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承睿二人不過離開片刻,便有小云將兩盒上好藥膏送了來。陳靖蓮沒有扭捏作態過度謙辭,躬身謝過後便坦然接受了。
她帶着的藥膏即便百般節省仍是所剩不多了,如今傷口惡化,想去買卻極不方便,身上亦不曾有分毫的現銀,更莫說能買到好的。這兩盒藥膏,對現在的她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至於他讓人送藥來,想必亦不過是想自己手上的傷快點好起來,以不影響陶瓷長笛的製作吧。盡心盡力制完長笛後,亦算得上報了他的救命之恩,以後,他們便兩不相欠了。
五天後,她所雕刻的泥笛已晾乾上了一層薄而均勻的白釉,只等着首次燒製冷卻後再行刻畫。而羅柳兩家的官司也終於了結,有人歡喜有人愁。
任是柳萬貫百般狡辯,他仗勢欺人屢次砸壞永興窯場的事實卻是無法抹去,一番折算下來,虎子不過補了他二十兩銀子,終是將肩頭那沉甸甸的債務給卸下了。
而柳萬貫告羅玉清蓄意縱火謀財害命一說,寧昌縣縣丞在多次觀得虎子無意cha手後,想着自己所收的柳萬貫賄賂的銀兩,自然沒有再送回去的道理,最終賞了羅玉清數年的牢獄之災。
即將到嘴的肥肉就這麼飛了,還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柳萬貫心裡自是不服,然而在臨行前被縣丞叫去私談了半個時辰後,雖然仍然氣憤,看着虎子的神情間卻多了幾許顧忌。
“這一回若不是得陳姑娘和齊公子、陳公子相助,莫說我們被砸的瓷品討不回來,就是還清了那兩千兩銀子,柳萬貫也必會再尋機會挑釁滋事。”想到臨離開時柳萬貫看他的眼神和對着柳小利的叮囑,虎子心中的顧忌全然放下了,神情輕鬆地道。
“你們之事全是齊公子和陳公子之力,我不過是跟着湊個熱鬧罷了。”陳靖蓮亦替他們高興,想到柳小利驕橫跋扈的xing子,臨了又提醒了一句,“但柳萬貫縱然善於見風使舵,那個柳小利卻未必會就此甘心。這一回
他們的如意算盤完全落空,窯場裡的損失又不小,以柳小利的脾氣,日後若是遇着,必然還會挑釁找茬。”
“嗯,我會叮囑他們日後儘量避着些柳小利。”虎子頷首贊同,應道,陳靖蓮卻仍是蹙了蹙眉頭。
一味地躲避未必就能相安無事,長久之後便連柳萬貫都未必不會再起貪婪之心,萌態復發。
“姑娘放心好了,沒了二叔的算計,又沒了縣丞老爺的偏頗,真要鬧起來,我們未必就怕了他們。”瞧着陳靖蓮臉上的憂色,虎子心頭感動,反倒安慰起了她來,引得陳靖蓮一笑,“倒是我多慮了。”
“不過了,不過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下去了。”羅二夫人張氏忽然挎着個包袱牽着兒子從後院奔了出來,一邊嚷嚷着,一邊假意地拭了拭眼角。
“嗚嗚嗚,我怎麼這麼苦的命啊。原先指望着嫁個好丈夫,可以享清福,卻不想如今他卻拋下我們母子蹲到牢房裡去了。”張氏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包袱,偷瞅了一眼廳中坐着的衆人,大聲地嗚咽着,“攤上這樣的丈夫,還不如早散早好。”
一邊嚎着,她又一邊掩面偷看了一眼秦氏。
原先是因着顧及她好歹爲羅家開枝散葉了,如今見她不但不知悔改不知廉恥,竟還想與以前威脅丈夫一樣威脅自己,秦氏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舉起手中的茶碗對齊承睿幾人道了一句:“茶涼了,諸位請喝茶。”
虎子則是冷笑一聲,忽然上前一步,在張氏臉上掠過喜色時,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抖了抖遞到她的面前,冷聲道:“這是二叔讓我捎給你的休書,你們母子一路走好,我們就不送了。”
許是牢中的孤獨與黑暗容易讓人反思,原本根本無法接受自己入獄之事的羅玉清,見到前往探望的秦氏母子時,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悔意。待到想到自己一味聽從妻子挑唆,竟傻傻地爲着別人的兒子與嫂侄爭奪家產,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臨到最後,讓虎子幫忙寫了一份休書,
他閉着眼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張氏雙眼一瞪,臉色慘白地看着面前白紙黑字的休書,愣怔了許久之後,終於“哇”地一聲大哭,拽住兒子瘋了一般奔了出去。
面對如此完全失了婦德毫不知廉恥的女人的離去,未有一人流露出同情之色。羅府裡的下人們,臉上甚至還隱隱地流露出幾絲慶幸之色。有這樣的女人在,只會挑撥得家裡不得安寧。
想到那支等着自己去燒製的長笛,陳靖蓮又略坐了坐,便與一心虛心求教的羅振前往窯場,留下陳靖萱與羅雲宣兄妹倆玩得不亦樂乎。
“jian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才走出村子,忽然從斜刺裡竄出一道人影,直接向着緩步而行的陳靖蓮衝了過去。
聽着那道稍帶媚意的聲音,眼角餘光瞥到直衝而來的茜紅色身影,陳靖蓮眉頭蹙起,腳下步子不敢遲疑,身子迅速向着旁邊一撇,堪堪避過張氏伸來的五爪。
撲了個空的張氏小蠻腰一扭,總算沒有摔倒在地,卻是轉身對着陳靖蓮大罵起來:“若非得你教唆,虎子那兔崽子早就將窯場交到他二叔手上了,也不會惹出後面這許多事來。你看你年紀小小,卻爲何如此多管閒事。”
“我多管閒事?呵呵!”陳靖蓮眸光微沉,冷冷地望着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們夫婦二人一個狼心狗肺一個不知廉恥,遲早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承擔責任。如今終於事發,怎賴得了別人?”
她先是爲籌路費,爾後是他們bi人太甚她無法置爲自己擋劍的羅振的請求於不顧,否則,她何以來淌這一趟混水。而張氏行止無度,臉面丟盡,卻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一味地指責別人,當真可笑。
“是你,若不是跟你來的兩個姘夫暗地裡搞鬼,虎子如何能贏得了這場官司,孩子他爹又如何會深陷牢獄,並聽着他挑唆將我休了。”張氏一邊歇斯底里地吼着,一邊張牙舞爪地再次撲向陳靖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