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時初刻陳紫雲便起來了,春紅服侍她穿戴起來便出了止軒,往安瀾園行去。
以陳紫雲所想,這會兒去安瀾園請安指不定能撞上去給她的姑娘請安的表哥趙天朗。
一路行至安瀾園,陳紫雲命春紅大方的賞了兩個門上的嬤嬤各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還滿臉帶笑的說道:“這夜寒風冷的,兩位嬤嬤辛苦了,買些酒喝御禦寒氣吧。”跟着兩個姑姑學規矩,春紅又每天的苦勸,倒讓陳紫雲有了些長進,至少收斂了初進王府之時不可一世的傲氣。
兩個嬤嬤接過荷包,暗暗掂了一下,荷包很是壓手,便對陳紫雲笑着說道:“謝表小姐賞賜。表小姐可真有心,這麼早就來給娘娘請安了。”
陳紫雲只假做無意的笑問道:“怎麼表哥表嫂還沒來請安麼?”
兩個嬤嬤得了好處,口風也鬆了許多,其中一個笑着說道:“回表小姐,世子爺已經五六日都沒來請安了,世子妃娘娘倒是每日早晚都來,世子妃娘娘要寅時三刻纔到。”
陳紫雲聞言心中一驚,趙天朗素來極孝順,他怎麼可能五六天不來請安,除非……除非是他不在王府之中。想到這個可能,陳紫雲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到慶親王府,之所以苦苦忍受,可全都是爲了有機會接近表哥趙天朗,若然趙天朗不在王府之中,那她豈不是白白受苦?
“表小姐?”兩個嬤嬤瞧着陳紫雲怔怔的發呆,忙輕聲喚了起來。
春紅趕緊悄悄的拉拉陳紫雲的衣袖,陳紫雲方回過神來,掩飾的笑道:“哦,姑媽可起身了?”
兩個看園門的嬤嬤怎麼也不能知道王妃的起居時間,可又怕在陳紫雲面前失了體面,便強自猜測道:“娘娘已經起身了。”
陳紫雲便說道:“那我去給姑媽請安了。”說罷便越過兩個嬤嬤向安瀾園內走去。
兩個看園門的嬤嬤忽然想起一事,朝着陳紫雲的方向開口欲叫,可又沒有喊出來,一個嬤嬤對另一個說道:“反正娘娘屋子外頭自有人守着,王爺在裡頭,她們不會讓表小姐進去的。”
陳紫雲向慶親王妃的房間走去,她剛走進宴息室所在院子的月洞門,便聽到一個憤怒的大叫:“你好糊塗,怎麼能由着天朗,這……你啊,慣天朗也得有個度!你只由着兒子去西番,皇上那裡可要怎麼交待,這裡的門道你還能不懂?”
陳紫雲的腦子嗡的一下懵了,她別的都沒有反應過來,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那便是趙天朗去了西番,他根本就不在王府之中。
在院子裡當差的丫鬟也聽到屋子裡王爺的大叫,她們也都狠嚇了一跳,可這一跳遠沒有看到突然出現的陳紫雲的驚嚇來的強烈。
“表……表小姐,您怎麼在這裡?”一個丫鬟驚呼出聲,驚動了在宴息室裡的慶親王爺和慶親王妃。
慶親王爺臉色一沉,慶親王妃也變了臉色,只飛快向外間說道“將表小姐帶到偏房候着。”
銀鈴在外間應了一聲,忙飛快的走出屋子,來到面帶驚色的陳紫雲面前,福身說道:“娘娘吩咐表小姐到偏房等候。”
陳紫雲“啊”了一聲,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便被銀鈴半扶半拉的送到了偏房。
宴息室內,慶親王妃對着一臉怒色的慶親王爺,緩緩說了一番話,慶親王爺聽完這番話,臉上的怒氣漸淡,讚賞的看着慶親王妃,緩聲說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竟有如此見識,本王真是有眼無珠,不識金鑲玉啊!”
慶親王妃自從上回與慶親王爺徹底撕開臉面之後,兩個人之間相處方式便顯得很怪異。慶親王爺不再糾纏王妃,他只會用愧疚自責的眼神遠遠看着慶親王妃,絕不會再強求什麼,可是眼中卻透着無比的渴望。於王府之事,慶親王爺自然是對王妃百依百順,事事都由王妃做主。有誰敢對王妃之命有所怠慢,不必王妃發話,慶親王爺便先一頓板子打下去,直要了那人的大半條命,只發落了一兩個這樣的下人,王府中便再沒有人敢不把王妃之命不當回事了。
儘管如此,慶親王妃對慶親王爺還是相敬如冰,不過也不象從前那般決絕冰冷,平日該說的話她也說,只是在夫妻之事這一點上,慶親王妃死死把住,不給慶親王爺一點兒機會,兩個人相處的如普通鄰居一般。於慶親王妃來說,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底線。
“王爺謬讚了,這是天朗的意思。”慶親王妃對於慶親王爺的溢美之辭很不感冒,只淡淡的說了一句。
慶親王爺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討好被王妃頂回去,倒也不往心裡去,只說道:“天朗的用意雖然好,可是天心難測,皇上的心思如今連本王都看不透,少不得本王請宮去爲他描補描補,別讓皇上對他的猜凝太深,至少也得看着從前和天朗的情份,高高擡起輕輕放下才好。”
慶親王妃點點頭,對於趙天朗的事情,她和慶親王爺的立場是一致的,因此便緩聲說道:“王爺所言甚是,但願皇上看在王爺和天朗從前的情分上,不要太計較這事了吧。”
慶親王爺想了一會兒,點點頭道:“王妃放心,天朗是我們的兒子,我這做父親的又一直虧欠於他,這回說什麼我也替他頂住了,縱然皇上怪罪,我也會盡力求皇上降罪於我,無論如何也要保全了天朗。”
慶親王妃斂衽爲禮,真心實意的說道:“妾身替天朗多謝王爺。”
慶親王爺聽了妻子如此生分的話,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只能嘆一句“自做孽不可活”,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什麼呢!
慶親王爺換了朝服匆匆進宮求見皇上,便是皇上有雷霆之怒,他也得先頂上去,這樣等趙天朗歸來之時,皇上已經發作了一回,心裡的怒氣也就不會那麼深重了。
慶親王爺走後,慶親王妃沉聲道:“把陳紫雲帶進來。”
丫鬟去偏房傳話,銀鈴引着陳紫雲進了宴息室,陳紫雲一心只想着表哥趙天朗去了西番,她的一番心思將要盡付流水,因此不等慶親王妃說話,便急急問道:“姑媽,表哥怎麼會去西番呢?”
慶親王妃的臉色更沉,沉沉問道:“紫雲,你未經通傳便擅闖本宮的院子,這便是你學的規矩?你在家裡也是如此亂闖亂撞麼?”
陳紫雲這纔回過神來,忙跪下求道:“姑媽恕罪,侄女兒知錯了,侄女兒只是想來給姑媽請安,並不知道……”
慶親王妃皺眉道:“便是請安也沒有擅闖長輩住處的,本宮的安瀾園裡難道沒有一個丫鬟嬤嬤可以爲你通報麼?”
陳紫雲聽着這話的意思不對,忙磕頭道:“姑媽,侄女兒幾日未見姑媽,心裡着實想念,只想快些見到姑媽,便忽略了這一層,侄女兒知錯,再也不敢了,求姑媽原諒侄女兒這一回吧。”
慶親王妃怒氣未消,只對銀鈴說道:“打發人把教表小姐規矩的人帶過來,本宮倒要問問她們是如何教導表小姐的?”
陳紫雲心中大駭,那方蘇二位姑姑太厲害了,她們雖然不動手只動口,可是那刁鑽的花招層出不窮,整的她苦不堪言還沒法子說出來,若是因着她讓方蘇兩位姑姑受了責罰,她接下來學規矩的日子可就更難熬了,看着方蘇兩位姑姑的意思,只怕沒有兩三個月,這規矩是教不完的。
等等,兩三個月?陳紫雲心中一亮,兩三個月後,她表哥怎麼也能從西番回京,到那時她學好了規矩,必然能讓她表哥眼前一亮,豈不是……陳紫雲越想越美,方纔的擔憂便不翼而飛,只剩下熱切的盼望了。
方蘇兩位姑姑還沒有到,青瑤便來請安了。周嬤嬤在外頭回話,陳紫雲只聽着她說:“回娘娘,世子妃娘娘給您請安來了。”陳紫雲因未得吩咐,此時還跪在地上,一聽說韓青瑤來了,她的臉上便有些個掛不住,只擡起頭喚了一聲:“姑媽。”
可是慶親王妃並沒有理會陳紫雲,只對外頭說道:“快請你世子妃娘娘進來。”
外頭傳來一陣陪着環佩叮冬的腳步聲,緊接着青瑤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媳婦給娘請安,娘,您昨兒睡的可好?”
“瑤瑤快起來吧,娘晚上睡的倒也安穩,瑤瑤到娘這裡來,讓娘試試手,這會子外頭還冷,怎麼連個手爐都不拿的,看回頭吹了風着涼。”慶親王妃一看到青瑤便笑開了,噓寒問暖的說個不停,聲音裡滿是笑意。
青瑤笑着快步走向慶親王妃,將手伸給她試,甜甜笑道:“娘,媳婦不冷,不信您試試,媳婦這手熱乎着呢。”
慶親王妃果然試了一回,見青瑤的手熱乎乎的,方纔沒再說什麼。青瑤來到慶親王妃的身邊,方纔看清地上跪着的不是丫鬟而是陳紫雲,便訝異的問道:“咦,紫雲表妹怎麼竟在這裡跪着?”
陳紫雲一聽青瑤之言,眼中幾乎不曾噴出火來,這也太欺負了人了,她好歹也是大家子的小姐,豈能受此作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