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找到了。”陳靖萱幾個搜尋間亦找到了兩根較細的麻繩,快步跑到已轉身拿了竹竿和紙鳶的陳靖蓮跟前,“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她雖不知道這個姐姐想到了什麼法子,卻打心底裡相信她。無論是巨犬下救下她的勇敢,還是公堂之上的善謀,亦或是品鑑會上的睿智多才,陳靖蓮的才能已令她深深地折服,並暗暗地爲有這樣一個姐姐而慶幸與驕傲着。如若可以,她真想當一個被姐姐護在羽翼下的小米蟲。
“把帽子上的黑紗拆下來。”陳靖蓮將頭上的帷帽取下遞到陳靖萱手上,一邊沉聲說着,一邊動手用竹竿頂着紙鳶,小心而迅速地撐到了屋頂的瓦面之上。
“姐姐,好了。”陳靖萱手嘴並用,扯斷了帷帽上縫着黑紗的線,倒沒兩下便利索地將黑紗給拆了下來,遞到陳靖蓮的手中。
“嗯,等會兒我把竹竿撐起來的時候,你就拿起那三個花瓶死勁地砸,務必要砸出最大的聲響來。”陳靖蓮伸手接過黑紗,將其纏在竹竿的底部,又拿起一旁的麻繩,快速地在黑紗之上有選擇xing地纏繞着。
“萱兒,快。”陳靖蓮對着已經抱着一個花瓶的陳靖萱點了點頭,手中兩丈高的竹竿緩緩立起。
“哐當!哐當!哐當!”瓷器落地的碎裂聲接連響起,順着呼嘯而過的北風,從寂靜隱蔽的小院中向南飄去。
碎瓷聲中,頂着黑紗的竹竿如擎天柱般,直立在小院當中。纏繞其上的黑紗,順風飄搖,輕輕拂動。欲要乘風而去,卻又像是受着某種束縛,下半部分始終緊緊地粘在竹竿之上。如若細看,便會發現,那搖曳的黑紗下面,有一圈圈的繩子,將它緊緊地纏繞住了。
突如其來的響聲,驚動了離得最近忙活着的夥計,他們手上的動作一頓,擡頭望了一眼發出聲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直立而起的竹竿,又齊齊迅速地低下頭去,仿若什麼也沒有看見一般,繼續着手中的事。
剛小解完提溜着褲子急急趕回來的阿武一擡頭間,便看到了小院正中忽而直立忽而歪斜晃着的竹竿,腦中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陳靖萱的紙鳶又飛上屋頂了。
想到柳成再三的交待,再想到方纔那明明是從小院中傳出去的瓷器碎裂的聲音,他三兩
步跑上前推開院子叫道:“你們在幹什麼?好好地怎麼把瓷器給摔了?”
院門推開,當阿武看到那個正舉着竹竿頂着紙鳶的竟然是陳靖蓮時,神情間透出幾許意外,卻很快將目光轉向蹲在地上看着瓷片的陳靖萱。
陳靖萱被問得眼皮一跳,悄悄地轉目望了陳靖蓮一眼。
陳靖蓮卻依然淡定地背對着他們,舉着手中的竹竿微微傾斜着倒向屋頂上的紙鳶處,臉不紅氣不喘地開口:“是我讓她砸了的,那地方是個低窪處,雪化後便一直有積水,用泥坯填又容易黏腳,反正這些瓷器是沒燒好的,打碎了填坑是最好不過的。”
陳靖萱聽了她的話,立馬拾起身旁一塊磚頭,使勁地敲擊地上大塊的瓷片,並裝模作樣地將它們推向腳邊的小坑中。
目光在一堆碎片旁仍有着淺淺積水的小坑處落了落,阿武的神情鬆了鬆。
陳靖蓮一邊說着,手上歪斜的竹竿已經伸到了紙鳶的旁邊,差點就用竹竿上的黑紗勾住了紙鳶翅膀上的竹蔑,卻在最後關頭竹竿微微一抖,滑向了一旁的瓦面,差點將一片瓦給掀了下來。
旁若無人地將手中的竹竿重新立起,她抖了抖還未痊癒的左胳膊,緩了好一會兒神,才又重新將竹竿緩緩傾斜,再度勾向那紙鳶。
飄揚的黑紗輕輕垂下,如一隻欲要飛離卻被人緊拽着雙足的雄雞,原本放下戒備的阿武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神情一緊,快步上前,一邊客氣地說着,一邊不容置疑地要伸手去奪陳靖蓮手中的竹竿:“陳姑娘,你的手臂還未痊癒,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那好,有勞你了。”陳靖蓮彷彿正等着他這句話,極其自然地將竹竿遞到了他手上,引得他神情一愕。呃,是他過分小心多想了吧?
下一刻,當他的目光落在刻意垂了頭的陳靖蓮的側臉上時,神情間的愕然更甚,握着竹竿的手竟是直直僵立在半空中。
暖暖的陽光灑下,落在陳靖蓮白如雪滑若凝脂的額頭上,映出一片晶瑩剔透之色,粉嫩得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豆腐,隨時都能滴出水來。頰間泛着淡淡的粉霞,直若那三月初綻的桃瓣,軟嫩得讓人恨不得將其託在掌心,輕輕地撫弄。
第一次透過黑紗見到她的風彩,
阿武不知不覺間,便看得出了神。即便只是一小片額角和小半邊臉頰,卻仍覺得她如夏日荷塘之中初綻的荷花,清新淡雅,在日光的照射下,透出無盡的風華。
而另一邊的柳成正客氣地將客人引到了官窯南面放置瓷品的庫房前,小院中砸瓷的聲音並沒有被寒風吹送過來。一想到若是能趁此與陳子路達成長期的瓷器交易,他的心裡就興奮得不行。
他親自開鎖打開庫房的門,笑容滿面地對着兩人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十分慷慨客氣地道:“這座庫房裡存放着的都是品相工藝最好的瓷品,公子若有喜歡的,儘管拿去。”
齊承睿笑而不語,微微側身看向身後自進來後便神情懶懶地捂鼻皺眉的陳子路,轉目間眼角餘光掃到稀稀朗朗的矮棚之中飄出的一片黑影。他下意識地轉目瞅了瞅,意外地發現那黑紗竟是綁縛在長長竹竿之上的一塊黑紗。
輕揚的黑紗,隨風鼓動,飄揚之際,恍惚間,竟呈現出一隻雄雞的形狀來。只是,那隻彷彿要臨風起舞的雄雞,好像被人縛住了雙足,失去了自由,正氣恨地用雙翅拍打着竹竿。
想到雄雞,齊承睿腦中忽然掠過陳靖蓮說的那句“雞頭過於高昂”的話來,眼前飄過她頭戴黑紗帷帽的纖瘦身影。下一刻,他的目光再觸到那片黑紗時,忽地覺得有些眼熟,眸中閃過一抹期待,緊接着又驟然一凜。自那日後她便仿若在青平縣消失了一般,難道……
他身子幾不可見地上前一步,將柳成可能投射過去的視線完全擋住,眉頭微擰之際斜目看去,恰好與陳子路若有所思的眸光相對。目光交錯間,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測。
【作者題外話】:小劇場:
陳子路眯着眼睛看着迎風飄揚的黑紗雄雞,高聲大唱:“太陽光,亮閃閃,雄雞唱三唱!”
齊承睿抿着脣瞪了他一眼:“你沒瞧出其中端倪?”
陳子路摸着鼻子,仰天大笑:“笑話,憑我如此聰明睿智之人,能看不出端倪來麼?只是,只是,,,,”他背過身去,顫着雙肩笑得十分隱忍,“只是拜託,你們要求救也把那雞給咱扎得好看些嘛。虧得我和承睿兄眼力好,記憶佳,若是讓旁人瞧見,還以爲哪裡被風吹出一索牛糞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