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兩道銳物入體的聲音響起後,周圍有一剎那的寂靜,爾後傳來“撲嗵!”一聲,兩個忙碌的男子在一瞬的僵硬停頓後,重重地撲倒在了地上。
坐倒在地的陳靖蓮看了一眼倒地不起動靜全無的兩人,再看了一眼身前安然無恙的兩人,安心地長舒出一口氣,後背卻是已經沁出絲絲冷汗。暖和的天氣裡,她卻硬是感覺到了絲絲冷意。
“有沒有摔疼?”齊承睿將陳靖萱放下,彎腰伸手去扶坐在地上的陳靖蓮,神情間滿是歉疚。
“我沒事。”陳靖蓮略一猶豫,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他寬大溫暖的掌心之中,仰頭對着他綻出一抹輕淺感激的笑容。嬌俏動人的容顏,也第一次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地呈現在齊承睿的眼前。
五官明媚而舒放,笑容淺淡而清雅,宛如一株迎着朝陽綻放的水芙蓉,引人注目,動人心絃。方纔救人心切來不及細看,再次見到她異於從前的容貌,齊承睿只覺得面前的女子比掉落凡塵的仙女還要動人,眸中掠過驚豔和深情之色,卻沒有太多的迷戀。
於他來說,他喜歡的,是她沉穩的性格,睿智的爲人,是她一雙締造神奇的巧手,甚至是她身上帶着的引他癡迷的淡淡清香。只要是她,無論是眼前的水芙蓉,還是以前的小野菊,他都愛入骨髓,願意一生守護。
他平靜而深情的眼神,輕輕撥動了陳靖蓮的心絃,綠塘鎮林中他初見她時她心中存着的那絲芥蒂,也被她徹底地丟棄開來。其實,從一直以來他對她的關心已能看出,他並不是個注重容貌的庸俗之人。
兩人深情對望,一時竟是忘了摸着鼻子識趣退到一旁的陳靖萱的存在,亦完全沒有察覺到遠處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費力地擡起手臂,將手中捏着的兩枚暗鏢向着陳靖蓮和陳靖萱射去,
不愧是習武之人,“嗖嗖”的暗響傳來時,齊承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一把將陳靖蓮拉入懷中,抱着她縱躍而起後,又向着陳靖萱撲去,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將她用力往旁一拉,險險避過擦着她的身子飛離的暗鏢。
卻不料,那男子這不過是虛放一招,就在他飛身而起時,又有數道暗鏢迅疾飛出。在三人方纔立定身形時,已呼嘯而至。
近在身前的暗響令齊承睿心頭一驚,只得用身子撞開陳靖蓮二人,同時張開雙臂揚開寬袖將到來的暗鏢拂開。
“哧!”輕微的響聲過後,投鏢的男子額頭正中插入一支長鏢,再次栽倒在地,久久未曾動彈。
“好險!”陳靖萱爬起來拍着胸口驚魂甫定地輕呼,陳靖蓮點了點頭,擡眸再去看那道長身玉立的墨綠身影,卻瞧見他似乎趔趄了一下。
頓時,她的心口一緊,眸中掠過震驚之色,從地上一躍而起,撲上前去,不確定地輕喚道:“齊大哥?”
“啊,齊大哥受傷了!”陳靖萱率先奔到齊承睿身前,一擡眼瞧見他胸口處扎着的暗鏢和汩汩而出的溼漉時,不由驚慌地叫道。
陳靖蓮聞言,臉上的緊張之色更甚,正擡手去扶他,卻被他晃了晃後急速墜倒的身子帶得倒在了地上。
“撲嗵!”兩人齊齊後仰着倒在鋪着嫩綠青草的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殷紅的血珠,從他的傷口處噴出,濺起幾寸高後,又落回他的錦袍上。
側向陳靖蓮的俊臉上,五官依舊那麼英氣俊朗,卻白如死灰,唯獨一雙眸子,黑如濃墨,緊緊地盯着陳靖蓮,盯着她同樣慘白的臉色和驚慌失措的神情。
胸口明明疼痛不堪,力氣也似乎正從身體處一點點被抽離。看着一向平靜淡然的她爲自己如此驚慌擔心,他的心頭忽然被一股暖流包裹着,覺得無比幸福。
他勾了勾脣,對着她露出一個蒼白而勉強的笑容,沒有一絲血色的脣瓣微啓,安慰她道:“扎得不深,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兩行清淚順頰而下,陳靖蓮緊緊地盯着他胸口處幾乎沒入其中的暗鏢,心中越發惶恐,一股從未有過的無以名狀的情愫在內心瘋長着。
“真的沒事。”齊承睿再次噙起一抹笑,眼皮卻像灌了鉛一般,沉沉地往下耷拉着,蓋住他墨黑的雙眸,令他費了好大的勁,才重新睜開眼睛深情地看着陳靖蓮。
他的眸光落在陳靖蓮扶在他肩頭的素白纖手上,鼓起勇氣,費力地擡起自己的手,緩緩上移,最終輕輕地將她的柔荑握在了大掌中。感覺到陳靖蓮柔軟的手心有些發冷,卻在一僵後任由他握着,他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你撐着點兒,我帶你去看大夫。”齊承睿似乎要睡着的模樣,令陳靖蓮心頭更加焦灼,根本沒有感覺到混身的疼痛,蹲身坐起,略一猶豫後,從中衣下襬處扯下一段雪白棉布,將他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爾後,她一邊費力地將他的上半身微微托起,一邊對着幾乎嚇呆了的陳靖萱吼道,“還愣着幹什麼,快扶他起來。”
平生第一次,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竟對着此生最親近的妹妹,吼叫了起來。
陳靖蓮黑長羽睫一顫,卻立即撲上前去搭手幫忙。姐妹兩人一陣費力,終於將齊承睿從地上扶起,卻也將他折騰得更慘,汩汩而出的鮮血,已將他胸前的衣襟染了個透,纏在傷口處的雪白棉布也已成血紅色。
他似閉非閉的雙眼,更是無聲地訴說着他此刻的虛弱與危險。可是,縱然姐妹二人共同分擔着他身上壓下的重量,也只能艱難行走。在這見不着閒人的地方,卻要如何儘快趕到桐城的醫館中去?
腳下的步子行得艱難而匆忙,密密的細汗從額頭滑下,並將剛剛有了些幹意的衣裙後背再次浸溼,卻依然無法減去陳靖蓮心頭的焦灼與擔憂。
於是,當遠處一輛馬車急急而來,車裡傳出陳子路訝異而擔憂的聲音時,她竟仿若覺得聽到了天籟之音,顧不得說上什麼,指着齊承睿的胸口急急地道:“快,送齊大哥去就醫。”
遠遠看到齊承睿被陳靖蓮兩人架着緩慢拖行,陳子路心頭已有了不妙之感。再見到他混身是血的模樣,臉上哪還有了一絲慣常有的不正經之色,連一向含笑的眸子也噙上了凝重之色。
他急奔上前,一把接過齊承睿,目光在染血的布條上落了落,撥開布條看到那正中心口的暗器時,好看的黑眉瞬間緊攏了起來。旋即,右手雙指併成劍狀,迅速地在齊承睿的傷口旁輕點了兩下,通過制住穴位幫他暫時止住泉涌般的血。
想了想,他又用手指沾了些血湊到鼻間聞了聞,並無異樣的氣息,讓他的心頭稍緩了緩。幸好,暗器並未被喂毒!
隨即,他叫了身後的車伕過來幫忙,將已經陷入昏迷中的齊承睿小心地扶到了馬車上躺下,一行人迅疾向着桐城而去。
“他,是不是傷得很嚴重?”陳靖蓮抿緊了脣,雙目定定地落在齊承睿緊閉的雙目處,低聲問道。一向清悅如雀兒鳴叫的聲音,竟染了幾許暗啞。
其實,不用問,只看陳子路從未有過的嚴峻神情,她已經猜到了一切。只是,她心內亂得很,慌得很,更想打破這死寂一般的沉靜。一向喜歡安靜的她,竟頭一次不喜起了馬車裡的寂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