的政府和工業機構恢復運轉了再來輕輕鬆鬆地接收成果。
難道巴本和沙赫特都是元首的內應?
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就連林恩自己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然而政治的東西在常人眼裡本就是看不穿、猜不透的。巴本在希特勒完全掌權的這十餘年時間裡經歷可謂曲折起伏,先是在“長刀之夜”遭到軟禁,手下多人遭到槍殺,而後又擔任德國駐奧地利公使,在德國吞併奧地利的行動中積極發揮他的外交作用,戰爭時期又長駐土耳其任公使,一度遭到蘇聯方面派遣的情報人員刺殺,這樣一個人可以是憎恨納粹而忍辱偷生·也可以是見風使舵的高手。
作爲金融領域的天才人物,沙赫特的經歷也堪稱傳奇。德意志能夠在短短十數年從第二帝國的廢墟上站起來,尤其在三十年代獲得了飛速的發展,德國工業的深厚底蘊是一大基石,沙赫特的金融魔術更是居功至偉。這個被譽爲“金融魔術師”的混血兒在擔任德國國家銀行主席時就成功扭轉通貨膨脹局面、說服國聯延遲德國償付戰爭賠款(希特勒政權上臺後未償付部分更是賴着一份沒給),從1931年開始又運用他的聲望、人脈和傑出的理財本領爲希特勒經營競選資金·在1932年底這個歷史轉折點,正是他發動了德國工業和金融界大規模聯名上書,促使興登堡總統任命希特勒爲帝國總理,成爲那個時代最富戲劇性的一幕。很快的,希特勒成爲集大權於一身的帝國元首,沙赫特得到了經濟部長的位置,並開始了他的魔術表演,以原湯化原食、空手套白狼的高超手腕創造了“信用奇蹟”,讓美國提供的貸款成爲發動德國戰爭機器的強勁動力。臨戰爭爆發的最後幾年,德**備擴張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沙赫特的預期,他利用信貸循環維繫軍費開支的手段也漸漸失去了神奇的效用,又因與戈林的“四年計劃”產生激烈矛盾而黯然辭職,後來差點因爲刺殺希特勒事件牽連而丟掉性命,集中營的生涯使得他陷入了人生低谷,直到戰爭結束,他迎來盟軍的解放、監禁、審判與釋放,過程之跌宕起伏令人感嘆。
這兩個重新煥發了政治活力的人物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林恩百思而不得解。
也就在新年後這段時間,東歐戰局再度發生變化。1月14日英軍元帥亞歷山大親自指揮裝甲兵團在納米瑞夫以南60多公里的平原地帶發動猛攻,困於蘇軍包圍圈中的英美法軍隊也由內而外進行策應作戰,經過兩天一夜的激戰,盟軍終於在蘇軍包圍圈戰線上取得了突破內外部隊會合後,盟軍繼續擴大突破口,使之從最一開始的5公里擴展到近20公里,而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一度陷入蘇軍重圍的四十餘萬盟軍部隊爭先恐後地往波蘭方向撤退,擔任側翼支撐和殿後防禦的部隊也頂住了蘇軍的進攻壓力。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北線的盟軍部隊也利用新近奪取的派爾努港進行海上大撤退爲了保證主力部隊能夠安全撤離,擔當後衛的美軍和波蘭軍隊在外圍接連打了幾場漂亮的阻擊戰,例如美軍第11裝甲騎兵團在步兵策應下於維爾蘭山谷支撐兩天,打退了兩個半蘇聯師的輪番進攻,而在派爾努以北的鬆恩防禦戰中,一貫被視爲盟軍軟肋的波蘭軍隊也打出了氣勢如虹的防守反擊,三個步兵團逼退了蘇軍一個步兵師。樂觀的形勢差點讓盟軍指揮官下令暫停撤退轉頭猛攻蘇軍,但在艾森豪威爾總指揮部的要求下十餘萬部隊最終還是悉數撤離,然後經由海路撤退到波蘭北部進行休整。
一度陷入絕境的南北戰線先後解困,盟軍上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他們還來不及評估蘇軍前後差距頗大的表現,對手的新動作就讓所有人頓時傻了眼——本以爲蘇軍烏克蘭方面軍和白俄羅斯方面軍分別在南線和北線的作戰行動中元氣大損,可這兩支彪悍的陸上雄獅於1月22日突然在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同時發動猛烈攻勢,蘇聯空軍亦逆勢強襲,短短一個上午就對盟軍前線的五十餘座大小機場實施了迅猛突擊,擊傷擊毀盟軍作戰飛機千餘架,造成了自東西方陣營開戰以來盟軍單日損失飛機數量的紀錄。由is2重型坦克、t34中型坦克和06系列突擊炮爲主力的蘇軍裝甲部隊則在基本沒有炮火支援的情況下發起強突,其中烏克蘭方面軍照着自以爲擺脫危險境地的亞歷山大所部窮追猛打,連續擊潰波軍和法軍後衛部隊,一日之內突破英軍設置的兩天防線緊接着又在與美軍裝甲部隊的遭遇戰中取得壓倒性勝利,而白俄羅斯方面軍繞開盟軍在立陶宛的防禦設施直接從西白俄羅斯出擊,與烏克蘭方面軍形成了齊頭並進之勢,他們首先在巴拉諾維奇地區和盟軍中路兵團展開鏖戰,盟軍由於心理上缺乏準備而很快被迫後撤,而在南線推進順利的蘇軍烏克蘭方面軍派出策應部隊虛晃一槍使得盟軍指揮部誤以爲蘇軍意圖對己方中路兵團實施圍殲作戰,故而令中路部隊與南線保持均衡的撤退態勢,不想蘇軍白俄羅斯方面軍在攻佔巴拉諾維奇後突然右轉,兵鋒突破盟軍北線部隊肋部直插加里寧格勒(東普魯士),這下之前沒有被包圍的盟軍北線部隊也慌了陣腳。他們一部南下白俄羅斯企圖襲擾蘇軍側後令其首尾不得堅固,不想蘇軍早就在白俄羅斯西北部的利達地區佈下了口袋,一個美軍機械化兵團當即被包了餃子,增援部隊又在立陶宛-白俄羅斯邊境地帶遭到痛擊,這次他們面對的蘇軍部隊可不那麼好對付了,一個整裝步兵師足以將盟軍兩個師釘在陣地前動彈不得。
對盟軍不利的戰報一個接着一個,隨着時間的推移,蘇軍猙獰的面目漸漸從前一階段的頹勢假象中浮現出來。在峰迴路轉的南線戰場,亞歷山大的幾十萬軍隊連同前來增援的友鄰部隊被擁有多輛坦克和強擊戰車的蘇軍裝甲集羣窮追猛打,儘管接替蒙哥馬利執掌南線帥印的亞歷山大元帥沉着冷靜地收攏部隊組織防禦,但美英法波四個國家加上部分德國志願人員組成的聯合兵團從始至終都無法達到齊心一致的境界,故而無法複製當年德**隊寢接連蒙受列寧格勒-諾夫哥羅德戰役、右岸烏克蘭戰役、敖德戰役、克里米亞戰役、維堡戰役、斯維裡-彼羅扎沃茨克戰役、白俄羅斯戰役、利沃夫-桑多梅日戰役、雅西-基什尼奧夫戰役以及波羅的海沿岸戰役這一系列失利時仍能節節固守、有序後撤的頑強舉動,而是連續組織防線、連續遭對方“秒破”,盟軍官兵士氣一落千丈,在將領、軍官以及普通士兵皆無心戀戰的情況下,盟軍南線主力以超過正常徒步行軍的速度向波蘭退卻,然而蘇軍的追擊速度比他們還快1月27日,其右翼先遣部隊已經超越亞歷山大指揮部推進到距離波蘭邊境僅有二十多公里處,並調頭南下攻擊亞歷山大側翼。1月的最後一天,得到機械化步兵增援的蘇軍裝甲兵團在利沃夫以西與盟軍展開大戰當日連破美英軍隊陣地並突入縱深地帶,大批美軍士兵向蘇軍投降,法國第6軍所屬的一個步兵師也在撤退無望的情況下舉了白旗。至此,盟軍冬季攻勢組織的三路部隊中,實力最爲雄厚的南線部隊已經潰不成軍,只能與波蘭本土軍隊一道沿布格河防線固守,蘇軍裝甲部隊也在與對手的激戰以及盟國空軍的反撲下損失了大量坦克因而除了在部分地段嘗試渡河攻擊外,多數區域都暫停推進轉頭清掃來不及撤入波蘭的盟軍部隊。
與烏克蘭方面軍的大開大合相比,蘇軍白俄羅斯方面軍的攻擊更多是利用機動作戰迷惑擾亂對手,其主力裝甲部隊在距離加里寧格勒也就是原德國柯尼斯堡還有六十多公里時突然轉向,與後撤的盟軍北線部隊在立陶宛西南部的陶拉蓋地區爆發會戰,儘管蘇軍在坦克數量上並不佔優,其空軍所能夠提供的持續掩護也非常有限,但氣勢上的壓倒性位置使得華西列夫斯基一戰擊敗美軍名將布萊德雷蘇軍亦取得了擊斃盟軍官兵42萬、俘獲79萬人的驚人戰績,布萊德雷及16萬盟軍殘部狼狽不堪的在海軍掩護下經沿海區域撤抵加里寧格勒要塞區。
南北兩線既已失勢,由法國元帥塔西尼指揮的盟軍中路部隊也只得從西白俄羅斯佔領地區緩緩後撤回到波蘭境內至此,雙方戰線恢復到了半年前的態勢,且是以波蘭和原德國東普魯士邊界作爲戰線分隔帶。表面上看,由近兩百萬盟軍部隊依託堅固工事防守的戰線固若金湯,可此前的慘痛失利已經讓軍隊士氣跌落到了谷底,更讓盟軍將領們感到憂心的是,繼羅馬尼亞發生軍事政變之後,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甚至波蘭的親蘇力量也在蠢蠢欲動,明裡他們還沒有顛覆政權的實力,暗裡已經在蘇聯的支持下破壞盟軍設施、襲擾盟軍車輛捷克境內爲盟軍制造槍炮彈藥的斯柯達兵工廠就連續發生罷工事件,生產一度陷入停滯。在失利的悽風寒雨中,悲觀情緒在盟國內部迅速瀰漫開來,一些盟軍將領擔心波蘭政局不穩,一旦邊境防線被蘇軍攻克,波蘭腹地的地勢過於平坦又無險可守盟軍主力將在撤離波蘭的過程中遭到蘇軍的分割包圍,故而提議與蘇聯和談或是退守西歐。在美國,民衆因前線傷亡慘重而逐漸滋生反戰情緒;在英國,蒙哥馬利和亞歷山大兩位優秀統帥的接連失利令軍方大失顏面,首相艾德禮的戰爭策略也備受抨擊,丘吉爾重新入主唐寧街10號的呼聲也與日俱增。2月上旬,西方盟國首腦齊聚倫敦協商戰事。在美英法三國首腦的閉門會談中,美國總統杜魯門提出目前唯有發揮核武器優勢才能徹底遏制並擊垮蘇聯,而且一旦核戰爭打響,對蘇聯發動的將是毀滅性的大規模核打擊——美軍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原子彈,並對首都華盛頓、東部沿岸港口和大型城市制定了防備蘇聯核反擊的疏散計劃。爲了趕在蘇聯製造出更多原子彈前結束戰爭,美國準備在兩個月之後展開核攻擊,也就是說,位於歐洲的英法盟國務必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逐步疏散首都及大城市的居民。
此時美國仍是西方盟國唯一掌握原子彈武器的國家,杜魯門在知會英法首腦之前根本沒有徵求過兩國政府的意見,然而來自東方的巨大威脅使得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默許。閉門會談的內容屬於高度機密,但隨着英法政府相繼發佈疏散命令,蘇聯方面還是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息,這一次,蘇聯政府迅速通過第三中立國向西方盟國提出警告:一旦盟國動用原子彈攻擊蘇聯,蘇聯將毫不猶豫地發動報復性核打擊,哪怕殺傷區域內的大部分人員都是無辜平民。
蘇聯究竟有沒有核武器,西方盟國遲遲未有定論,而這個世界上除了蘇聯人自己,通曉事實者還有另外一羣人,這些人在暗處窺探已久,動亂的局勢是他們期盼已久的,火上澆油更是他們在困頓中領悟到的新戰法。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