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方纔那人你可認識,可知道他爲何對你下手?”齊承睿低頭見着陳靖蓮微蹙眉頭心中疑惑的模樣,輕聲詢問,目光掃到她腳邊躺着的開裂的竹笛,忙蹲下身子小心地將它拾了起來。
“沒什麼印象,瞧他的神情,怕是認錯了人。”陳靖蓮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
認識嗎?這個問題怕還要本尊才能回答。他先是篤定而毫不留情地抓着她的肩頭,卻又在見到她作了掩飾的容顏後面容驚愕意外,是不是也如上回在沐城那些人認出萱兒一般,也憑着背影認出了她?
如若如此,此人,必也是杜家人無疑。
倒是馬車裡的那人,慌亂的舉止和異樣的眼神,令她心頭倍感不安。只可惜,對方車簾子放得極快,她竟未瞧見她的容貌。
她,會不會也是杜家人?她與他,又會不會是一夥的?
通過這些日子暗地裡的瞭解,她也多少知道了杜尚書家的嫡出大小姐杜筱敏——也就是她這具身子的原主人的一些信息。
膽小怕事,內向木訥,偏又有着一手杜家幾乎無人能及的制瓷手藝。這樣的人,本該是杜家人的驕傲,卻不知爲何,竟落得個被庶妹謀害而死的下場。
對了,她曾記得阿青臨死前曾說過一句話,家主是不會容留知道他秘密的人活在這個世上的。這麼說來,本尊是知道家主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那些秘密會是什麼呢?那些追殺迫害她的人中,又有幾股力量是家主所派出的呢?
杜衡!杜家嫡系大房長子,杜鶴的堂兄,一位身材瘦弱、爲人和藹大度的五十歲男子。他制瓷手藝中等,卻頗有魅力,十數年間便將杜家發展爲大齊第一大世家,乃是杜家歷任家主中最受人尊敬所獲讚譽最多的。真實的他,真與傳言中的一樣嗎?
阿青曾經的提醒令她脣角綻出一抹冷笑,有了曉夢的幫助,真相很快就能揭曉了。
“齊公子可能瞧出那輛馬車是什麼人家的?”略一猶豫,陳靖蓮指着即將消失在人羣中的馬車,對着齊承睿問道。
齊承睿見多識廣,又常年居於桐城,對於有些事
,必然比她清楚得多。
齊承睿聞言,擡頭細細地看了一回那輛沒有標誌的馬車,最終歉意地笑了笑:“一般大戶人家的馬車都會在車頭車尾處做出標記,那輛馬車乃是桐城街頭最尋常的樣式,一時要認出是哪家的,卻是有些困難。”
見陳靖蓮臉上露出些許失望之色,他心頭一動,又道:“你若是想知道,不妨我們悄悄跟過去看看。”若非他這些日子習慣了獨自出來,在她的霓彩軒周圍轉轉,身邊也不至於連個侍衛也沒有。否則,便只需讓他們去跑一趟就是了。
陳靖蓮眸光一亮,旋即卻又平靜了神色,不在意地道:“還是算了罷,我不過是覺着裡面坐的人有些眼熟。想必也不是什麼熟人,否則,她見着我也不會一聲招呼也不打一走了之。”
她既已開始探查杜家人的消息,那人是與不是杜家人,又有多大的關係呢?想必除了杜家人,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杜筱敏也招惹不到什麼人。
“嗯,你說得也有理。”齊承睿笑笑,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笛,將它遞到陳靖蓮面前,“竹笛已經摔壞了。”
陳靖蓮從他手中將竹笛接過,纖細的小手將裂成兩半的竹塊拼湊到一起,看着笛身上長長的縫隙,臉上微微有些惋惜,臉上卻噙着淡然的笑意:“壞了便壞了罷,也不值什麼錢。”
不過五文錢,現在的她倒也不至於肉疼。她只是有些惋惜自己重生以來第一次買下的閒物,竟還沒捂熱便就壞了。
她捏着笛身的手指一鬆,貼合在一起的短笛便又瞬間分開,其中一塊掉到了地上。她苦笑一下,也不去撿,乾脆將手中的另一半也擲在了地上。一擡頭間,卻另有一支完整碧綠的竹笛遞到了她的面前。
短笛乃是用新竹截斷雕刻而成,笛身青碧,泛着淡淡的竹子特有的香味。它的一頭垂下一條深紅色的編成簡易福字的絲絡,另一端則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握住。
“既不值錢,再買便是,何必惋惜呢。”齊承睿綻出清風朗月般的溫和笑容,將手中的短笛直接遞到了陳靖蓮的手上,又指了指身旁的小攤,“這小攤上倒是
有不少好玩的物件兒,你看看可還有喜歡的,再挑揀幾件。”
竹笛涼涼的觸感傳達到陳靖蓮的手心,她捏緊了它,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攤主,笑着搖了搖頭:“確實不錯,只是我極少玩這些小玩意兒,就不要浪費錢了。”
前世,作爲青蔥少女的她,倒也對這些新奇玩意兒感興趣,哥哥每回帶回的東西,總能引得她與妹妹一同歡呼雀躍。但這一世,她的心思已無法再放到它們身上了。
想到哥哥,她的眸間又忍不住閃過幾許黯然。她留信辭別已三月有餘,哥哥身上的傷早已好了吧,他與鄧姑娘的事有紅鸞從中周旋,定然也是稱心如意的吧。只是,家中的變故,難免令他心中悲痛難抑,卻不知道他在悄悄查實後,會獨自一人在暗夜裡痛哭多少回?
“靖蓮,這街上人多氣濁,天氣也漸漸有了熱意,我送你回去吧?”齊承睿含笑體貼的話語令微微失神的陳靖蓮回過神來,想到自己曾經的誤會與錯責實在應該找個時間道歉,她沒有拒絕,輕輕地點了點頭。
齊承睿一見,心中立時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喜悅。
兩人並肩踱步而行,隨意地說着桐城的風土人情和街市上的特色精品,聊着聊着,便又說到了當下盛行的陶瓷首飾之上。
“你上回幫我制的五彩長笛,可讓我在祖父面前好好長了一回臉,便連一向對我諸多不滿的父親,也難得地讚譽了我一回。說起來,我還不曾好好地謝謝你呢。”齊承睿臉上噙笑,神情間對於受讚譽卻並無多在意,不時悄悄瞥向陳靖蓮的眸中,卻含滿了灼熱與柔情。
“齊公子客氣了,我們姐妹一路之上承蒙您與陳公子照拂,要說感謝,也該是我們姐妹倆纔是。”陳靖蓮亦含笑推拒,略一沉吟,擡頭歉意地道,“若要論起來,我還欠公子一個道歉。公子好意派了小文幾人一路相救,我卻因警惕過度而誤解了公子,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齊承睿聞言神情一愕,旋即卻露出欣喜的笑容:“我未及時與你言明,也是我思慮不周。你又處於那樣一個境地之中,難免心中惴惴多有戒備……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