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我這就去換衣服去。”陳靖萱聞言,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一溜煙便向着自己的屋子奔去,直將去海棠館送完湯回來的紫桐使喚得團團轉。
二人一番收拾,來到海棠館請示了秦氏要去霓彩軒看看,秦氏雖有些不悅,卻也沒有出言阻止,陳靖蓮便裝作沒有看見她拉下的臉,叫了紫菁去吩咐家丁套馬,爾後一行數人暗帶着她這些天折騰出來的新瓷準備出府而去。
來到外院,馬車還不曾備好,陳靖蓮幾人便站在一旁稍候。無意間,陳靖蓮的目光隨意一掃,卻看到不遠處的屋角旁有人以手輕輕地摩挲着一個男孩的手背,輕撫他的頭時的動作更是滿含着柔情。
那一處地方乃是屋角與院牆的相交處,旁邊又植着高大的樹木,若非陳靖蓮現下所處的角度正好,他們的舉動,旁人根本看不到。
待她定睛細看時,竟發現那被拉着的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杜筱雲。而那拉住他的人,卻並非杜鶴,而是穿着府裡下人的衣物。
只是,很快,杜筱雲便從隱蔽處跑了出來,轉眼又不見了蹤影。而那人許是從另一處離開了,一直不曾出來。陳靖蓮想要看清他的容貌,竟是不能。
一個下人,面對主子,可能是謙卑、恭敬,也可能是懼怕、服從,可那人的表情,怎麼竟讓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似乎是……
“好了,姐姐,我們走吧。”在陳靖萱的輕喚聲下,陳靖蓮只得壓下心頭的異樣,轉身上了馬車。
“大小姐,今兒奴婢瞧見二小姐身邊的紫鈺去了一趟隔壁大老爺府上,待了許久才轉回來,莫不是二小姐又要做出什麼事來?”馬車上,紫菁微有些擔憂地看向陳靖蓮,見她只是眸光一閃,臉色沉靜如初,便又補充道,“雖說二小姐如今已在窯場裡做着右管事,近來與大老爺走得有些近,紫鈺前往大老爺府上並不是什麼奇事。但是奴婢遠遠瞧見,今兒的紫鈺神情有些不對,像是藏着什麼告不得人的秘密。回來的時候,卻又似乎帶着幾許氣憤。”
告不得人的秘密?左右不過是杜筱姝又想到了陷害爲難她的
法子罷了。只是,杜衡尚不曾來試探她,這會兒會輕易再與杜筱姝聯手對付她嗎?怕是因爲合作不成,紫鈺纔不高興吧?
眸色略略加深,陳靖蓮卻狀似輕鬆地笑了笑:“你好好留意着東屋裡那羣人的舉動,一有異樣,便及時來稟報於我。”
“是,奴婢明白。”紫菁輕聲應下,陳靖蓮並不緊張的模樣卻讓她心中更添了幾分擔憂。如若大小姐還如從前一般無防人之心,怕還有的是苦頭吃。
馬車緩行在桐城街頭,不過幾日未出門,陳靖萱便像是一隻久居樊籠的鳥雀驟然迴歸大自然,滿心的愉悅與興奮。她與紫桐主僕二人,倒是心xing有些相似,兩人撩了簾子看着車外的一切,嘰嘰喳喳,有說有笑。
陳靖蓮便也順着她們撩起的簾縫,偶爾看一看路邊的行人,對於路旁的小攤和商鋪,卻沒有多大的興趣。
杜家的生活看似太平寧靜,卻處處藏着危機,日子着實不好過。前世的仇人數度聞聲不見人,至今沒有蹤跡,大仇匿於心中,每夜夢迴時她都被恨意驚醒。萱兒難得與齊秉謙情意相投,齊秉謙的爲人與脾xing也是她極爲滿意的,奈何周王妃看重門第從中阻撓,流言傳出、她們迴歸杜家後還不知道她的態度如何?
陳靖蓮看似平靜泰然,心中其實交雜着太多的愁緒與煩惱,卻唯有夜深人靜無人看見時,纔會表現出疲憊不堪之態,在內心深處渴望有一處安寧之處,可以將她容納。
“你讓他們先找一處地方歇着,有事再通知他們。”馬車旁突然傳來的聲音令得陳靖蓮逐漸飄渺的眸光倏忽一凝,眸隨聲動,幽深的眸光迅疾鎖定了從馬車旁快步而過的一位男子。
看着那原本應該陌生卻因着她刻意的識記而無比熟悉的身影,她的眸色再次加深,突然喚了車伕停下馬車,掩下心中的激昂,狀似平靜地對陳靖萱道,“你先去霓彩軒,讓羅振將這些瓷品按我說的法子仔細燒製,我去銘瓷軒找一下陳大哥,一會兒就回來。”
說着,也不等陳靖萱幾人有所反應,她已拿起一旁的帷帽戴上,獨自跳下了馬車
,迅速淹沒在茫茫人流中。她的一雙眼睛,卻始終定定地落在遠處那個握着長劍快步疾走之人身上。
雖只是一面之緣,對方還戴上了一頂斗笠,但她刻意銘記,街頭一遇的場景她在心裡默記了千萬遍,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前面之人,就是她仇人的手下,就是那日桐城街頭得了他的命令離開之人。
若能弄清他的身份,應該就能順藤摸瓜知道他主子的身份,縈繞在她心頭的難題,或許就能迎刃而解了。
許是她今日的運氣特別好,一路跟下來,那人卻始終沒有發現陳靖蓮的跟隨,只顧匆匆前行,直到在一個門面精緻大氣的陶瓷商鋪前頓了頓步子,爾後徑直入了裡面。
陳靖蓮先是一怔,待到她擡頭看了一眼商鋪上方的匾額,立時喜上心頭,斂了斂神情,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姑娘,想買點什麼?是送人還是自己用?”一見着有人入內,一個機靈的夥計立即含笑迎了上來,主動地介紹起了店內的物品,“若是送人,您來我們瓷韻軒可就對了。我們二小姐新近設計出了數套花樣新穎的瓷品,有淡雅素淨的青花瓷,有趣味橫生的鬥彩瓷,還有色彩豔麗的五彩瓷呢。要說那幾套五彩瓷瓶……”
“伯父可在鋪子裡?”陳靖蓮雙目隨意掃了一眼店內,確定入內的男子入了後院,連掌櫃的也不在此處,便直截了當地對夥計道。
瓷韻軒乃是杜家最大的產業,是除了郊外的窯場,杜衡待得時間最長的地方。若是窯場無事,杜衡一般都是待在瓷韻軒裡,查檢各商鋪的帳目,安排各商鋪的一應事務及人事變動等。
男子既直接入了後院而無人阻攔,顯見是個熟人,更很可能便是尋杜衡去了。
“姑娘是……”夥計被陳靖蓮說得一愣,陳靖蓮卻趁着他發愣的功夫,出其不意地徑直走向後院,丟下一句,“我是尚書府裡的大小姐,找伯父商議些事情。”
“哦,敏小姐。哎……”夥計摸着後腦勺點了點頭,旋即忽然記起什麼,想要阻攔,陳靖蓮卻已快步入了後院,忙神色緊張地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