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蘊今日也是一大早便出了門,直奔玉橋衚衕而去。
昨晚上她想來想去,都覺得不能再忍到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過後再去見平老太太,一想到沈騰與當初平謙如出一轍的認真深情的目光,一想到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她便覺得渾身都長了刺般,不能坐不能躺,總之就是一刻也難以安寧,這種事兒顯然還是得快刀斬亂麻,不然拖得越久,她便越難受,將來對沈騰的傷害也越大。
說來也不知道沈騰到底喜歡上了她什麼,她在平府因爲大家都是她的親人,沒有任何人與她有利害關係,所以總是以一副愛嬌乖巧的形象示人,能矇蔽矇蔽平謙也就罷了。
她在顯陽侯府卻自來是以厲害出名的,別說下人們個個兒提及她都敬畏有加了,只說她當初對彭太夫人和顧葭等人那般的不假辭色,沈騰縱不會因此覺得她好強跋扈,也不該喜歡上她纔是啊,難道沈騰偏就好這一口?那他的口味還真是有夠獨特的,早知道她就收斂些了。
顧蘊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着,抵達了玉橋衚衕平府。
門上的人好久不見她來了,都還在想着這表小姐以前隔三差五就要來小住幾日的,剩下的日子也是但凡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便會即刻打發人送來,怎麼這次卻一個多月都不曾過來過一次,甚至也只打發人送了一次東西來,還是中秋節禮,若非正好逢上中秋佳節,她豈非還不會打發人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可憐他們看門的,一個月也就幾百錢一吊錢,最大的指望便是客人們心情好時的打賞了,表小姐又自來出手大方,但凡她來,一般都要給他們賞賜,昨兒他們還在私下感嘆,表小姐不來,他們連中秋節都別想過好了,誰知道今日表小姐就來了,真是太好了!
當下忙都殷勤的迎上前,給顧蘊見過禮後,便自發分作兩撥,一撥拔腿層層往裡面通傳,一撥引着顧蘊的馬車進了角門,往二門駛去。
平老太太在松鶴居聽得顧蘊來了,當着來稟報的丫鬟的面兒還一副淡淡的樣子,但待丫鬟離去後,嘴角便不自覺帶出了一抹笑意,與貼身的嬤嬤道:“這小冤家,我還以爲她三五個月的都不肯再過來瞧我老婆子了呢,幸好才一個多月就來了。”
貼身的嬤嬤忙笑道:“表小姐待您有多孝順別人不知道,您自己還能不知道不成,她這不是暫時不方便來嗎?不過如今三少爺已去了國子監,一個月也就休沐的那幾日在家,倒也不怕兩人撞上了彼此尷尬,您也可以像以前那樣,留表小姐咱們家住半月,侯府那邊住半月了。”
平老太太點頭道:“過兩日就是中秋節了,她有父有母的,我也不好留她在咱們家過中秋節,她終究姓顧不姓平,且待中秋節過罷,我再打發人去接了她來住下,也好趁此機會,將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打消了纔好。”
老主僕兩個正說着,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妯娌婆媳被簇擁着來了,聽得顧蘊來了,大家都很高興,只除了平二太太心裡有些黯然。
平謙如今雖已去了國子監,聽說唸書也很用功,可卻不肯與同窗多說話多打交道,回到家中也是一樣的沉默寡言,平二太太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就怕他憋出什麼毛病來,曾側面提過要爲他說親的事。
不想卻被他以一句“大丈夫事業未成,何以家爲”爲由給拒絕了,弄得平二太太暗自神傷不已,傻小子若只是一時想不開不肯娶妻也還罷了,若是一直都想不開,她要怎麼辦,難道還能硬逼他不成,牛不喝水不能強摁頭,就算到頭來他迫於孝道娶了親,可卻不肯與人家好好兒過日子,不一樣讓她這個當孃的操碎心嗎?
大家纔給平老太太見完禮,顧蘊便進來了,瞧得大家都在,也是滿臉的喜色,忙上前依次給大家見了禮,等輪到平二太太時,平二太太有些不自在,顧蘊又何嘗不是一樣,只得在心裡暗暗感嘆,只希望時間能儘快沖淡一切,讓她與二舅母三表哥早日回覆到以前的親熱無間罷。
彼此寒暄了一陣,平沅與平瀅便要拉了顧蘊去她們的院子說體己話兒,顧蘊今日來卻是有正事,便笑道:“我好些日子沒來給外祖母請安了,想多陪陪外祖母,午膳後再與兩位姐姐說話兒去。”
衆人一聽這話,便知道顧蘊今日來怕是有正事與平老太太說了,說笑了一陣,也就各自找藉口退下了。
平老太太貼身的嬤嬤還將屋裡服侍的都打發了,平老太太這才笑向顧蘊道:“說罷,有什麼話想與我說呢,弄得這般神神叨叨的,連你舅母表姐們都不能聽。”
顧蘊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外祖母,您與我大伯母將我和沈家表哥的親事議到哪一步了?您怎麼能不徵得我的同意,就私自做主爲我定下親事呢?您當初不是說過,我的親事我可以自己做主嗎?趁如今兩家還沒正式下定做庚帖,請外祖母千萬收回成命,省得將來事情鬧到不可開交,再無回圜的餘地。”
平老太太沒想到顧蘊這麼快便知道這事兒了,不由一愕,她以爲怎麼着祁夫人那邊短短兩三個月還是能瞞住的,誰知道竟只瞞了一個月。
不過顧蘊既已知道了,她也再沒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遂點頭道:“我是說過你的親事要先徵得你的同意,可你既有那樣亂七八糟的想法,我少不得只能武斷一回了。”
見顧蘊要說話,搶在她之前又開了口:“你既已知道了,我今兒索性明白的告訴你,我與你大伯母已交換過信物,這門親事已經算是定下來,再無回圜的餘地了,你別想着能說服我收回成命或是想法子攪黃了親事,我寧願你恨我一時,也不願瞧着你將來孤苦伶仃老無所依,我自己死不瞑目不說,去到地下也沒臉去見你娘!”
顧蘊不由頭疼欲裂,她知道外祖母早年間堪稱殺伐決斷巾幗不讓鬚眉,不然三個舅舅也不能都被她教養成才,平家也不能有今日,可當這殺伐決斷用在她自己身上時,那滋味兒真是……不提也罷。
偏外祖母還自以爲是在爲她好,外祖母又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之一,她的決絕她的手段都不能對着她老人家使出來,真是有夠鬧心的!
顧蘊只得耐下性子與平老太太講道理:“可外祖母,我是真的不想嫁人,我實在害怕重蹈我孃的覆轍,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就算我想嫁人,我對沈表哥也只有兄妹之情,叫我怎麼能嫁給自己的哥哥呢?”
只可惜好說歹說,平老太太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爲怕她背地裡使壞,還撂下狠話,若她膽敢從沈騰那邊入手,將這門親事給攪黃了,影響了沈騰秋闈,她一定立刻死給她看,她既說得出,就定然做得到,顧蘊若是不信,大可一試。
弄得顧蘊是氣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縱然知道外祖母是在嚇唬她,她也不敢真拿外祖母的性命來冒這個險啊,果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之所以能亙古流傳,皆是因爲那被逼迫的對象都是施壓之人的親人,做不到真個罔顧對方的性命嗎,所以對方纔能攻無不克嗎?
只得負氣辭了平老太太,離了平家。
離開平家後,顧蘊眼見時辰還早,若這會兒便回侯府,如嬤嬤等人必定生疑,以平老太太和平家衆人對她的疼愛與看重,又怎麼可能連午膳都不留她用就讓她回去?想了想,索性去了便捷。
便捷這些日子生意是越發好了,除了慕衍以外,還招到了另外兩家加盟商,大掌櫃日日都笑得合不攏嘴,下面的人也個個兒都幹勁十足,客棧生意越好,東家打賞起他們來纔會越大方,他們的日子也纔會越好過。
顧蘊四處察視了一圈,便上了四樓自己的房間,單手托腮想起到底要怎樣才能讓自己與沈騰的親事不做數來。
如今看來,外祖母那邊是鐵定行不通了,她一開始倒也沒對此抱太大的希望,她想得更多的,還是從沈騰處下手,讓沈騰去向外祖母提出親事作罷,如此外祖母自然也無計可施了,當然,她會盡可能從其他方面補償沈騰的。
可如今問題的關鍵在於沈騰下個月就要秋闈了,縱然外祖母沒有發話不許她影響沈騰秋闈,她也向他開不了這個口啊!
顧蘊糾結了半晌,都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
只得安慰自己,不管怎麼說,兩家也還沒正式下定過庚帖,她年紀也還小,那事情就仍大有回圜的餘地,她只是眼下想不出辦法來而已,並不代表這事兒就沒有解決的法子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即便真沒有路,她也定能開闢出一條新的來!
次日,顧衝帶着周望桂和福哥兒回了顯陽侯府,準備在侯府小住幾日,兩房人共度中秋佳節。
這是顧準一早便發了話的,即便分了家,兩家人也還是一家人,一年裡四時八節就得一塊兒過,祁夫人也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反正如今二房已經分出去,再不是顯陽侯府的正經主子了,來者是客,對待客人自然要熱情周到些,畢竟哪個客人都不可能在別人家裡長住着不走,還成日雞聲鵝斗的弄得自家家宅不寧不是?
所以祁夫人雖對前日顧芷與宋姨娘算計自己母女姨甥之事餘怒未消,依然打疊起精神,讓人將寧安堂好生灑掃了一番,又安排了十來個丫頭婆子過去暫時服侍。
顧衝還要去衙門點卯,等顧蘊聞訊到得寧安堂時,顧衝已在將周望桂母子送到侯府後先打馬去了,顧蘊因此沒能見上顧衝的面。
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遺憾,顧衝這個父親在她心裡,說難聽一些連劉大的地位都及不上,便是素日顧蘊去二房的新宅子那邊請安走過場,也多是挑的顧衝不在的日子,父女兩個除了一個父女的名分,說是陌生人也不爲過。
顧蘊進了寧安堂,就見一身淺藍色纏枝蓮妝花褙子,頭戴赤金鳳釵周望桂正坐在廳堂裡託了個茶盅在發怔,不知是她正想事情所以顯得有些嚴肅,還是光線與角度的原因,顧蘊第一眼便覺得她氣色有些不大好。
江嬤嬤則正領着二房帶來的丫鬟們在整理箱籠佈置屋子,縱只是小住幾日,也得讓主子們住得舒心纔是。
一個正擦窗戶的丫鬟眼尖,餘光瞧見了顧蘊,忙脆聲叫了一聲:“四小姐來了!”
周望桂這纔回過神來,忙起身衝顧蘊笑道:“蘊姐兒過來了,我正說要打發人過去請你過來咱們母女說話呢。”
顧蘊上前幾步屈膝給她行了禮,才笑道:“母親正說要打發人去請我,我就過來了,可見我們是何等的心有靈犀。對了,怎麼不見二弟?”
周望桂笑道:“屋裡這會兒正亂着,我讓奶孃抱了他園子裡逛去了,橫豎他如今但凡醒着,便在屋裡一刻也呆不住。”
“是不是所有小孩子都是這樣的,三弟如今也是如此,這下他們哥兒倆可以玩到一起了。”顧蘊笑着應道。
周望桂笑道:“我們此番只是回來小住,也就幾日的時間,等他們哥兒倆混熟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說來這寧安堂屋子還是以前的屋子,屋裡的陳設也都沒什麼變化,可如今我再回來,感覺卻完全不同了,難道這便是主人變客人的感覺?”
顧蘊如今在顯陽侯府主不主客不客的,還真不好接這話,便只是笑着吃茶不語。
好在周望桂也就隨口那麼一嘆而已,已主動岔開了話題:“對了,我先前瞧着你大伯母氣色有些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還是這些日子瑣事太多累着了,再不然有什麼別的原因?蘊姐兒你若是知道,不知可否告知母親,也省得回頭我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白惹你大伯母不高興。”
難道前日的事到底還是傳了些風聲到二房去,所以周望桂纔有此一說?
顧蘊暗忖着,嘴上已笑道:“大伯母這些日子既要準備過節,又要忙着準備大姐姐下個月的及笄禮,還要照顧三弟,的確有夠累的,也難怪氣色不好。不過昨兒晚膳時,我還聽大伯母屋裡的丫鬟說,大伯父已與太醫院一位太醫說好,以後每隔十日便過府給大伯母請一次平安脈了,想來大伯母就算身體偶有不適,也定能得到最及時的救治。”
“你大伯父竟這般關心你大伯母?”周望桂的神色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難怪親朋本家的嫂子嬸子們都羨慕你大伯母,說她是個有福氣的呢,大伯不但有本事,從不在外面花天酒地,還這般貼體人,放眼全盛京城,這樣的人又能找出幾個來?”說到最後,語氣更是酸得能倒掉人的牙。
顧蘊就約莫明白方纔自己乍見周望桂時,何以會覺得她氣色不大好了,只怕顧衝安分了沒幾日,又開始故態重萌,讓周望桂惱上了,不由暗忖,看來待會兒還得讓卷碧去與二房跟來的人打聽打聽纔是。
母女兩個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了半個多時辰,睡着了的福哥兒被奶孃抱着回來了,周望桂忙上前親自接過,給抱到內室放牀上睡去了。
顧蘊遂趁機告辭了。
晚間少不得有家宴,因彭太夫人如今行動不便,於是就擺在了嘉蔭堂的正廳裡。
顧蘊也因此見到了自三月彼此徹底撕破臉以來,便再沒打過照面的彭太夫人,自然還有顧葭。
彭太夫人看起來老了許多,也瘦了許多,一張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臉上一雙渾濁的眼睛深深往裡凹陷着,配着身上空蕩蕩的衣裳,要是半夜忽剌剌出現在人前,沒準兒真會讓人以爲是見了鬼。
顧葭則長高了一些,一雙眼睛再不像以前那樣自以爲沒人注意到般轉來轉去的,給人以一種輕浮小家子氣之感,進屋給長輩們行過禮給平輩也見過禮後,便低眉順眼的侍立在了彭太夫人身後,瞧着倒比以往順眼了幾分,看來被周望桂打發去的兩位嬤嬤“調教”得相當成功。
顧蘊既早與彭太夫人撕破了臉的,如今在座的又都是自家人,唯一一個外人沈騰在祁夫人等人看來,也是她的自家人無疑了,她自然懶得再粉飾太平,且也沒有粉飾太平的必要,若是能因此讓沈騰惡了她,反倒是好事一樁了。
是以進屋後只與顧準祁夫人並顧衝周望桂行了禮,又與顧菁姐弟幾個打了招呼,從頭至尾,連正眼都未往彭太夫人那邊掃過。
彭太夫人立時氣得直喘粗氣,話雖仍說不利索,罵起人來氣勢卻是比早先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她也學乖了,不敢罵顧蘊且知道罵也白罵,她縱罵啞了聲音,顧蘊也只當沒聽見,便拿顧沖和周望桂開刀:“別人都是‘養兒防老’,我養的兒子卻只會氣我,讓我素日孤零零的一個人寄人籬下也就罷了,好容易回來一次,卻連面都不肯與我這個當孃的照,更不必說去給我請安了,晨昏定省,本是爲人子孫最基本的本分,你們卻連這都做不到,我還敢奢望你們什麼?早知如此,當初我還不如直接將你摁死在血盆子裡,如今一個人反倒能落得清淨!”
當着兄嫂與滿屋子小輩的面兒,顧衝被罵得十分難堪,只得皺眉小聲辯道:“娘,我如今不是要按時去衙門應卯嗎,方纔我不就一回來,連衣裳都來不及先換,便過來給您請安了?”
彭太夫人的矛頭便立時又轉向了周望桂,除了顧蘊,她如今就看周望桂最不順眼了:“衝兒要去衙門當值也就罷了,你一個閒人,素日不來給自己的婆婆請安,服侍在側不說,我一說你又要彼此離得遠了,今日彼此總離得近了罷,你卻連個安都不先來給我請,你娘就是這樣教你的?你周家可真是好家教啊!”
周望桂對她這番老生常談的說辭早厭煩透頂了,不由掏了掏耳朵,老不死的就不能有點新意嗎,她說的不膩她聽的都膩了,當下只做沒聽見,與祁夫人說起笑來:“方纔見曜哥兒被大嫂養的好生強壯,倒比我們福哥兒瞧着更像是哥哥些,果然足月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祁夫人笑道:“福哥兒也被弟妹養得好,也就如今才半歲不到,等再過幾個月你瞧,管保任誰也再瞧不出他是不足月的孩子。”
老虔婆要罵兒子兒媳她不管,只別犯到她頭上,她就權當是看一場開胃小戲了。
周望桂便又問道:“這些日子我們福哥兒睡覺老是不安穩,大嫂,曜哥兒有這樣的情況嗎,要怎麼才能讓他睡安穩呢?”
祁夫人道:“怕是在長骨頭,有些轉筋了,所以睡不安穩,你讓奶孃多喝些骨頭湯,早晚再多抱他曬曬太陽,應當也好些……”
妯娌兩個就這樣旁若無人般的敘起育兒經來,只當彭太夫人的罵聲是蚊子嗡嗡一般。
看得彭太夫人是越發的怒不可遏,只得又罵顧衝:“看看你娶的什麼媳婦,不孝不賢,毫無教養,你也不知道管管,就算她孃家硬氣,可出嫁從夫,你也該真拿出夫主應有的氣勢來纔是,不就是一個末流小官兒嗎,大不了不做這個官了,咱們這樣人家,做官不過就是閒着無事的消遣而已……”
末流小官兒?閒着無事的消遣?
周望桂嘴角噙起一抹諷笑,也不說話,只拿眼看顧衝,眼裡的鄙夷與不屑毫不遮掩,末流小官兒,以前怎麼沒見你當上這樣末流的小官兒,若非我父兄替你奔走,你連這樣末流的小官兒且做不上呢,還閒着無事的消遣,你娘既說只是消遣,要不你就別要這個消遣了?
顧衝豈能不懂周望桂眼神的意思,立時便惱上了彭太夫人:“娘,什麼末流小官兒,堂堂正五品的郎中在您口中,竟只是一個末流小官兒,您真是好大的口氣,也不怕傳了出去,爲兒子和顯陽侯府招來禍事嗎?齊嬤嬤,太夫人既身體不適,你就先送太夫人回房歇着罷,橫豎這幾日都有家宴,太夫人總有好起來那一日!”
言下之意,彭太夫人若再這樣,後面的家宴她也不必出席了。
顧衝這些日子在兵部是越發的如魚得水了,彭太夫人說得輕鬆‘大不了不做這個官’,他卻是真喜歡做這個官,走到哪裡都衆星捧月的,隔三差五就有一場應酬,他也早結交了一批知交好友,大家在一起不知道多痛快,他怎麼可能不做這個官了?
偏他近日與周望桂又才吵了嘴,周望桂那性子,什麼話都敢說的,自然免不得說他這個官是靠着她父兄才得來的,她能讓他得到,就能讓他失去,他陪了好些小心,至今都還未將她完全哄轉回來,誰知道自己的娘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開口就是大不了不做這個官了,回頭周望桂真因此讓父兄把他的官給弄沒了,他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彭太夫人身邊如今就只剩下齊嬤嬤一箇舊人,她信任自然是信任齊嬤嬤,有什麼氣卻也是全往齊嬤嬤身上撒,齊嬤嬤早已是身心俱疲,惟恐她再出什麼幺蛾子,祁夫人可一早與她說了,太夫人但再犯牛心左性,都是她這個貼身媽媽沒有規勸好,祁夫人只惟她是問。
如今雖不是祁夫人發話,但顧衝發話反倒更好,齊嬤嬤便不再猶豫,屈膝應了一聲“是”,便半勸說半強迫的將彭太夫人給弄走了。
花廳裡這才總算有了一點家宴該有的熱鬧氣氛。
顧苒今日也被祁夫人開恩放了出來,好容易得了機會與顧蘊說話兒,豈能輕易放過,待顧準一發話開席,她便湊到顧蘊耳邊,問起她宇文策的情況來,“……我上次託你幫我打聽的事情,如今怎麼樣了?你別不是忘了罷?”
顧蘊暗自腹誹,平常夫子讓你背文章時,怎不見你記性這麼好?也將聲音壓低得僅夠二人能聽見,道:“沒忘呢,就是那位十一爺早有心上了,就是他們府上一位側妃的孃家侄女兒,只因榮親王妃擔心將來庶長媳進了門,與那位側妃抱成團對付她,一直從中作梗,所以二人暫時未能心想事成罷了,你還是趁早死了心的好!”
顧苒立時垮下一張臉來,好半晌才泄憤般大吃大嚼起碗裡的菜來,顧蘊忙問道:“你這是幹嘛呢?”
“你看不出來嗎,我這是化悲痛爲食慾呢!”顧苒的聲音含混不清,等大吃了一通後,才又與顧蘊道:“這會兒我覺得心裡好受多了,罷了,反正我也連那人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他有心上人就有罷,只能說明我們有緣無份,我總能遇上我真正的有緣人的!”
顧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般的豁達,纔是她心目中那個真正的顧二小姐呢,以後她總算不必再爲此事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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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還是不舒服,今天萬更不了,估計明天也萬更不了哈,請親們千萬見諒,麼麼噠,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