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子粟?
顧蘊確信自己兩世爲人以來,也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對顧葭與彭氏到底是怎麼弄來它的就越發好奇了。
她是讓錦瑟有意暗示過周望桂,在過去這段時間裡,故意給彭氏幾分自由,讓她能幫上顧葭的忙,可彭氏一個被正式夫人打壓得連吃個熱菜喝個熱湯都要看下人臉色的姨娘,彭家又早徹底垮掉,絕跡於盛京了,她連個幫手都沒有,顧葭也是一樣,便手下有幾個勉強得用的,能耐也有限得很,她們到底是從哪裡得來這樣東西的?
思忖間,顧蘊繼續與宇文承川道:“不過聽錦瑟說來,建安侯太夫人是一日裡大半時間都渾渾噩噩的,未必就沒有你說的這些症狀,只不過旁人無從知曉而已,你是怎麼知道這種東西的?”
宇文承川道:“我也是當年在凌雲峰時,有一次無意在大師的藥房裡見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果實,一時好奇之下請問大師才知道的,‘罌子粟’這個名字也是聽大師說的,說是它的蒴果汁液雖可以用做藥引,效果還不錯,能讓病人減輕許多痛苦,比麻沸散之類還好用,但食用過多後,就會引起食慾不振,精神不濟,容易成癮。還說前朝的時候,有些地方的上位者就曾用它來控制下屬,不過後來發現,這些人用過罌子粟製成的藥物之後,漸漸都與廢人無異了,便被當時的朝廷給下令盡數銷燬,再不許任何人種植了,倒不想如今又出現了,看來我得讓人好生查一下那東西的來源才成,若不是有心人的陰謀就最好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顧蘊聞言,眉頭就皺得越發緊了,點頭道:“顧葭雖從不爲我所承認,家裡兩房也都不拿她當正經姑奶奶,到底與我也不是絲毫關係扯不上,的確得好生查一查那罌子粟的來源纔是,不然癩蛤蟆不咬人卻噁心人,我早前被她噁心了那麼多年,是真不想再被她噁心下去了。”
“這事兒就交給我了,你只管放心,我絕不會給任何人以可乘之機的!”宇文承川滿臉的鄭重。
顧蘊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卻一直到晚間臨睡前都有些精神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特意把顧葭的悲慘遭遇傳到了彭氏耳朵裡,才橫生出這番枝節來的,若是的話,她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事情可千萬別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啊!
她卻不知道,這回她是真想太多了,顧葭與彭氏並不是被人因時導勢的利用了,而是顧葭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哪怕自己也賠上性命,甚至死後萬劫不復,也定要讓董無忌和方雪柔血債血償,所以花起銀子來是一點也不手軟,完全就不打算給自己剩一分一毫。
而顧葭的嫁妝雖不甚豐厚,什麼都變賣了,也勉強能湊足七八千兩,何況建安侯府雖落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是沒有能讓人動心的地方,只要捨得花銀子,這世上又有什麼事是辦不成的呢?
只要能讓董無忌和方雪柔在死前,受盡她所能想到的一切非人的折磨,顧葭哪怕什麼都捨棄,也在所不惜!
此時此刻,顧葭就正坐在一張圈椅上,居高臨下看着地上死狗一般癱着動也不動一下的董無忌和方雪柔,喝命身側侍立的婆子:“還愣着做什麼,拿冷水把他們給我潑醒了,我有話說!”
婆子們聞言,忙有兩個上前,端起水便往地上董無忌和方雪柔的頭上身上澆去,大冬天的冰涼的水澆在身上,除了死人,誰又誰不被驚醒過來?
董無忌與方雪柔既還沒死,自然也不例外,立時在睡夢中打了個激靈,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屋裡的情形,讓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二人一時間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還是在看到上首滿臉似笑非笑,眼角眉梢全是毫不掩飾得意與解氣之色的顧葭後,方雪柔才先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立時赤紅了眼睛,看着顧葭恨聲罵道:“顧氏你個賤人,竟連侯爺與太夫人都敢謀害,你就等着我們得救後,你死無葬身之地罷!”
董無忌聞言,這才也憶起了之前的事,臉上的憤怒之色比方雪柔更甚:“賤人,你真是狗膽包天,竟敢謀害夫主與婆母,枉我還看在之前的事上,對你多有忍讓,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等我得救以後,我不將你碎屍萬段,再將你的屍體扔去亂葬崗子喂狗,我再不活着!”
一邊咒罵着,一邊還想撲上前打顧葭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兒動,方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自己竟被捆糉子般,捆得個嚴嚴實實,渾身上下除了嘴,哪裡都再動不了,再一看方雪柔,也是如此。
董無忌就越發憤怒了,聲音也越發的大:“賤人,你到底想幹什麼,還不快放開我!經過昨日和今日的事,你的命我是絕不會再留了,但如果你立刻放開我和雪柔,我可以看在到底夫妻一場的份兒上,賞你一條全屍,你自己看着辦罷!”
顧葭欣賞夠了董無忌和方雪柔的憤怒和狼狽後,才冷笑起來,道:“怎麼你們以爲落到了我手裡,你們還有得救生還的機會嗎?那豈不是枉費了我這幾個月的精心佈置,也太便宜你們了?哼,還敢威脅我死無葬身之地,要將我碎屍萬段,扔去亂葬崗子喂狗呢,你們現在最好祈禱,我忽然就腦子抽了,願意賞你們一個全屍,不叫你們葬身狗腹罷!”
一席話,說得方雪柔反倒從憤怒中清醒了幾分,忙四下裡打量起來,就見整間屋
打量起來,就見整間屋子除了顧葭坐的椅子和靠窗的大炕,什麼東西都再沒有了,門窗卻全被厚厚的棉絮遮得嚴嚴實實的,不但讓裡面的人看不清外面是哪裡,也讓外面的人絲毫看不到,甚至聽都聽不見裡面的情形,自然更不可能知道這究竟是哪裡了。
方雪柔心裡就猛地一“咯噔”,賤人佈置得這般周密,她又恨毒了她和侯爺,難道此番是真不打算給他們任何生還的機會了嗎?
她這才真正有了幾分懼意。
不行,她一定不能死在這裡,她還沒等到她兒子當上世子,沒當上建安侯府的太夫人,沒把自己的父母親人從流放之地接回來,沒讓昔日在她家遭了難後,對她家奚落嘲笑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付出代價,沒在那些見風使舵的所謂親人族人面前揚眉吐氣呢,她一定不能死在這裡!
與方雪柔很快便意識到了自己真正處境不同的是,董無忌猶不知自己已死到臨頭了,還在不知死活的咒罵顧葭:“賤人,你竟真敢謀害我,你可知道我是朝廷御封的侯爺,你若是敢真對我怎麼樣,你也活不成,甚至你的父母親族都要受到牽連,你最好想清楚了,你到底害不害得起我!識相的,你就立刻放了我和雪柔,我還是那句話,看在到底夫妻一場的份兒上,可以考慮賞你一條全屍,否則,我說到做到,一定將你碎屍萬段,再扔去亂葬崗子喂狗!”
顧葭就滿臉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真是吵死了!來人!”
門應聲“吱嘎”一聲開了,方雪柔忙朝門外看去,以期能看出點什麼線索來,只可惜除了看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一閃而進以外,什麼都沒看見,她不由失望的攥緊了拳頭,她到底要怎樣,才能逃過這一劫呢?
顧葭已指着董無忌,在冷聲吩咐進來那個大漢:“把這個男人的小指頭給我砍一根下來,省得他仍以爲我是在嚇唬他,他還有生還的機會,也能讓他安靜一些,別再跟現在似得吵吵個沒完,煩死了!”
那大漢聞言,眉頭都不皺一下,上前便按住董無忌的左手手掌,手起刀落,將董無忌的左手小指頭給砍了下來,立時血流如注。
十指連心,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讓董無忌終於從呆滯和難以置信中回過神來,本能的慘叫起來:“啊,好痛……好痛……顧氏你這個賤人,你竟敢這樣對我,我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你了……啊……”
顧葭冷哼一聲:“你再不閉嘴,再敢罵我,我不介意將你的十個手指頭全部砍下來,若你屆時再不安靜,我就只能將你的舌頭給割了,到底是閉嘴,還是斷手指割舌頭,你自己選罷!”
董無忌痛得額頭上汗珠大顆小顆的直往下滾,偏連想堵傷口正往外直噴的血,或是包紮一下都做不到,只能看着自己的血繼續不斷的往外流,氣痛攻心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卻又不到索性直接暈過去的地步,只能恨恨的瞪着顧葭,到底不敢再咒罵她了。
顧葭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嘛,你若是識時務,我也許還可以考慮讓你多活幾日,否則,我一點也不介意立時送你上西天!”
董無忌恨得眼裡幾欲噴火,片刻方喘着粗氣道:“我娘呢,你把我娘怎麼樣了?……我沒罵你了,只是想知道我孃的情形,你不能再讓人砍我的手指頭!”到底孤兒寡母的感情比尋常母子更深厚一些,董無忌雖擺明自身都難保了,也沒忘記關心董太夫人。
顧葭倒也不在這上面與他一般計較,只冷聲道:“你娘自然在她屋裡歇着呢,你放心,看在她這兩個月幫了我不少,若沒有她,我今日也不能將你和賤人踩在腳下的份兒上,我會讓她死在你之後,甚至死在我自己之後的!”
“你,你這個……”‘毒婦’兩個字到底還是沒敢罵出口,雖然董無忌已恨不能立時撲上前吃顧葭的肉,喝她的血,“你怎麼能那麼對待我娘,她對你多好啊,什麼好東西都賞給你,什麼都聽你的,爲了你這些日子連我這個親兒子和自己的親孫子都冷落了,你怎麼能這樣對她,對不起你的是我和雪柔,又不是我娘,你不能那樣對她!”
“‘她對我多好啊’?”顧葭就滿臉冷嘲的哈哈笑了起來:“你還有臉說那死老太婆對我多好,你倒是說說,她哪裡對我好了?縱容你欺凌我也就罷了,縱容方雪柔這個賤人母子欺凌我也罷了,連府裡的下人都敢個個兒欺凌到我頭上,還想謀奪我的嫁妝,我的孩子沒了,她也不聞不問,反而說我活該,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嗎,這也能叫對我好?”
問得董無忌無言以對以來,平心而論,早前自己的娘對顧氏的確算不上好……但很快,他又說道:“就算早前我娘對你不算好,可最近這陣子,她對你還要怎麼好,你就算看在這陣子她對你的好的份兒上,也不能那樣對她啊!”
顧葭仍是滿臉的冷嘲,涼涼道:“我爲什麼不能那樣對她,她又不是在對我好,或者說是真心對我好,而是在對我給她的‘靈丹妙藥’好。你可不知道,那靈丹妙藥有多貴,我姨娘輾轉了大半個月,花了一千多兩銀子,才終於找到了這樣的靈藥,然後我又花了整整三千兩,也纔買到三十顆而已,也就是說,一百兩銀子就一顆,我隔天給她吃一顆,她一天也得吃掉我五十兩銀子,我敢說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貴的藥,所以,哪裡是她對我好,分明是我對她好
是我對她好好嗎?不過,能讓她對我言聽計從,這銀子花得也挺值,反正銀子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麼!”
當日彭氏接到顧葭在建安侯府生不如死的消息後,五內俱焚心痛難當之餘,第一反應便是去找顧衝,讓顧衝做父親的爲顧葭出頭撐腰,反正如今誰都知道顧衝是太子妃的親爹,顧衝出去,便是閣老王爺們都得讓他三分,何況建安侯府區區一個破落戶?只要顧衝願意爲女兒出頭,女兒便有救了。
只可惜彭氏根本見不到顧衝,哪怕二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滿宅子都是自己的人,周望桂怎麼可能任彭氏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興風作浪?她不稀罕顧衝是一回事,自己的東西,卻是哪怕爛了臭了,也絕不會讓自己厭惡的人染指半分。
事實上,在那之前,彭氏已好些日子沒見過顧衝,更不必說顧衝歇到她屋裡了,周望桂的理由都是現成的,守孝期間,連她這個主母都得與顧衝分室而居,何況彭氏一個做妾的?一早便下了嚴令,府裡任何人看見彭氏只要靠近顧衝的屋子一步,便立時賞彭氏板子,看見的人則賞一月月錢,如此一來,彭氏又哪還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自然的,彭氏這一次也沒能見到顧衝,她無奈之下,只得絞盡腦汁的想起其他法子來,可想來想去,連顧葭如今到底是何情形她都不知道,又能拿出什麼應對之策來呢?
倒不如先設法見女兒一面是正經,自己要人沒人,要銀子沒銀子,女兒手上好歹還能挪出點銀子來打點,也許她們母女兩個一聯手,就爲彼此都掙出了一條生路來呢?
如今彭氏也不敢再奢望別的了,只希望女兒能脫離建安侯府,她也能脫離顧家,脫離周望桂的勢力範圍,母女兩個買個小莊子,清清靜靜,衣食無憂的過完後半輩子,也就別無所求了。
然後,彭氏便開始在想着要怎麼混出雲陽伯府,又怎麼混進建安侯府,怎麼順利見到顧葭的面了。
卻沒想到,自家的門禁竟遠不如她原以爲的那般森嚴,她只是喬裝一番,以一個粗使婆子領了差使的名義要出門一趟,門房便很隨意的放了行,讓她得以順利的出了雲陽伯府。
就是進建安侯府的過程難了些,當彭氏輾轉半日,好容易才找到建安侯府,賠笑着與門上的人說自己是來尋親戚的時,因她說不出個六二五來,對方說什麼也不肯放她進去。
好在她這些年總歸還是餘下了一點銀子,建安侯府門房的人一年下來除了月錢也少有其他收入,是真的都很缺錢,她咬牙花了十兩銀子,也就順利的進了建安侯府的角門,然後如法炮製,給路上遇上的婆子一些銀子後,終於找到了顧葭的屋子。
其時顧葭正生無可戀的躺在牀上,痛不欲生的想着她無緣的孩子,一開始她更多是慶幸有了這個孩子,以後建安侯府就是她兒子的,再沒方雪柔的戲唱了,但又有哪個母親是不真心喜愛自己孩子的,漸漸她也變得真心期待起腹中的孩子來。
卻沒想到,孩子竟然沒了,叫顧葭怎能不絕望,絕望到只恨不能自己也跟着去了的地步?
所以乍一看見彭氏,她根本沒認出是自己的姨娘來了,還是彭氏見到她,哭得泣不成聲後,她才反應了過來,自己也跟着哭了起來,直至最後母女兩個抱頭痛哭。
等哭過以後,顧葭的情緒稍稍好了些,然後就與彭氏說,她要報復董無忌和方雪柔母子,還有董太夫人,總之董家的人一個都不能少,通通都得下去給她的兒子陪葬,讓彭氏幫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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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說了不更的,結果強迫症還是受不了斷更,到底還是現趕了五千出來更了,自然的,明天的萬更也沒有了,不過我會盡量多更的,親們有票子的就砸我吧,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動得流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