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蓮只覺得耳邊嘰嘰喳喳的，如有上百隻麻雀在叫喚似的，令她根本無法入睡。陳靖萱直將天南海北上下兩百年的事，都向紅鸞問了個夠。紅鸞倒也很有耐心，用她那輕柔甜美的聲音一一講述着她所知道的一切。
而其中有很多，對於一直生活在清幽谷的陳靖蓮來說，同樣是聞所未聞。比如平西王如何用火攻一舉殲滅吳國的叛軍，吳國成帝如何封他爲平西王，他又如何將自己的虎頭軍訓練成令周邊諸國都聞風喪膽的勇猛兵士。沐城的衆家千金又是如何迷這位吳國唯一的一位外姓王爺，以致當街大打出手。
陳靖萱聽得津津有味，兩人說着說着，又轉到了大齊國，談到了大齊國的第一名ji曉夢姑娘，又談到了大齊四大美男。
“等等等等，曉夢姑娘我和姐姐是見過一回的，雖沒見着她的真容，但光是那份氣質，已是少有人能敵。”陳靖萱突然打斷了紅鸞的柔聲細語，似激動又似不可置信般地道，“只是沒想到大齊四大美男居然是俞朗博、燕王世子、陳子路和周王世子。除了燕王世子，其他三人，我竟在短短的時間裡全都遇見過，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當真是豔福不淺。”紅鸞話語帶笑，卻確實有些意外。
黑暗中，陳靖蓮的眸光閃了閃，腦中忽然浮過齊承睿溫潤儒雅的俊美的面容。他的容貌比之陳子路和周王世子，似乎並不遜色，卻不知爲何他沒有位列四男之列。
想想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八卦了，她悄然失笑間，紅鸞竟講起了大齊最富盛名的一個人——大齊前丞相陳鐸。
聽到這個名字，陳靖蓮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顫了顫，而紅鸞接下來的話，更是讓黑暗中的她瞪大了雙眼。
“陳家本是制瓷世家，在陳相之前，已數代傳承着極佳的制瓷手藝，後被另一制瓷世家杜家陷害而家世敗落。直到陳家有人走上仕途，而陳相更是一舉
得中狀元，後來平步青雲官至丞相一職，陳家便又重新風光了起來。而陳相一手天下人難以企及的制瓷手藝，更是震驚了整個臨海大陸，爲大齊先皇所癡迷。待到十八年前大齊的那場政變，大齊國內老百姓更是傳唱着得陳公者得天下的歌謠。”紅鸞似乎對陳公之事特別感興趣，話語間更帶了幾許特別的情愫。
輕嘆一聲後，她的聲音中帶了幾許黯然：“只是，就在那歌謠傳唱出來之後，陳相一家卻像突然之間憑空消失了一般，再沒人見過他們，亦沒人見過他製出的青花鬥彩瓷。有人認爲，以陳相的睿智，定然是不想捲入帝王家的爭鬥而獨善其身選擇了離開。”
得陳公者得天下！得陳公者得天下！那不曾得到的呢？
紅鸞後面還說了什麼，陳靖蓮沒有聽見，唯獨這句話在她的耳邊不停地迴響。夜色越來越濃，紅鸞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眼睛卻越睜越大，在黑暗中泛着幽深的光芒。
她一直好奇官至大齊丞相，更至死都牽掛着大齊的祖父爲何要帶着他們住在吳國的清幽谷，此時看來，方纔知道他是不想捲入帝王家的爭鬥，成爲他們權利的犧牲品。若是換作是她，她或許亦會選擇這麼做。
只是，如此一來，她們一家的死，會不會當真與大齊皇帝有關？他們一直讓祖父交出什麼東西，會不會是大齊皇帝認爲祖父離開時，帶走了足以影響他現下皇位安定之物？
陳靖蓮雙手緊緊地互攥着，尖長的指甲掐得手心裡生疼，腦子飛快地轉動着，心頭的駭意卻越來越甚。
若是如此，憑她一介女子，卻要如何與大齊皇帝作對，如何報得她的滅門之仇？可若是讓她就此放下仇恨，她亦是絕對做不到的。她絕不能讓前世的親人以及清幽谷中受連累的鄰居們，就那樣白白地死去。
她，要怎麼辦？
第二日早起，看到陳靖蓮兩隻熊貓般的眼睛，陳靖
萱和紅鸞都嚇了一跳。
“難道你竟是一夜未睡？”陳靖萱低聲詢問時，紅鸞卻是直指要害。或許她有時會表現得很孩子氣，但陳靖蓮絕不相信她是一位膚淺之人。
陳靖蓮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苦笑道：“不知爲何，一路以來都不曾認牀，昨晚竟怎麼都睡不着，只能睜着眼睛到天亮了。”
紅鸞歪着頭看了她一眼，捂着嘴輕笑：“不會是想心事想得睡不着吧？”
瞧她調侃的神情，陳靖蓮確定她並不知道自己爲何失眠，便懶得去爭辯，搖了搖頭：“哪有。”
“既如此趕緊去洗漱，一會兒我好好幫你們上上妝容，免得被那安寧公主瞧出來笑話。”紅鸞推了推陳靖蓮二人，卻在她們轉身時，腦海中快速地回想着昨晚講過的話。
她不相信陳靖蓮只是認牀那麼簡單，直覺定是昨晚自己的話勾起了她的心事。否則爲何睡覺前還好好的，待到今日卻突然神情不濟呢？
不過，她昨晚講的內容似乎太多了點，令她一時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哪句話可能對她造成影響。
直接用冷水洗了臉，陳靖蓮方覺得腦袋清醒了些。再在紅鸞的妙手之下，眼睛周圍的黑圈被暗黑的妝粉遮了個嚴嚴實實，倒真是讓人瞧不出異樣來。
只是，畢竟是一夜未睡，便是她再撐着，坐在搖晃的馬車上，也抵不過睡意的侵襲。不知不覺中，便靠在車壁上睡着了，腦袋隨着馬車的晃動而像吃米的小雞一般，前後輕點頭。
翻看着手中書頁的俞朗博一擡頭間，便瞅到她閉着眼睛睡得正香的模樣。只是，即便是睡着，她的雙眉亦是蹙得緊緊的，讓人不由得猜想一直冷靜自持的她，到底遇到了什麼難解的棘手之事。
馬車一個顛簸，陳靖蓮的身子往上縱了縱後，直接向後仰倒。她卻似乎睡得正沉，一點感覺都沒有，任由自己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