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公回信,說雲疆並不怎麼太平,越葔雖然安分了不少,但西南的赫朗部落最近正在作亂,他年老體衰,又臥病在牀,因此把重任交到宮無獄的身上,又表明打算今年年底解甲歸家,等着老死的那一天,再不過問政事。
宮無傾掃了一眼回信,微微一笑,其實,她不過在寄往雲疆的修書上,加上了暗示秘密能否守得嚴密的話,又問了宮無獄能否勝任大業,宮晟領會了深層的意思,一來宮無獄確實有能力,一來他對很久以前的秘辛並不知曉,靖國公在信中說宮無獄“除了研習兵書便是作戰,掌管之下軍隊作風嚴格,上次才斬了一個對上有忤逆之言的副將,實在是一個頭腦耿忠之人。”這便向皇帝表明宮晟的態度,他知曉一切,願意回到凰城接受監督,宮無獄不知,可在外統兵打仗,保衛疆土,爲朝廷效力。
不得不說,宮晟也是一個深謀遠慮,拿得起放得下的老將,宮無傾將信交給四龍,四龍綁在鴿子腿上,寄向皇宮。
宮無傾抿了一口酒,說到底皇帝也未必會拿靖國公府怎麼樣,他做了保留的餘地,總歸她宮無傾是一定要死的,如果靖國公府識時務,那麼他可以放宮家一條生路,如果要阻止他,那麼他乾脆解決個乾淨,連很久以前的事一起煙消雲散,再也不復存在。因此,她提前向宮珩打了招呼,只不過誇大了皇帝的心思,爲了讓整個靖國公府站在她的身後。
宮無傾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到最後,誰會輸,誰又會贏呢?
雲上燁款款踏入院子,他望着她一副算計的樣子,只覺得分外可心,挑起了眉頭,“那個黑衣人現在還不願意吐露幕後主使,要不,再把你的法子用一用。”
宮無傾笑,“不用,我只不過想要夙王知難而退罷了,畢竟他與我們無冤無仇。”
雲上燁嘆了一聲,在她身邊坐下,“傾兒,你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此刻不乾淨利落一些,將來只會留下麻煩,知難而退?這個想法太天真了,有人被皇帝捏在手中,夙王能睡得安心嗎?”
宮無傾說,“只不過是讓他不要太明目張膽罷了,再過兩天就可以知道誰爲皇后,已經有多人向皇帝表明,夙王就在凰城,又發生了言貴妃被襲一事,你覺得,皇帝不會有所懷疑嗎?即便他曾有這份心,也會打消掉。 ”
雲上燁望着她,“話雖如此,不過,還是乾脆一些好。”
宮無傾撫着杯盞,“再等等吧,總歸夙王派人襲擊言貴妃,皇帝一定在氣頭上,甚至會因此對凌貴妃母子有怨,凌貴妃的後位之路,怕是要徹底斷了。”
她有着自己的原則,堅決不濫殺無辜,不主動打擊人,夙王協助凌貴妃爭奪後位,本是一件十分正常也合乎情理的事,她爲了自己的利益,斷了凌貴妃的路,沒必要毀掉夙王的前程,爭不到皇位,他可以做一個榮華富貴在身的王爺,不過,這需要他明白活着的真諦和懂得取捨。
她不要成就什麼大事業,她只要每一天都平安度過,吃香的
喝辣的,像在現代一樣,當然,如果誰有心算計她,她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雲上燁修長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眸色溫柔,“好,依你。”
宮無傾微笑道,“如果有一天夙王要與我爲敵,我也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此一時彼一時,不同的時候,有不同的選擇。”
果然兩天後,皇帝宣佈,劉德妃當選爲皇后,這個結果出乎人的意料,仔細一想,卻又在情理之中,凌貴妃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平時又爲人張揚,後位自然不會落在她頭上,言貴妃連爹媽都沒有,是個民間孤女,皇帝就算最寵愛她,可如果選了言貴妃,毫無疑問會遭到不少大臣的反對,而劉德妃出自十大公府之一,不但容貌美麗,又端莊大方,聰明睿智,有母儀天下之風,可主持後宮大局,她爲人低調斂沉,極少參與紛爭,皇帝對她不瘟不火,卻也保持着幾分敬重,最後讓她當選,一是人品保障,一是劉德妃背後的家族因素,負責撰寫史書的劉意雍正是出自劉家,是劉德妃的親哥哥,皇帝此舉拉攏了史官,可以說是很有想法,而言貴妃則是被選爲皇貴妃,她才十九歲,能做到這個位置上,已經很了不起了。
“哼,她劉德妃是什麼東西。”
凌貴妃伸手一拍,婢女手中的梳子頓時飛了出去,戰戰兢兢地跪着撿了起來,“娘娘,娘娘息怒啊,至少不是言貴妃,娘娘大可不用擔心。”
凌貴妃望着鏡中美豔無比卻盛怒的容顏,冷笑一聲,“現在就連那個小狐狸精都騎在我頭上了,以後必定處處與我爲難,我自進宮以來,還從未受過這種氣。”
婢女道,“娘娘稍安勿躁,娘娘還有夙王呢,劉德妃所出的五皇子不成器,言貴妃所出的皇子還小,誰知道能不能長大呢。”
凌貴妃眸中閃過一抹精光,“是啊,除了七皇子還能比一比,其他的皇子都是窩囊廢,三皇子到最後再不濟也是個地位尊貴,手握實權的大親王,她們憑什麼跟本宮比?”
“娘娘,誰做皇后是一回事,儲君又是一回事,況且成爲皇后等於把自己推到衆矢之的的位置上,以後麻煩多得是,劉德妃性子弱,說不定處理後宮的實權最後還要落到娘娘頭上,可以說娘娘的身份又尊貴,又安全,做事也更方便。”
經過這一番分析,凌貴妃的臉色纔好了一點,她嘆了一聲,“如果說不能封爲皇后,封爲皇貴妃也好啊,這樣我心裡也會好受一點,可是爲什麼皇上偏偏要便宜那個賤人呢?”
婢女低聲道,“還不是因爲言貴妃才誕下皇子,正在風頭上咯,換作別的妃子也是一樣的待遇,她有什麼了不起呀,就天生一張狐媚臉,娘娘要比她強太多了。”
凌貴妃緩緩道,“只可惜夙王專門來到凰城,打點了無數的大臣,到最後都沒派上用場,希望皇上千萬不要發現他的動作啊。”那些大臣在朝上上摺子,請求皇上立她爲後,可皇帝根本不予採納,最後反而立了不聲不響的劉德妃,現在已經塵埃落定,她再想當
皇后也大勢已去,反而更關心夙王的安危起來。
婢女還想說話,被凌貴妃制止了,“你起來吧,爲我好好打扮打扮,待會兒就去見新皇后了,萬萬不可寒磣了去。”
陽初酒樓,一號包間。
鏤空的窗還隔了一重紗簾,夙王一身藍衣,長立窗前,淡淡道,“明天,就回去吧。”
夙王的幕僚斟酌了一下,“也是,這個時候及時迴天澤域,是最好的選擇,被皇上發覺就不好了。”
夙王是個識時務的人,他道,“本殿只不過想讓母妃母儀天下,從此再沒有人與她爲難,二來,自然是爲了爭取一點兒希望,但凡皇子,誰不想坐上那個位置呢?”
幕僚低聲道,“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只要殿下耐得住性子,未來的事,誰說得定呢?”
夙王望着人來人往的凰城大街,嘴角抿起,眸子一派幽遠。
“一切,看天意吧。”
珏王獨大,又要娶三大公府,一大侯府的千金,從此之後更是權勢滔天,他要與他爭鬥,等於是拿雞蛋碰石頭,定然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還不如明智一點,將來無論如何也能保住這個尊貴的親王位置。
“夙王離開了。”雲上燁淡淡道,“小毒物,你是對的,我以爲他會不甘心,不服氣,沒想到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宮無傾一口咬掉一個冰糖葫蘆,道,“夙王本來就是安於天澤域的,只不過是被赫連璽激發出了野心,他的性子帶着投機取巧的成分,說到底也是識大局,懂變化,無力抗拒時退,有機會時爭取,這便是他的聰明之處。”
雲上燁垂視下來,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冰糖葫蘆,她舉起來給他咬了一顆,他笑道,“指不定有一天他會捲土重來,誰也說不定今後。”
宮無傾挑眉,“那就以後再說吧,我只關心現在。”
珏王大婚,是在三個月以後。
大婚前夕,衛子卓來請宮無傾,說珏王想見她一面,宮無傾沉吟了一下,“殿下明日就要娶妻了,若與別的女子相見,被有心人瞧見了,只怕會傳些不好聽的出去,於我於殿下都無益處,還請殿下小心一些吧。”
衛子卓說,“若宮小姐不願意相見,只怕是殿下永遠的遺憾。”
宮無傾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淡淡道,“見與不見都改變不了什麼,又何來的遺憾呢?該說的話,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說盡,你回去告訴你家殿下,我宮無傾祝願他妻妾合樂,琴瑟和諧,開枝散葉,幸福一生。”
衛子卓嘆了一聲,“這三個月來,殿下清瘦了一些,每夜靠喝酒沉醉才得以入眠,殿下曾無數次問小人,人活着,這一生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小人無以回答,只知道殿下必定是想念宮小姐了。”
宮無傾勾起嘴角,“你家殿下真是貪心,要江山,也要女人,眼下一下子有了三個美貌的妻妾,卻還不滿足,讓你來邀我,人太貪婪,只怕會出亂子,與大局無益,還是節制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