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大齊丞相聞清,那位傳說中智謀不輸祖父甚得煥帝看重之人?
看着他少了幾許文人儒雅略透着幾分犀利的神情,感覺到俞朗博由內而散發出的越發淡漠疏離的氣息,陳靖蓮心中疑惑。略一擡頭,瞧見聞清眸間快速掠過的異樣古怪的眼神時,她心中越覺怪異,卻一時看不透怪在哪裡。
“丞相所言極是,有了聞丞相和文淵候兩位人中龍鳳屈駕前往,今年的瓷品鑑賞會,頓時增色不已。也讓杜衡和諸位世家家主與有榮焉。”一位穿着暗紋錦袍的矮壯男子領着一羣人向俞朗博行禮問候,話語乾脆,卻又馬屁味十足。其他諸人聞言,俱都出言附和,卻無不是阿諛奉承之話。
陳靖蓮卻是凝緊了一雙眸子,緩緩擡頭循着話聲望去,一睹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杜家家主。
一張國字臉,顴骨微凸,皮膚微黑,卻將一張臉收拾得乾乾淨淨。略顯狹長的雙眼微微上翹,眸光忽明忽暗間,彷彿有數不清的新奇主意隨時都會從中冒出來。
這位,便是名聲在外、背地裡卻在得知秘密被窺後狠下殺手的杜衡?
沒有對他多作打量,陳靖蓮不過掃了一眼,便將目光移開,藉着俞朗博身形的遮擋,急切地掃向杜衡身側的一衆男子。對於杜衡,除了長相,她對他的許多事都已經知之甚深了。而她今天來的目的,卻是爲着另一人而來。所以,她不會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的。
她目光掠過之處,一衆十幾人,均身着不凡氣度不差。身形高大者有之,矮胖者有之,瘦長者有之,面容不一,卻神態相似,都含了一副笑臉奉承地看向俞朗博,卻哪裡有她銘記於心的那張鬼斧刀削般的側臉,和她日夜不忘的那份陰惻冷厲的肅殺之氣?
失望地垂眸,抿了抿脣,陳靖蓮又擡了頭看向另一處。卻是十幾位衣着簡潔利落、面相平和的中年男子,而另一位年輕俊美的男子,對上她掠過的目光,卻是脣角上揚綻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露出一口潔白的貝齒,張揚而妖孽。不是陳子路,卻是誰?
自那日他終於玩笑似地道破自己的請求將她
暗地裡制的一件精品五彩瓷捧回去鎮店後,倒是有好幾日不曾到她的霓彩軒裡來了。
想找的人依然沒看見,陳靖蓮掩下心頭失落,回給陳子路一個淺淡的笑時,卻敏銳地感覺到側旁似有人緊盯着自己。
她眸光一閃之際,倏然回頭,卻見得杜衡身後的人羣中,有一位身形格外瘦小的男子,正打量般地瞅着她。
那人足足比身旁的男子矮了一個頭,身體也格外瘦弱,竟有些女子般的弱不禁風。他身上着了一襲白色繡花鳥紋的寬袖廣袍,高束頭頂的髮髻中cha着一支碧玉簪子,簡潔的裝束襯出幾許灑脫。
待到目光落到他肥瘦適度的小臉上時,陳靖蓮的眸光卻瞬間一凝,臉上勉強保持住淡然無波的神情。
那文靜嫺秀的模樣,即便是着了男裝,亦無法完全掩去。而她細長秀氣的眉頭和透亮的明眸,與萱兒的竟有八分相似,便是容貌,亦與她們姐妹二人至少有四成相像。她是她們姐妹的什麼人,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除了她,杜家怕也不會再讓第二位女子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了。
她的手段,果然不可小覷。陳靖蓮眸底掠過寒芒,心中冷笑一聲,對她越發好奇之餘,卻也更多了幾分顧忌。
似是沒想到陳靖蓮會突然回頭,杜筱姝一驚,卻定了定神,爾後轉過頭去低聲與旁邊的男子說話。
見她率先移開目光,陳靖蓮怕引她起疑,便也看向別處,卻正好對上另一處亭子最角落處的曉夢。一襲白衣白裙頭上戴着白色帷帽的曉夢,彷彿一位與這凡塵格格不入的仙子,獨自斜倚在靠水的長椅之上,寂廖而又惆悵。
四目相對時,兩人同時頷了頷首,用她們才懂的方式略作交流的,便各自移開了目光。
就這會兒的功夫,俞朗博終於忍着厭惡與噁心打發了貼過來的丞相聞清,正欲領着陳靖蓮走向備好的坐處,卻聽得有人議論:“喲,燕王世子也來了。今日,大齊幾位鑑瓷名家,卻是到齊了。”
陳靖蓮隨着俞朗博一同轉身,便見得含着溫和笑意的齊承睿大步走了進來。他今日着了一
件淺杏色松竹紋織錦長袍,墨**起,行走間,袍角輕揚。淺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更將他集英武、柔美與儒雅三者合一的氣質襯托至了極致。
真是美而不柔,雅而不俗,溫潤如玉,濁世佳公子是也。
大齊四大美男,三位聚集於此,另有大齊第一美人曉夢,而品瓷名家更是幾乎全部到場。如此一來,這場原本低調的瓷品鑑賞會,一下便昇華爲了難得的盛宴。有幸立於此者,無不覺得榮幸至極。
齊承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俞朗博處,對上他身旁那道換上一襲淺綠色男裝更顯瘦弱卻同樣令人眼前一亮的身影時,臉上的笑意自然加深,眸中盈起一抹柔光。卻被旁人誤以爲他是因着見到了自己的表哥而心情愉悅。
陳靖蓮幾不可見地衝他點了點頭,悄然綻出一抹淺笑,靜然而立眼角餘光不曾離她半毫的俞朗博瞧在眼裡,眸光略深。對上徑直走過來含笑與他打招呼的齊承睿,他淡淡地點了點頭,爾後瞥了陳靖蓮一眼,率先走向亭中最不起眼的一處桌案處。
陳靖蓮忙與一同而來的嚴力跟了上去,安靜地垂首立在他身後。
既是打着鑑賞瓷品的名號,便不只是單純的美酒佳餚美人在懷了。一應糕點鮮果茶酒過後,一個個盛着瓷品蒙了綢緞的托盤便被捧了上來,立時便勾起衆人興趣,引得議論紛紛。
不知是覺得今日這樣的盛宴,不能被奢靡之態而玷污,還是他們心中另有顧忌。坐擁美人入懷的*穢之事倒是不曾有人做出,左右不過是聞香閣的幾位名ji相隨一側竊竊私語而已。
唯獨與這個宴會似乎格格不入的曉夢,獨自處在另一個亭子中,撥弄着手中的琴絃,以雅樂爲衆人助興。琴聲悠然舒緩,衆人的心情便也跟着開闊輕鬆。
看着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瓷品,衆人眸光閃亮興致勃勃地猜測議論之時,陳靖蓮卻全沒有心思給予關注,一雙眼睛時不時地瞟一眼竹排小橋的那一端。在場諸人她又重新悄然掃了一遍,卻仍未找到那道她要尋覓的身影,便只能寄希望於他還沒有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