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太醫給永嘉侯太夫人診治的空檔,二皇子將永嘉侯世子拉到一旁,沉着臉低聲吩咐起他來:“無論他們怎麼鬧騰,眼下也不能分家,不但不能分家,還得讓他們將各自掛在老婆名下的私產都給我交出來,把大舅舅先救回來是正經,至於具體怎麼辦,是來軟的還是硬的,就全看大表哥的了,若大表哥連這點事也做不好,別說將來我與舅舅不敢委以大表哥重任了,便是眼下,大表哥這個世子之位還坐得穩坐不穩,也說不好了,大表哥自己看着辦罷!”
永嘉侯世子也知道茲事體大,所以二皇子話雖說得不甚好聽,他依然沒口子的應了:“殿下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辦好,把父親早日接回來的!”
既然他們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他少不得只能成全他們了,這世道本來就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不是麼?
二皇子對自己這個大表兄的能力和手段還是知道的,永嘉侯精心培養的接班人,又豈能沒有幾把刷子?見他應得篤定,顯是已初步有法子了,方心下稍鬆,待永嘉侯太夫人醒過來後,便離了永嘉侯府去,先取道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這些日子已看過不少所謂的“名醫”,吃過不少“密藥”了,可身體的某個部位卻仍是半點起色也沒有,讓他又是惱怒又是絕望,在人前還能勉強剋制住自己的脾氣,不讓人瞧出異樣來,回到自己府裡,卻是再不肯壓抑自己,成日裡不是怒罵這個,就是毒打那個,弄得在他書房和三皇子妃正院服侍的人是人人自危,要知道以前這兩個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美差肥差。
三皇子妃一開始還會勸他幾句,後來見他不但半個字都聽不進去,脾氣上來還會對自己動手,也就不敢也不肯再勸他了,每日只守着兒子過活。
二皇子抵達時,三皇子正在鞭打自己近身服侍的人,他總覺得近來下人都在背後議論自己已經不是男人了,他不打死幾個,殺雞給猴看,讓那些個狗奴才都知道他的厲害,他們豈不是要越發變本加厲的非議自己了?
聽得魏德寶戰戰兢兢的聲音自外面傳來:“稟殿下,二皇子殿下來了,說有急事求見殿下。”
三皇子想也不想便怒喝道:“不見!就說本殿下不在府裡,讓他走!”當他不知道,老二定是找他借銀子來的嗎,銀子他當然有,可憑什麼借給老二,他不好過了,誰也別想好過!
若是以往遇上同樣的情況,魏德寶少不得要壯着膽子勸三皇子幾句,畢竟二皇子是兄長,三皇子這樣直接將他拒之門外,實在有些失禮……可如今魏德寶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尖聲應了一聲:“是。”便自往外面打發二皇子去了。
好在二皇子也不是非要見三皇子的面,非要向他借銀子,他走這一趟,更多還是爲了掩人耳目,聽了魏德寶的話:“我們殿下這會兒不在府裡,二皇子殿下要不稍坐片刻,容奴才這就打發人出去尋去?”
他只是怏怏的說了一句:“原來三皇弟還沒回來啊,可我先前明明看見他的馬車了,難道是我看錯了?”便滿臉失望的走了。
魏德寶方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把二皇子送走,不至於再去討殿下的嫌了。
二皇子離了三皇子府,又順道去了一趟五皇子府,倒是見到了五皇子本人,把來意一說,五皇子卻是滿臉的爲難:“二皇兄也知道,我素日不領差事的,不領差事,除了素日的俸祿和每年年底田莊商鋪的收益,便沒有旁的進項了,偏我母妃那裡不但不能幫補我,還得我每常補貼她,岳家也是……二皇兄若是不嫌少,三五千兩我還能勉力拿出來,多了就實在是有心無力了,還請二皇兄千萬見諒。”
說得二皇子暗自冷笑起來,三五千兩,他這是打發叫花子呢,當他不知道他們母子跟老六母子一樣,早暗暗靠向了東宮,以爲東宮是大船,怎麼也翻不了,將來好跟着體面榮耀嗎?
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只苦着臉謝了五皇子的好意:“倒是我病急亂投醫,忘記五皇弟的實際情況了,那我就不爲難五皇弟了,且去四皇弟和六皇弟那裡再瞧瞧,若還是湊不夠銀子,少不得只能厚着臉皮去東宮求大皇兄了,誰都知道大皇嫂是財主麼,只盼大皇嫂能慷慨解囊了。”
然後辭了五皇子,去了四皇子府。
四皇子聽了二皇子的來意,立時在心裡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他自己都缺銀子缺到兩眼快冒綠光了,還有銀子借給他,若有銀子借給他,他又何必委屈自己依附他,他再建一個作坊,把火藥火器研製出來不好麼,屆時所有人都只能看他的臉色過活,他讓誰生誰才能生,他讓誰死誰就得死了,他至於這樣委屈自己嗎?
卻還不能將回絕的話直接說出來,只能委婉道:“不瞞二皇兄,我不是不想借銀子與您,我既說了以後一切都惟二皇兄馬首是瞻,自然不會這麼快便自打嘴巴,實在是,實在是我也缺銀子得緊,根本拿不出來銀子來,還望二皇兄海涵。”
二皇子就嘲諷的勾起了脣角,笑道:“哦?五皇弟是因爲本身就沒多少家底,還又要補貼自己的母妃,又要補貼岳家,所以拿不出銀子來,四皇弟又是什麼緣故呢?別不是四皇弟怕我借了銀子還不上,故意找的推托之詞罷?”
看來他的誠意,果然不值一文哪!
四皇子的大腦就飛快的轉動起來,若今日讓老二空手而歸了,他們之間才建立起來的本就還很薄弱的那點信任,立時就要化爲烏有了,他沒了可借力的,自己又已然使不上力了,難道就真等着坐以待斃嗎?不管到頭來上位的是東宮那個婢生子,還是老三那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擺在他面前的都只會是死路一條,亦連上位的是老二,他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都是未知,所以最穩妥最一勞永逸的法子,還得是自己坐上那個位子!
那他現在便還不能與老二交惡,他也沒那個本錢與之交惡,還得與之虛與委蛇下去,借力打力才成。
思忖間,四皇子很快做了決定,反正如今他也沒有銀子再建研製火藥火器的秘境了,銀子還是次要的,關鍵是東宮如今必定時時都盯着他,他縱然有了銀子,也找不到足夠合適足夠隱秘的地方,倒不如把這事兒告訴了老二,若老二大感興趣之下,願意繼續研製他想要的東西,當然就最好了,反正諸葛先生是他的人,他有把握其只會忠於他一人,而外行誰又能真正知道他的進度到了哪裡,他哪怕研製成功了,依然說自己沒成功,又有誰知道?若老二願意出銀子出地方,當然就最好了。
便是老二不願意,或是暫時也力不從心,能以此事換得他的信任,讓他不再這般時時防着他,也算是不小的收穫了。
當下計議已定,四皇子便徐徐開了口:“我既說了以後都惟二皇兄馬首是瞻,那我也沒什麼可瞞二皇兄的了,不瞞您說,我的銀子十之八九,都花到了一件事上,若這件事能成功,縱然千軍萬馬壓境,我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遂壓低聲音,把自己如何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那張火藥火器殘方,然後一直花費大量的人力與財力研製,眼見要有成果了,卻被宇文承川給一舉搗毀了等事,言簡意賅與二皇子說了一遍。
末了沉聲道:“我之前不是告訴二皇兄,韓卓是那個婢生子的人嗎?我知道二皇兄心裡不相信,畢竟無憑無據,如今知道是我的人親眼看見韓卓的,您總相信了罷?我本來是想把那火藥火器研製出來後,獻給皇后母子的,我知道二皇兄也不信這話,那東西既然那麼厲害,我怎麼可能只甘於做一個親王,而不是想着自己上位?可不管您信不信,我真只想做一名親王,像莊皇叔肅皇叔那樣。所以我不是不想借銀子給您,是實在有心無力,還希望您見諒。”
二皇子的心思卻早不在銀子上了,老四竟然擁有那麼厲害的殘方,這要是真讓他把那些火藥火器研製出來了,他豈非就要橫掃其他兄弟,甚至是父皇,成爲當之無愧的天下至尊了?!
可宇文承川是怎麼知道他這個秘密的,他會不會也已着手在研製同樣的東西了?且他既能知道老四的秘密,難道就不能知道他的秘密不成?不行,他不但要儘快除了那個婢生子,還得連老四也一併除了,才能永絕後患!
“二皇兄,我真的是有心無力,……二皇兄?”耳邊忽然響起四皇子的聲音,總算讓二皇子回過了神來,忙道:“原來四皇弟是真有心無力,而非故意推脫我,那我也就不爲難你了,只是,那方子上的東西一旦造出來了,果真如你所說,那般厲害?你別不是在糊弄我罷?”
對四皇子說自己沒有上位的野心,而只想做一名親王這樣的話,二皇子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信的,他若沒有野心,當初得了那張方子,就該直接獻給皇后母子了,而不是自己偷偷的研製,還瞞得滴水不漏,若不是形勢所迫,今日必定也不會告訴自己了,拿這樣的話來糊弄他,當他是傻子麼?
不過對那張方子,二皇子實在沒辦法不動心,一旦真將上面的東西研製出來了,再加上舅舅那一萬精兵,他別說做太子了,連做皇上都是易如反掌的事,他一定要將那張方子弄到手!
四皇子忙笑道:“我怎麼敢糊弄二皇兄,我說了自己只想當一名親王的,如今二皇兄信不過我沒關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日一長,二皇兄自然就明白我的心了。若二皇兄還信不過我,我可以馬上把那張方子獻給您,連同當初獻給我方子,過去這些日子也一直總領此事的諸葛先生一併獻給二皇兄,只盼二皇兄能相信我的一片誠心。”
揚聲向外叫了一聲:“來人!”
待阮道林應聲進來後,如此這般吩咐了他一通,阮道林便行禮退了出去,很快便取了個匣子回來。
四皇子接過,毫不猶豫便奉到了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總算動容了,拍着四皇子的肩膀道:“不瞞四弟,之前我的確有些信不過你,皇后母子就算受了挑撥,但疏不間親,若四弟真沒問題,他們又豈能一下子憎惡四弟到那個地步?但現在我不懷疑你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后母子連這點識人之智容人之量都沒有,也就不怪他們註定要一敗塗地了。既然四弟一片誠心,方子我就先收下了,只是我如今有多缺銀子四弟是知道的,而且馬上我們兄弟就要隨父皇御駕熱河了,還是待從熱河回來後,我們再就要不要繼續研製之事,從長計議也不遲。”
四皇子聞言,就舒了一口長氣,表情也鬆快了不少,道:“二哥不再疑我,我總算可以安心了,我聽二哥的,待從熱河回來後,我們再從長計議也不遲。只是一點,韓卓我們怕是得儘快解決了,不然等同於半個騰驥衛都爲那個婢生子所用,我們但有風吹草動,那個婢生子立刻就能知道,我們還有什麼先機勝算可言?”
二皇子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是得先把韓卓解決了才成,只是他深得父皇信任,本身又武功高強,身邊還高手如雲,我們只怕輕易不能動手,反而會打草驚蛇,最好能想個法子,讓父皇親自下令除了他纔好。”
兄弟兩個遂越發壓低聲音,喁喁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