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麟趾宮出來,回去向太后覆命:“皇上在會客,琰親王和定遠侯他們都來了,兒臣不便進去,還是等皇上回承乾殿後再說吧。”
太后滿眼興味地問:“那你看見渤陽侯祁雲海了沒有?”
“遠遠地晃了一眼。”我如實作答。
“對他印象如何?”太后的語氣中盡是急切。
“母后”,我無奈地嘆息:“您這個樣子,不只兒臣會有壓力,那些朝中單身貴族們也會有壓力的。”
“有什麼壓力?”
“太后有個待嫁的女兒,整日相看這個,品評那個,我懷疑現在朝中人人自危,生怕被太后拉郎配。”
周圍侍立的太監宮女好幾個掩住嘴,崔總管忙掃了他們一眼。太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然後自信滿滿地說:“是人人翹首而盼,躍躍欲試吧?”
我再嘆:“起碼兒臣沒躍躍欲試吧,母后就不要亂點鴛鴦譜了。”
太后拉起我的手:“音音啊,難得今天母后有空,想跟你好好聊聊。”
她帶着我走進內室,屏退從人,很認真地問:“你真的無意嫁人了嗎?”
“真的。”我很鄭重地點頭,還要我說多少回才肯信啊。
她不再追問,改爲苦口婆心地勸:“要是你像母后這樣的年紀,膝下有兒有女,倒也無所謂。可是你才十八歲,花朵兒一樣的人,就這樣獨守空閨多可惜!你又沒生養孩子,將來老了依靠誰?母后能陪你的日子到底有限,管不了你一輩子。有一句是怎麼說的?有花堪摘直須摘,莫待無花空摘枝,女人青春有限,母后不忍看你就此蹉跎下去。”
我苦笑道:“若說孩子,我就算再嫁,也照樣沒孩子,老了還是沒依靠的。”
這纔是我對婚姻絕望的根本原因,再嫁一次,不過重複一次和子孝的悲劇。子孝家裡只是稍微富裕點的田舍之家,就這樣尚且不能容忍媳婦不育,母后給我介紹的,都是威震一方、手握大權的人物,這樣的人,更在乎子嗣與爵位的承襲。
母后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何以見得是你不育?多的是無恥男人把不能生育的責任推到女人頭上,自己娶進一個又一個,結果家裡母雞成堆,就是不見生出一個蛋。你放心,我家自你太姥姥的太姥姥起,就沒有不育的先例。你太姥姥生了十一個,你姥姥生了七個,我跟你父親結縭一年就生下你,進宮後還生了一個,怎麼可能到你這裡就不育了呢?”
“萬一是我的原因呢?”這本來就是一半一半的機率。
太后揮手打斷我的話:“沒有萬一!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母后。母后保證,只要你肯嫁人,不出一年半載,一定會傳出喜訊,然後抱上大胖小子。”
她保證?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彆扭,我有點好笑地說:“請問,母后您怎麼保證呢?”
“過來!”她把我拉近,附耳低語道:“知道我爲什麼要你相看嚴橫和祁雲海嗎?這兩個都是長期駐守在邊界的戍守使,一兩年纔回京一次,來了也頂多住兩、三個月就走。我把你嫁給他們中的一個,婚後兩個月你就說懷孕了,你一個孕婦,那麼遠的路途怎好隨行?自然是留在京中待產了。我再借口不放心,把你接到宮中照顧,到十月滿足,你要什麼樣的兒子都有。”
我瞪大了眼睛,天那!我知道母后是個不可以常理推斷的女人,可是這樣膽大妄爲還是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結結巴巴地說:“要是,我是說萬一,最後被發現了怎麼辦呢?”
“沒有萬一!”她塹金截鐵地說:“你只管交給母后就是了,母后會做得天衣無縫的。男人,尤其是混到了一定地位的男人,都有些自大驕狂,他們寧願自欺,也不願相信自己被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即使到最後發現了,他也會選擇裝聾作啞,不會聲張出去,不然,他豈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越是丟不起這個人。”
“母后分析得沒錯,只是這樣未免有失厚道,所謂明人不欺暗室。”我低下頭吶吶地回覆。
“迂腐!”她低斥一聲:“別人殺人放火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你這算什麼不厚道?對於那個男人,你給了他一個現成的便宜兒子;對於那個兒子,你給了他八輩子修不到的榮華富貴,你倒是說說看,你虧負他們什麼了?做人要靈活點,別一條黑道走到底。你倒是一心替別人着想,但這世上除了你娘,還有誰替你着想了?”
太后一通連珠炮似地教訓轟得我擡不起頭來,趁我發愣的當兒,她已經自作主張結束了談話:“就這樣說定了,我馬上召見嚴橫和祁雲海,晚上請他們一起用膳,你好好觀察一下,然後告訴我,你相中了誰。”
我馬上聲明:“我一個都相不中。”
她自顧自朝外走,頭也不回地說:“音音,這兩個可都是我們天佑皇朝排名前幾的金龜婿,無論人品長相都沒話說的,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求我給他家的女兒賜婚呢。我因爲惦着找你,沒心思管他們。你回來後,更是不想管了,你都還沒挑,哪裡就輪到他們了?”
“母后……”我追上去想讓她收回成命,她已經親手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傳來了她的聲音:“去麟趾宮把皇上和幾位侯爺一起請來,就說太后感念他們戍邊辛苦,特意在紫薇閣設宴,以示拳拳之念,慰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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