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回 歸來 感激

嘉蔭堂內,彼時彭太夫人正焦急的在屋裡來回踱着步,雖自認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有確切收到顧韜的死訊之前,她終究不能安心。

齊嬤嬤忽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太夫人,不好了,成家的被抓住了……”

話沒說完,彭太夫人已厲聲道:“被抓住了?被誰抓住了,她怎麼就被抓住了?那個小崽子呢,死了嗎?成家的是在事成前被抓住的,還是在事成後?”

千萬要在事後被抓住啊,反正顧韜人都已經死了,祁氏那邊再怎麼追究責任,也已是於事無補,最好她能氣怒攻心之下來個一屍兩命,老天爺就真是開眼了!

齊嬤嬤吞吞吐吐:“是在、在事前便被抓住的,所以大少爺仍、仍安然無恙,至於抓住她的人,是、是……”

“到底是誰?你倒是快說啊!”彭太夫人聽得顧韜竟然安然無恙,氣得臉都扭曲了,“竟敢壞我的好事,我不把他碎屍萬段,我誓不爲人!”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個涼涼的聲音:“是我壞的祖母的好事,祖母也要將我碎屍萬段嗎?我倒是不怕,就怕祖母沒有那個膽識,更沒那個本事!”

人也應聲閒庭信步般走進了屋裡,正是顧蘊。

彭太夫人立時變了臉色:“誰讓你進來的?誰讓你偷聽我與齊嬤嬤說話的?目無尊長吃裡扒外的東西,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祖母嗎,你還是別叫我‘祖母’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女兒,也巴不得從沒有過你這樣一個孫女!你給我滾出去,滾,有多遠滾多遠!”

其實彭太夫人在問齊嬤嬤是誰抓了成婆子時,心裡已約莫猜到答案了,除了顧蘊,如今府裡還有誰會這樣無所不用其極的與她做對,又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周望桂也勉強能算一個,可週望桂手下哪似顧蘊手下那般人才輩出!

果然很快她的猜測便得到了證實,卻不是經齊嬤嬤之口,而是經顧蘊這個罪魁禍首之口,她壞了她的好事不說,竟還敢上門來挑釁於她,實在是可惡至極,該死至極,叫她如何能不氣得發瘋?

顧蘊卻跟沒看見彭太夫人噴火的眼神一般,仍涼涼道:“您巴不得從沒有過我這樣一個孫女,我何嘗不巴不得從沒有過您這樣一個祖母?你放心,我馬上就滾,不過在滾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與您說。”

頓了頓,才勾脣諷笑道:“您很想我父親做顯陽侯,很想自己成爲顯陽侯府名副其實的太夫人、老封君罷,只可惜我一點兒也不想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知道您聽說過一句話沒‘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在我眼中,您和我父親比那中山狼還不如,所以您覺着,我會給你們得志的機會,讓你們猖狂嗎?”

彭太夫人氣得渾身直髮抖,揚手便要扇顧蘊的耳光:“你這個白眼兒狼掃把星,腦子有病的怪物,不孝不順的東西,就因爲你不想看見我和你父親得志,你就要毀了你父親的前程,壞了我的好事,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將你摁死在血盆子裡,再不然當初送你那個死鬼娘上西天時,就該連你一併也送上西天,也省得今日被你反咬一口!我縱養條狗,還知道與我搖尾巴呢,你比狗都不如!”

劉媽媽早在半空中抓住了彭太夫人的手,顧蘊也懶得與她一般見識,待她罵完了,才冷冷道:“你竟還有臉提我娘!既然你先提到了我娘,那我也把話說明了,我一早便知道我孃的死與你脫不了干係,所以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有好日子過,但凡你想要的,我都不會讓你如願,但凡你拼命要護着的東西,我都會用盡一切辦法將其毀掉!我就是要讓你求而不得,就是要讓你餘生都活在忿恨與不甘卻無可奈何裡,只能哭着看你恨的人笑,看你恨的人越過越好,而你在乎的人卻越過越糟糕,活着比死了還難受!”

顧蘊說完,便轉身大步往門外走去,劉媽媽是她的人,自然一心向着她,見彭太夫人竟想打顧蘊,當下也不再客氣,把彭太夫人往地上重重一搡,也不管彭太夫人被摔得七暈八素的,便與卷碧一道攆顧蘊去了。

餘下彭太夫人又痛又怒,想起此番明明離成功僅只一步之遙卻仍功虧一簣,又忍不住心疼與不甘,想起顧蘊方纔放的狠話,又忍不住渾身發冷……一時間種種情緒都涌上心頭,氣急攻心之下,終於忍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顧蘊出了嘉蔭堂後,心裡卻頗覺解氣與痛快,就是要讓祖母知道她今日離成功僅只一步之遙卻功虧一簣的果,乃是因當日她親手種的因所致,就是要讓她知道,做了壞事,就要時刻做好付出血與淚的代價的準備!

她想了想,吩咐劉媽媽道:“劉媽媽你且先回去,卷碧隨我瞧瞧大少爺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就算顧韜終究什麼事都沒有,她也該與顧韜解釋一番,至少該向他表明自己的態度纔是。

顧韜卻一點也沒有遷怒於她,或是因此對她生出什麼芥蒂的意思,而是一臉感激的道:“若不是四姐姐及時出現,我這會子還不定是個什麼處境呢,四姐姐放心,這事兒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我也可以向你保證,此事一定會到此爲止,包括母親和大姐姐,我都不會告訴她們的。”

四姐姐終究是二房的人,終究是祖母的親孫女二叔的親女兒,就算素日彼此之間再冷淡,到底打斷骨頭連着筋,也難怪四姐姐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們落得個身敗名裂狼狽落魄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顧韜一向敬重顧蘊這個四姐姐,拿她當顧菁顧苒一般看待,何況顧蘊才救了他,爲了顧蘊,他願意不追究這次的事,願意當壓根兒就沒有過這一回事。

倒弄得顧蘊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與你保證似今日這樣的事,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並不是想封你的口或是有別的意思,你也知道祖母與我父親雖從血緣上來說與我更親,但我心中只有大伯父大伯母和你們姐弟纔是我的親人,我怎麼可能爲了他們白委屈你?我的意思,是如今府裡本就正值多事之秋,若我們再將此事鬧大,且不說我們身爲晚輩,這樣大的事終究做不了主,就算我們做得了主,也難保不會引得府里人心惶惶,更怕的是萬一不慎傳到了大伯母耳朵裡去,大伯母那般疼你,又豈能不心痛不生氣的?萬一因此害得大伯母有個什麼好歹,豈非因小失大,悔之晚矣?”

說得顧韜皺起了眉頭:“那依四姐姐所見,我們該怎麼辦纔好?”

顧蘊道:“這樣大的事,自是要追究的,只不是現在追究,而是待一切落定之後。我已命人將先前那婆子連同她全家一道送去我一個莊子上看管起來了,等一切落定之後再追究,只要他們在我們手上,罪魁禍首便總有受到懲罰那一日!”

先前她命劉媽媽賞成婆子啞藥並將其一家賣到煤窯挖煤去,不過是白嚇唬成婆子罷了,她怎麼可能主動替祖母解決後患,她就是要將人握在自己手裡,留待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顧韜見顧蘊的確是一心爲自己母子考慮,並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心下就越發感激了,一邊暗忖着,不管回頭母親要怎麼回敬祖母,他都要求母親萬萬不能遷怒四姐姐,一邊點頭道:“我聽四姐姐的,四姐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那天之後,彭太夫人便病倒了,既是被顧蘊氣的,也是被此番之事可能會產生的後果給嚇的。

成婆子一家都不見了蹤影,聽說是被顧蘊賞了啞藥賣去了煤窯挖煤,可終究人還活着,且顧蘊知道他們的下落,萬一回頭她指使成婆子反咬她一口該怎麼辦?

顧韜年紀小倒還不足爲懼,可祁氏那賤人又怎麼可能放過她?還有顧蘊那個吃裡扒外的小怪物,她都已放了狠話,會讓她和她在乎的人活着比死了還難受了,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彭太夫人這一病倒,顧葭與彭氏都忙着侍疾於她牀前,周望桂則一如既往兩耳不聞窗外事,只一心待在寧安堂正院養自己的胎,顯陽侯府的內院總算是清淨下來,至少短時間內再沒誰能掀起風浪了。

顧蘊總算得以暫鬆一口氣,卻仍免不得擔心顧準,也不知道大伯父如今怎麼樣了,算着日子,父親與大姐姐二姐姐早該到木蘭圍場了,卻至今沒有打發人送消息回來,想來大伯父至少現下情形還算穩定罷?

如此又過了七八日,總算有消息傳回盛京了,而且是好消息:顧準已經清醒過來,傷口也已在結痂了,太醫說恢復情況尚算良好,只要悉心將養着,至多兩三個月,便有望痊癒了。

顧蘊心裡一直懸着的那塊大石至此終於落了地,大伯父轉危爲安就好,雖說顧韜有她護着,這輩子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了,大伯母腹中也還有一個,她已將父親順位襲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了,可也僅僅只是降到最低,而不是再沒有任何可能,——所以大伯父能平安無事,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顧韜臉上也終於有了這些日子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四姐姐,爹爹很快就能回來了,我很快就能見到爹爹了,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纔好了!”

心裡也第一次產生了一個想法,若四姐姐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而不僅僅只是堂姐該多好?

顧蘊笑道:“感激我做什麼,我什麼都沒做,你再這樣說,我都要臉紅了。”

心裡的愉悅與喜幸卻只會比顧韜多,而不會比他少,大伯父的命運總算與前世不一樣了,且不說大伯父能活下來對祖母和父親會是怎樣的噩耗,單隻這件事本身,已夠讓她欣喜了,這麼多年下來,顧準待她雖未必及得上顧菁姐妹幾個,也算是盡到一個做伯父的責任了,叫她如何能不盼着顧準好?

人一旦心裡高興,臉上便難免會帶幾分出來,這便是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由來了,所以這日不但顧蘊與顧韜,便是金嬤嬤與杏林桃林等人,說話行動都不自覺比往日輕快了幾分。

祁夫人看在眼裡,因問來請安的顧蘊道:“你大伯父是不是已經平安無事了?”

“咳咳咳……”顧蘊正捧着杏林才奉與她的茶在吃,聞言一下子嗆住了,咳嗽了好一陣,纔在卷碧的輕拍下順過氣來,忙笑道:“大伯母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祁夫人道:“先前侯爺的情形不好時,你們一直瞞着我也就罷了,如今他既已好轉了,你又何必再瞞着我?最壞的時候我都已經挺過來了,你還怕我現在反倒挺不住不成?你只管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也好讓我安心。”

顧蘊聞言,就知道她們都以爲瞞祁夫人瞞得很好,卻不知道祁夫人早就瞧出端倪了,因說道:“大伯母是怎麼猜到先前大伯父不好?又是怎麼猜到大伯父如今已經好轉了的?我們明明一直沒露出過任何破綻啊。”

祁夫人苦笑道:“我收到家書說我母親身體抱恙已是好些時日前的事了,你大姐姐與二姐姐當時不說要代我去侍疾,偏事後才說要去,怎麼可能沒有原因?這些日子我跟前兒除了金嬤嬤與杏林桃林三個,便再沒有過其他人近身服侍,我偶爾一次說想去園子裡走走,金嬤嬤幾個也百般勸阻,甚至韜兒只隔着門簾給我請安,難道不是想遮掩什麼嗎?還有你和金嬤嬤她們每每見了我時,臉上雖都在笑,發自內心的笑與強顏歡笑兩者的差別我又豈能瞧不出來?而且我前些日子總是覺得心裡不安,潛意識裡覺得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我想來想去,除了侯爺出事,再無第二種可能。”

只是大家都拼命的想要瞞住她,她豈能辜負了大家的一片苦心?

而且爲母則強,她不看自己,也要看腹中的孩子,她好容易才得來的孩子,她不能讓他連來這個世上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便不念腹中這個小的,她還有另外三個孩子,她不敢想象,一旦自己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顧菁姐弟三個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所以她一直裝作若無其事,一直在心裡安慰自己,侯爺吉人天相,一定會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平安回來的,然後抱着最壞的打算,咬牙該吃吃該睡睡,縱然事情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至少也要將損失與傷痛降低到最小!

萬幸老天爺終究還是站到了她這一邊,侯爺到底還是平安脫險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見祁夫人含淚而笑,顧蘊也紅了眼圈,道:“難怪大伯母這陣子明明害喜就不算嚴重,卻反倒瘦了那麼多,原來您心裡什麼都知道!好在大伯父如今已轉危爲安,我也不瞞您了,大伯父前些日子的確出了事,他在木蘭圍場爲救六皇子,被猛虎所傷,一度命懸一線,皇上開恩,准許家人前去陪侍大伯父,大姐姐與二姐姐便由我父親和沈表哥護送着去了木蘭圍場,至於韜弟,因他年紀還小,我怕他在您面前露出破綻,這纔會讓他稱病,只隔着門簾與您請安的。好在今日終於有好消息傳回來,大伯父已經轉危爲安,不日便會回府,再將養一陣子,就能痊癒了,大伯母儘管放心。”

祁夫人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拉了顧蘊的手哽咽道:“好孩子,這次多虧了你,不然如今我們母子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府裡又不知會亂成什麼樣!等你大伯父回來後,我一定讓他好生答謝你!”

祁夫人心裡既存了疑,有些事情自然瞞不過她,譬如那日宋姨娘與顧芷在外面鬧着要進屋給她請安之事,由近及遠由小及大,她豈能猜不到府中這些日子是何等的人心惶惶,又豈能猜不到彭太夫人可能會有什麼心思?指不定她那位好婆婆還打過韜兒的主意呢。

——不得不說,祁夫人還是頗瞭解彭太夫人的,倒是應了那句話“最瞭解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可如今府裡卻井井有條,並未生出半分亂象,兒子也好好兒的,顯然顧蘊居功至偉,叫祁夫人如何能不由衷的感激顧蘊?便是讓她給顧蘊磕頭道謝,她也心甘情願。

顧蘊回握了祁夫人的手,笑道:“我只是依從自己的本心做事罷了,大伯母別這麼說,沒的白折殺了我。您也別再憂心了,如今既已知道大伯父平安無事了,您也該好生將養身體了,您如今可不是一個人,您便不爲自己考慮,也得爲腹中的小弟弟考慮。”

當下孃兒兩個又閒話了幾句,顧蘊才告辭離開了。

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半晌才輕撫着自己還看不出起伏的小腹,不無慶幸的與金嬤嬤低語道:“我以前一直覺得二弟妹死得可憐,說句不好聽的,今日我卻第一次覺得二弟妹死得好起來,若沒有二弟妹的死,蘊姐兒又豈能這般親近我們大房,那這會子我與韜兒還不定是什麼情形,縱侯爺平安回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金嬤嬤點頭嘆道:“可不是,此番若沒有四小姐坐鎮府裡,如今府裡是什麼情形,真個說不好。就是太夫人只怕肚皮都快給氣破了,不過縱真氣破了,也是她活該,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她偏要闖進去,當初放着好好兒的二夫人不要,非要變着法兒的作耗,其奈她何?倒是讓我們白賺了一個四小姐,依我說,以後夫人得待四小姐更好一些纔是,不怕不能將四小姐養得與親生的一般無二。”

祁夫人點點頭:“這是自然的,以後她在我心裡,就與菁兒苒兒一樣,但凡菁兒苒兒有的,都不能少了她,不衝她此番的所作所爲,她原也可人疼。”

此時祁夫人還不知道,她更感激顧蘊的時候且在後頭。

當初顧準出事且沒有瞞着闔府上下,當然也是因爲瞞不住,如今好容易顧準轉危爲安了,自然更沒有瞞着大家的必要了。

是以才短短几個時辰,顯陽侯府上下便都知道侯爺已轉危爲安,不日就要回府的消息了,先前的人心惶惶霎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人人都喜形於色走路帶風,想也知道,侯爺此番是爲救六皇子才負傷的,皇上又豈能沒有賞賜?只有主子日子好過了,他們做下人的日子才能也有好日子過。

唯一高興不起來的,也就只有彭太夫人和齊嬤嬤幾個她的心腹了,尤其是彭太夫人與齊嬤嬤,甚至可以說是驚慌失措了。

“怎麼辦?顧準與祁氏素日本就看我這個繼母不順眼,先前是找不到藉口攆我們母子出去,如今好容易有藉口了,他們豈能放過?指不定連衝兒應得的家產都不會給我們,至多給個三五千兩的將我們掃地出門便算完了,可該如何是好?我不要這樣被趕出去,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啊!”彭太夫人赤紅着眼睛坐在牀上,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齊嬤嬤也怕,彭太夫人好歹還能保住性命,還能繼續錦衣玉食,她十有八九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只得吞了吞口水,勉強自持住解勸彭太夫人:“太夫人別擔心,您是繼母不假,可繼母也是母親,侯爺一樣不敢不孝於您,何況此番大少爺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嗎,若侯爺真敢趁此機會將您和二爺分出去,您就吵着開祠堂,請族老們給您評理,說壓根兒不知道成婆子,侯爺休想借題發揮栽贓陷害於您,若族老們不爲您做主,您就說去順天府擊鼓狀告侯爺,橫豎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侯爺屆時如何收場!”

彭太夫人聞言,心裡多少有了幾分底氣:“對,繼母也是母親,他若真敢將我們分出去,我就去衙門告他不孝不悌,反正我不好過了,他也休想好過,索性拼個魚死網破,大家賺不成!”

只話雖如此,到底理虧的是自己,關鍵成婆子一家還在顧蘊手上,彭太夫人又豈能真一點也不害怕一點也不心虛?更怕顧準只將顧衝分出去,將她獨自留在侯府裡,屆時想怎麼擺佈她便怎麼擺佈她,她縱想去狀告他,也得出得了府門……不免又咒罵了顧蘊一回,才因累極昏昏沉沉的躺下了。

再說顧葭與彭氏,因這些日子大半時間都侍疾於彭太夫人牀前,一些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便都知道了,見彭太夫人如驚弓之鳥一般,母女兩個也跟着驚惶起來。

一旦二房被分出去,便只是顯陽侯府的旁支,內宅的第一女主人也將變成周望桂,事事都只能由周望桂說了算了,屆時顧葭別想尋一門好親事已是顧不得了,當務之急便是周望桂一定不會讓她們母女特別是彭氏好過,所以母女兩個都怕得不得了,也恨顧蘊恨得不得了。

尤其是顧葭,更是恨毒了顧蘊,素日你仗着嫡出的身份,仗着手下有錢有人變着法兒的欺負我和我在乎的人也就罷了,如今竟連我們的去留乃至以後的命運都要掌握在你手裡,他日我不將你踩在腳下,看你搖尾乞憐,我誓不爲人!

十月中旬,傷勢也有所好轉的顧準由皇上親指的一隊金吾衛護送着,先回了盛京城。

顧衝與顧菁顧苒沈騰叔侄姐弟一行人自然也隨隊回了盛京城。

是日,祁夫人不顧自己的身體仍很虛弱,堅持妝扮了一番,領着顧韜和顧蘊顧芷等人,迎在了垂花門外。

巳時二刻,顧準乘坐的馬車由顧沖和沈騰一左一右護送着,抵達了垂花門外,祁夫人還沒看到顧準的人,已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先下車的卻不是顧準,而是不放心別人服侍他,遂決定親自隨車服侍他的顧菁與顧苒。

祁夫人見兩個女兒雖精神還好,卻明顯瘦了一圈,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顧蘊看在眼裡,忙上前扶了她一把,笑道:“大伯母,大伯父能平安歸來是大喜事,您應該高興纔是,怎麼反倒哭起來了?”

“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嗎?”祁夫人哽咽道,卻也依言拭了淚,扶了金嬤嬤的手上前屈膝給顧準見禮:“侯爺,您回來了!”

顧準已就着顧沖和沈騰的手下了馬車,雖臉色蒼白,整個人因爲瘦了一圈顯得輪廓分明,老了幾歲似的,精神卻還不錯,也還能勉強撐着站直身子:“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了。”

祁夫人忙道:“妾身不辛苦,倒是侯爺,此番吃大苦頭了。”說着又要落淚,忙強忍住了,命人擡軟轎來:“侯爺的身體不便久站,有什麼話,我們且回屋說去。”

一行人於是浩浩蕩蕩去了朝暉堂的上房。

彼此行禮廝見,各自坐定以後,顧準少不得要問彭太夫人的好,又說待梳洗一番後,便過去嘉蔭堂給彭太夫人請安,讓顧衝也先回去梳洗。

祁夫人待顧衝離開後,才笑向顧準道:“侯爺不知道,母親這些日子身體不適,妾身想着您身上的傷也還未大好,要不就暫時別去給母親請安了,省得過了病氣不是?”

顧準與祁夫人夫妻多年,一聽這話便知道其中必有文章,也就不再堅持,問起顧韜來:“這些日子你的功課可有落下?可有好生照顧你母親?說句難聽的,此番若爲父回不來了,不止你母親,顯陽侯府和顧氏一族上下上千口子人,便都是你的責任了,你以後得越發用功纔是!”

顧韜忙起身恭聲應了:“謹遵父親教誨。”

顧準這纔看向了顧蘊,笑道:“我聽你大姐姐說,臨走前把府裡的中饋都託付給了你,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回頭大伯父再打發人與你送謝禮去。”

顧蘊少不得要謙虛一番:“大伯父言重了,我不過只是蕭隨曹規罷了,當不得大伯父如此說。”

一時顧準忍不住露出幾分疲色來,顧菁見狀,忙領着弟弟妹妹們行禮退了出去。

顧蘊見顧菁與顧苒也是滿臉的疲憊,遂婉拒了顧苒非要拉她去抱月閣的好意,先回了飲綠軒去。

這裡祁夫人方親自服侍着顧準進了淨房去梳洗更衣,因見顧準後背上的傷口雖已結了痂,好幾處卻仍血肉翻飛,一看便知當時傷得究竟有多重,不由本能的嘔吐起來。

嘔吐之餘,更多卻是心疼,好容易吐過後舒服些了,才小聲抽泣起來:“傷得這般重,若不是老天保佑,只怕就……侯爺臨出發前,妾身不是說過,請侯爺千萬小心些,能不出風頭就儘量不出風頭的嗎?您縱不念自己,不念妾身,也得念着孩子們啊,萬一您有個什麼不測,可叫妾身和孩子們怎麼樣呢?”

一旦顧準出事,雖說有顧韜在,她仍是顯陽侯府的太夫人,可太夫人與女主人能一樣嗎?她才三十多歲,且還不想當太夫人老封君呢!

顧準見祁夫人又哭又吐的,忙笑道:“你別哭啊,仔細肚裡的孩子,你自己不也說,縱不念大人,也得念着孩子嗎?而且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快把眼淚擦了,仔細孩子在肚子裡笑話兒你。”

“瞎說,孩子還那麼小,知道什麼。”好說歹說,總算說得祁夫人漸漸收了淚,顧準才笑道:“你才說我沒有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其實是冤枉我了,你不知道,此番若不是因爲有你事先提醒我,我就真回不來了。”

“這話怎麼說?”祁夫人不由聽住了。

顧準道:“一開始我並沒有將你的話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木蘭圍場自本朝開國以來便是皇家圍場,這麼多年下來,哪還有老虎獅子一類真正的猛獸?縱有,也早被馴化了,沒多少野性了。誰知道開始打圍後的第四日上,卻忽然竄了一隻猛虎出來……”

當日當值的金吾衛官職最高的便是顧準,自然由他親自護衛在皇上及一衆皇子之側。

隨着圍場深入,草木漸深,各類獵物也漸漸多了起來,衆皇子與隨行的一衆貴胄子弟都有了斬獲,只不外一些兔子狐狸山雞之類的小動物而已。

“快看,前面有一頭角鹿!”人羣裡忽然有人驚叫起來。

衆人忙循聲望去,果然看見前面的草叢裡,一隻成年角鹿正飛奔。

似成年角鹿這麼大的獵物,今日還是第一次出現,前幾日也獵得少,所以衆人不約而同看向了皇上,這樣的風頭,自然該留給皇上去出,誰敢去要皇上的強了?

皇上就呵呵大笑起來:“取朕的弓箭來!”

立刻有金吾衛奉上了皇上的弓箭,其他人見狀,立刻策馬飛奔起來,從四周包抄那頭角鹿,怎麼也不能讓皇上敗興。

皇上看慣了這樣的情形,並不以爲杵,只彎弓拉箭,“嗖”的一聲便射了一支箭出去,只可惜角鹿身形靈活跑得又快,被它躲了過去。

二皇子宇文承乾見狀,忙射出一箭,堵住了角鹿的去路,把它往皇上的方向趕。

就是這個時候,從人高的藤蘿後面,猛然躥出了一隻龐然大物來,竟是一隻赤睛白毛大蟲,想是追逐方纔那頭角鹿而來,也就不怪那角鹿出現在衆人眼前時,頗有些慌不擇路了。

衆人立時唬得魂飛魄散,本能的跳轉馬頭逃起命來。

皇上也不例外,他說是真龍天子,到底不是真的龍,豈有不怕老虎的?

場面一時亂作一團。

那老虎見衆人往四下裡逃竄,一時倒不知該去追哪邊的好了,忽一眼看見人羣裡惟有一人一馬沒動,立時嘶吼一聲,撲了上去。

不用說那馬上坐的人正是六皇子了。

六皇子倒不是不想動,問題是坐下的馬早被百獸之王的氣勢震懾,腿軟得根本不能動彈了,今年才得八歲的六皇子可不就只能坐在馬上大哭了?

偏方纔爲了讓皇上順利獵到角鹿,衆人早已分散開去驅趕了,守在六皇子身邊的人,惟有寥寥兩個侍衛而已,眨眼間已被猛虎掀翻在地,淪爲老虎的盤中餐了。

此情此景看在六皇子眼裡,就哭得更厲害了,也惹得本來正專心用餐的老虎將注意力再次投到了他身上。

或許是覺得六皇子細皮嫩肉的肯定比那兩個侍衛美味,老虎竟然丟下那兩個侍衛,又撲向了六皇子。

那一刻,六皇子的尖叫聲淒厲欲絕。

所幸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身影飛撲上前抱住六皇子往遠處一扔,隨即便與那老虎纏鬥起來,不用說那人正是顧準了。

顧準因事先祁夫人與他說過她的“夢”,提醒過他千萬小心,見乍然出現一隻老虎,倒不如其他人唬得那般厲害。

可今日當值的金吾衛就數他官職最高,他也不敢自顧去逃命,然後便看見了六皇子的困境,來不及去想祁夫人的夢竟真的應驗了難道這便是天意,他已本能的撲了出去,金吾衛的指責便是保護皇上,六皇子雖只是皇子不是皇上,也在他們的保護範圍以內,回頭六皇子真有個什麼不測,皇上追究下來,天子一怒浮屍千里,金吾衛首當其衝。

所以顧準害怕也害怕,也只能搶了上去。

但他同時也留了個心眼兒,並沒有正面對上那猛虎,而是背對着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六皇子扔了出去,這纔會被老虎傷到後背,卻也僥倖撿回了一條命來。

之後其他回過神來的金吾衛們也齊齊撲了上來,同心協力之下,總算將那隻大蟲給制服,當場斬殺了。

“可笑我當時還笑夫人‘子不語怪力亂神’,若不是夫人當時提醒了我,我此番就真回不來了,所以此番我真正該謝的不是老天爺,而是夫人哪!”顧準如今再回憶起當時的兇險,都還忍不住臉色發白,一陣陣後怕。

就更不必說祁夫人了,唬得慘白着臉又要發吐,忙就着金嬤嬤的手喝了幾口茶後,方覺得好些了,方與顧準道:“侯爺也不該謝我,而是該謝蘊姐兒,侯爺不知道,當初做那個夢的並不是我,而是蘊姐兒,讓我借我之口,勸侯爺向侯爺示警的人也是蘊姐兒,侯爺說自己可笑,我何嘗不可笑,我當時還因爲蘊姐兒空口白牙的咒侯爺,而暗暗生她的氣呢,如今想來,若不是有蘊姐兒提前示警,侯爺此番便回不來,我此生也再別想見到侯爺了!”

本來之前因爲顧蘊以一己之力,沒讓府裡亂起來,還護住了自己母子三人,祁夫人已夠感激顧蘊了,誰知道如今聽顧準這麼一說,竟連他的命也算是變相的爲顧蘊所救,祁夫人霎時覺得,她以後待顧蘊與顧菁顧苒一般無二,就拿顧蘊當另一個女兒看算什麼,哪怕讓她把顧蘊當菩薩似的供起來,她也心甘情願!

祁夫人遂忙把府裡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大略與顧準說了一遍,當然並沒說顧韜差點兒被彭太夫人所害之事,倒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至今也不知道。

末了一臉鄭重的道:“蘊姐兒能做到這一步,固然有當年事的緣故,但若她心裡沒將我們放在太夫人和二弟之前,她也不可能如此,以後我們可得對蘊姐兒更好一些,比對菁兒和苒兒更好纔是,以後,她就是我們的親閨女了,誰敢再給她受一丁點兒委屈,我都決不答應!”

顧準本就頗憐惜顧蘊,經過此番之事,妻子不發話他也要對顧蘊另眼相看了,何況妻子還發了話,毫不猶豫便應道:“夫人怎麼說便怎麼做,此事我絕無半點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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