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風沐霖平靜語聲入耳,風涪澍輕輕吐一口氣:“但是,四哥怎知道我便沒有?”
“真的?”風沐霖聞言一驚,隨即現出懷疑不信的神sè。
瞥一眼之前風涪澍丟在桌上的藍皮冊子,“就算你拿到了宗家的禮單冊子,一樣一樣考校賀禮來歷,並且推斷送出這些禮品背後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含意,但這到底是意會的東西,根本做不得數。”
風涪澍微微笑一笑隨即搖頭:“不,我說的不是這個。”“那是----”“四哥,你還記得當初我們知道太傅要參與這次大考,是哪裡遞來的消息?”風沐霖奇道:“嶽思誠啊!轉來影閣閣主的書信,告訴我們太傅從南雁碭啓程的時rì,還有沿途路線。”聽他回答,風涪澍又是一笑,微微低垂了眉眼:“沒錯,是思誠傳來的消息。
不過,四哥似乎忘記了,那封書信並不是班憶寫後寄給屬下的思誠,而是二哥……渤文皇兄寫給承安的書信。因書信裡提到太傅有意參與這一次的大考,並且親自主持陳、隗這幾個郡的考覈,而我們又恰往嵇州觀看論文大會,正在太傅回程必經路上,所以班憶才把書信通過思誠轉給我們。”
被他一語提醒,風沐霖眼前猛然一道光閃過:“是神殿----是從南雁碭到昔陵。遍佈各地地神社神殿!”不自主地伸手扶額。風沐霖努力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中激盪,又沉默一會兒,方纔字斟句酌地開口,“太傅要參與這一次地官員大考。神殿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得知了這個消息,而神殿教宗消息的傳遞和朝廷、三司的方法渠道是完全不同的!所以雖然幾天時間,遠在幾千裡之外地西京都知道了太傅要親自考覈東南六郡官員,但是京城和地方卻還都沒有發出關於此事的廷報,甚至,連太傅自己都還沒有向父皇遞上安排今年大考的奏呈。”
“是,一點不錯。朝廷並沒有確實的命令廷報,官員們如何能如此迅速得到千里之外的信息?不是由一地的官員士紳傳給另一地,而是幾乎在同樣的時間,相隔了數千裡的州縣各自知道了這件事情。這樣的情況。除了朝廷發佈最緊急的政令。平時三司內部訊息地上呈下達也是差不多地速度。可是假使是三司刻意放出風聲,這樣大的動作我不可能一無所知,那麼,就只有教宗神殿可能做到了。”
風沐霖聞言頷首:作爲大周朝廷的特殊機關,督點三司雖與六部同列,但統轄直屬於最高君王,只對君主一人負責,行事不受朝廷各部署乃至宰相臺制約,常人也很難得知其運作的全貌。然而風涪澍身爲儲君。得到天嘉帝格外恩寵,雖說至今還未dú lì主持過什麼朝政大事,但三司重要的消息奏報,在呈送天嘉帝的同時也是要告知於他的。
“神殿教宗的訊息傳達體系,是上一代大祭司徐凝雪花費二十年時間建成。後來神宮主持池豫兮又加以完善的。單純信息地傳遞。速度不遜於督點三司。而以最高神殿下,國中的無數神殿神社。要使各地在幾天之內都得知大考的信息……而當各地的神殿神社得知了太傅的消息,那些香客,那些與神職者關係良好地地方官員士紳,自然也就能夠知道。”
說到這裡,風涪澍微微笑一笑,低垂下眉眼遮擋住目光,“我西雲大陸神道自古流傳,神社神殿衆多,對西斯大神以及座下一切神明虔誠禮拜原是世間常理。而發願以身心侍奉神明地祭司執事,溝通天地爲民祈福,又能襄助朝廷勸導教化一方百姓,因此大周開國起地位便頗尊崇。爲官宦者或是本身便篤信神明,或是出於地方施政的考量,供養神殿,禮敬祭司,進而與神職者私交密切,也是自然之極。”
“而那宗省之,就這數年地經營,和地方教宗神殿的關係……顯然不同尋常。”風沐霖語聲低沉,心中也是一陣陣的沉重。擡頭看向面容嚴肅的少年,“是密信吧?寫給神殿神社主持的宗省之手書,或者是通過這些與宗氏本家淵源深厚、親信的神職者,與當地世家大族,還有官員們往來的書信。信中點出了大考的訊息,可能還有初步的計劃打算----是這樣沒有錯吧?”
見風涪澍頷首,風沐霖淡淡笑一笑,“如果是這樣,那串連就是有了實證,至少,不是一句行事有失謹慎就可以掩得過去。只是涪澍,你怎麼會注意到他們的這一步?”聽到這一句,風涪澍卻是顯出了笑臉:“四哥,這原是你提醒我的。”見他眼中微露不解,隨即解釋道,“記得當夜思誠傳信過來,四哥就曾經疑惑過爲什麼太傅的行程決意,是通過二皇兄傳達。
當時我以爲二皇兄統領着東南十二郡教宗事務,既然身在近側,奉迎太傅一行順理成章,並無不妥可疑。但是這些天,查看地誌卷宗,同時比對思誠從影閣掉出的信息,宗氏、宗省之數十年經營,田莊、書院、地方官署、朝廷、神道……串連起完整的線索,把這些所謂世家大族的心機手段都呈現得徹底----太傅這一招打草驚蛇、敲山震虎,實在是使得漂亮!”
“太……傅?!”看着風沐霖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即流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神sè,風涪澍終於愉快地笑起來:“是的,四哥。我想這就是真正的原因----困擾了這許多天,但我們到底沒有走錯方向,也沒有做錯事情。”頓一頓。風涪澍擡眼看向漸漸顯出夕陽金光地天空。“兼收幷蓄,天下撫之如一,是自大陸一統就確定不易地國策。遵奉共主,信仰最高的西斯神明。
則保存和保護各族各地的民俗傳統,這是大周對全體百姓的承諾;而厚待諸國遺民,尊重地方郡望,不奪取世族大家利益,則是朝廷得到各方勢力信任和順服地基礎----父皇,不是以他無敵的鐵騎征服大陸;北洛,也不是靠着強大實力,將鄰國逐個侵吞然後達成的統一。從慶元開始,然後是元和、延和、崇寧,爲了使百姓歸心。讓順服之人真正融入進新的國家。
整整三十五年,每一年朝廷都要分出極大心力安撫諸國遺民,平衡國中各族各派利益關係。可是,朝廷寬和包容的態度,卻助長了有些人的驕傲,讓他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根本----大家行事不慎,恭敬之心漸失;世族豪強把持地方政治,與民爭利,進而也敢於朝廷爭利。這是隱藏在太平盛世表象下的弊端。而太傅,早就洞若觀火。”“所以,這一場牽動整個大周官場的大考,根本是柳太傅自己……刻意造出的風波?不經由三司,而是刻意通過神殿放出親自參與和主持大考地消息。
太傅就是要看各地地官員士紳反應。要讓平rì或還不顯山不露水的地方勢力受到強烈的震動一一浮出水面,逼迫那些忘恩背德。阻礙朝廷政事、辜負君王信任的人現出原形?”疑問的語聲,風沐霖心中卻已是確定無疑。看一眼樓下漸漸熱鬧平息、人流散去的大道,青年皇子忍不住輕嘆一聲,“太過湊巧了,這個時機----宗熙的壽辰,本來最值得慶賀的大喜,卻要成爲這許多無知者最後的盛宴。”“不是宗熙,也會有其他地事情作爲那些人聯絡起因。不,這件事本來就與宗老大人毫無關係。”
站起身,風涪澍兩步踱到窗前,伸手扣住窗櫺,“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太平盛世,父皇和太傅多少心血、勞苦,多少讓步乃至犧牲換來的大治,絕不會輕易就動搖了根基。那些蠢行,那些威脅朝廷根本的危險行爲必須有人制止----宗家必須得到jǐng告和教訓!”
少年的側臉被夕陽投shè出一片yīn影,目光中透出的堅毅冷峻讓風沐霖心中一凜,隨即一股危險地預感升上心頭:“涪澍,你要做什麼?”“問罪----向宗省之問罪!”霍然回頭,風涪澍眼中jīng光閃爍,“還有與之串聯地士紳世族,以及那些彼此勾結,一面討好獻媚、賄賂上官,一面統一口徑,謊報災異僞造政績,更在卷冊記錄上弄虛作假,妄圖欺瞞上鋒應付考覈的官員----這些國之蠹蟲,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你是說,將我們掌握地宗省之與各地神殿、地方官員的往來書信遞呈三司,請督察史即刻立案取證,徹查不法?”
“何必那麼麻煩!捉賊捉贓,結私密謀的書信都已在手,面對鐵證,難道還有人敢抵賴?”風涪澍從袖中抽出一疊書信,狠狠摔在風沐霖面前,“樹有皮人有臉,我不信當着這些,此刻宗家大院裡的那些人還敢作出什麼不明智的舉動來!”
雖然早已猜到風涪澍所掌握官員勾結的實證,風沐霖還是被眼前書信的數量駭了一跳。但心思還不曾從駭然中收回,目光轉動間瞥見風涪澍繃緊了面孔正大步向門口走去,風沐霖一怔之下隨即恍然,猛地起身:“等等!涪澍----你這是要去哪裡?”聞聲停住腳步,風涪澍卻沒有回頭:“四哥,如果不想惹麻煩,你可以不同去。”
“不,涪澍,這絕對不可以----你不能去鬧,絕對不行!”腳下飛快,風沐霖搶到門前,身體擋住風涪澍去路,一雙淺黑帶褐的眼睛透出異常的堅定,“我不會讓你去----今天是正rì子。宗熙是老臣,是朝臣尊敬、皇上看重的人,別說身上並無過錯,就算本身也真的牽扯到其中,今天的生辰慶宴也絕對不允許出一點差錯!難道你忘了,不論是朝臣還是普通百姓,壽誕慶生都絕不能攪擾,這是父皇少有的幾條習慣忌諱之一?就是名正言順地問罪。也必須等到慶生儀式全部完成之後才行!”
“慶生儀式要延續過正rì子後地三天。但是過了今天,那些爲徇情私交、借拜壽之機在隨都密約協議的官員就都要回去了!而一旦讓他們回去,翻騰變化,這辛辛苦苦收集來的證據就是一堆廢紙。我們調查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怎麼可以就這樣白白放走?!”“可是涪澍,今天不是一個好時機。宗熙地壽筵絕不能攪,不管是有多少最正當的理由……你不能去!”見風涪澍臉sè愈沉,風沐霖深吸一口氣,“機會總是可以找到的,但今天不行----涪澍,如果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哥哥,就千萬聽我這一句!”冷峻的目光與堅決阻攔的兄長靜靜對峙,半晌。風涪澍嘴角微微一揚。
“爲什麼?爲什麼不能去?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我並不是針對着宗熙。如果是爲了父皇的忌諱……秉心執政、天下爲公,公事、私情何者爲先而不能決,有這樣的顧慮困擾,反而是對父皇真正的不忠不孝吧?”頓一頓,少年的語聲瞬間變得低沉而風暴凝聚,“四皇兄,如果你心裡還認我這個太子,就請你立刻把路讓開!”聞聲喉頭一窒。風沐霖垂下雙眼,默默移動開腳步。風涪澍略一頷首,快步走出包廂房門,留下風沐霖獨自忡怔。然而一瞥望見桌上散落的書信,風沐霖猛地驚醒。急忙收攏過書信快步出門。轉眼看到風涪澍疾步下樓地背影。正要開口呼喚慢行,卻見已經到最後兩階樓梯地少年身子猛然晃了兩晃。隨即揮舞着臂膀就往一邊倒去-見風涪澍摔倒,風沐霖一驚之下,也不顧身份穩重,拔腳就向樓梯飛奔過去。
三步兩步躥到風涪澍身邊,伸出去相扶的手還沒有觸及到他身體,口中問題已經一迭聲衝出:“怎麼回事?摔到哪裡沒有?感覺怎樣?手、腳,身上疼不疼----”見風涪澍擺手示意無礙,心中稍安,風沐霖扶了他起身,這才擡眼向樓梯前方看去。然而當注意到眼前情景,風沐霖卻是不由自主頓時將眼睛瞪得滾圓。一個孩子,三四歲年紀,正坐在樓梯前一步距離的地上哇哇哭得傷心。
身邊另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躬下身,一邊拉扯着他起來,一邊口中教訓:“……哭,哭----叫你別亂跑的,怎麼就不聽?看這下摔着了吧!痛?哪裡痛,手還是腳?膝蓋呢?擦破了沒有?”男孩的聲音清亮,雖然童稚,卻帶着一種年齡較長者本能的威嚴,只是說話的焦急透露出內心中真實的緊張關切。忍不住看了風涪澍一眼,見幼弟同時也轉過眼來,目光相對,風沐霖不由揚起脣角,隨即耳中便聽他壓低地語聲傳來:“突然躥過來的一隻貓兒,閃開了,卻沒想那孩子在後面追。我這邊止住了,但他好像受了驚,腳沒停住結果摔了一跤,不過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你……是走得太快了一點。沒摔到就好了。”風沐霖微笑一下,隨即轉眼看向那對孩童。見那大的已經將小的扯了起來,一邊拍打着他身上沾染的塵土,一邊繼續訓道:“自己摔一跤,真是笨死了!人家都已經停住,又沒有真撞到……也沒摔壞哪裡,賴在地上不肯起來,還哭,哪裡是男孩子地樣兒!快,收了眼淚,不許再哭了!”“可是我痛……”“痛也不許哭----你是男孩子!聽話,不哭了,我就跟爺爺說給你糖糕吃。”威逼加上利誘,剛纔摔倒地孩子果然聽話收住了眼淚,紅着眼睛乖乖被較年長者牽住手。
看到那大一點的孩子向自己和風涪澍地方向略欠一欠身,兩人隨即手拉着手走開去,風沐霖不覺又是一個微笑逸出。“好孩子----好教養,好和睦……真是好一對兄弟!”“四哥不是想起侄兒了吧?這對兄弟,感覺倒真有幾分相像,看着挺眼熟。”風沐霖聞言失笑,直覺答一句:“怎麼會……”但話只說了半句,一股異樣感覺升上心頭,目光不自主地就朝那對孩子走開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兩個孩子走到一樓大堂最邊角地一桌。年幼地一個隨即撲進桌邊背向自己而坐的一人懷裡。
旁邊另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則拉住了較大的一個問話,一邊說話一邊不時地擡眼,向自己兩個看過來。“好了,沒事地話我們就走吧。”見那女子問了幾句後便帶孩子在桌邊坐下。風沐霖也收回視線,轉頭向風涪澍說道。不料目光轉動,只見風涪澍雙眼大睜,一張臉上說不清是驚是喜,雙手也從身側提起,微微握拳。正要開口,風涪澍已將自己輕輕推一把,隨即徑直便向那兩個孩子所在的一桌而去。風沐霖一怔之下急忙追趕上,到得桌前,眼見桌上面對着自己的幾人面露訝sè。正猶豫該如何開口。那懷抱着年幼孩童的青衣男子已然轉過身來。“太……太----太老師!”
風沐霖震驚結舌中,風涪澍已經深深一躬到底:“涪澍見過老師,老師一切安好!”擡起身來,少年眼中閃爍出純然喜悅的光芒,“聽說老師近rì就到陳郡,我和四哥正想前往相迎,不想今rì在這裡見到,真是不勝驚喜!”
“是的,太……老師。在這裡遇見,真是太高興了!”風涪澍說話間,風沐霖也從震驚中平復過來,急忙補上拜見禮節,一邊笑着說道:“前兩天思誠還說老師才過崤州。以爲到陳郡還有兩三rì路程。我們正想會合了二哥,然後一起去迎接老師呢。在這裡遇見。真是太好了!”“渤文啊……我已經打發他先回通江邑去了,你們兄弟想要會合,可是還要等上幾天。”微笑頷首,容貌在五十到六十之間的老者擡手示意兩人在桌邊坐下----他正是柳青梵,督點三司大司正,同時也是當朝唯一的太子太傅。“青衣太傅”的聲名聞及天下五十載而不衰,天嘉帝風司冥的尊崇信賴年深rì久,加上藏書殿首領太傅師徒名位早定,風沐霖、風涪澍雖是皇子、儲君,一時卻也不敢隨意落座,只各自行禮道過一聲“謝座”,才側身在座椅上略略靠住。
見兩人拘禮,柳青梵微笑一笑,也不多言。但他懷中地幼兒卻是生xìng活潑,之前差點與風涪澍衝撞,此刻見這兩人竟到自己桌上,還與柳青梵相識稱他爲“老師”,一時好奇,順手從桌上盤子裡抓一塊糕點,一邊擡起頭略帶nǎi聲地向青梵問道:“爺爺,這兩個哥哥是誰?”一句話出口,風涪澍、風沐霖以及那個年紀較長地男孩,三雙眼睛頓時閃出同樣的光彩。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柳青梵輕笑一笑,隨即低頭向懷裡孩子道:“這兩個呀……不是哥哥呢,鬆兒要叫叔叔甚至叔祖纔對。
朗兒倒是隻喊叔叔就行了。”擡頭,看向面露疑惑的風沐霖與風涪澍,青梵笑着搖頭,“還認不出來?雖然略瘦弱些,但雙生的兄弟,面容和茂桐應該是一模一樣的。而清朗,嫡親的孃舅,別說茂松、茂桐,和茂桂也有五分相像。”聽到熟悉的名字,風涪澍這才猛然想起:當朝宰相、自家舅父秋原鏡葉,孫輩就是以“茂”排行。秋原茂桐、秋原茂松正是他長子秋原潤玉的一雙孿生子,幼子茂松因出生時侯過於弱小,藥石無效,柳青梵以自身功力渡入嬰兒體中才保得了xìng命,從此便一直被柳青梵帶在身邊照料。秋原鏡葉既是嫡親舅父,潤玉是自己表兄,他的兒子自然是叫自己叔叔。
但是,秋原潤玉地妻子、茂松的母親卻是英王風亦璋的長女。風亦璋是自己堂兄,因而從母親一方算來,眼前這個四歲的孩子倒成了自己的孫兒輩。想到這裡,風涪澍不覺好笑,伸手從青梵懷裡抱過秋原茂松,臉上卻是一本正經:“哪,記住,除非你外公在跟前,絕對不許叫我叔爺爺”風涪澍一句話說得衆人莞爾,但桌上唯一一個真正笑出聲來地卻是那個七八歲地孩子風清朗。秋原茂松母親是風亦璋長女,則“嫡親的孃舅”自然就是風亦璋之子。聽他笑聲,風涪澍風沐霖兩人一齊注目,見他雖面容清秀,眉目之間卻透出一股英氣。
風沐霖頓覺歡喜,擡頭向青梵道:“亦璋王兄久在東京,回承安地時rì短促,與侄兒們相見的機會也不多,所以一時纔沒認出來。清朗……就是七年前封英王爵的時候出生的吧?果然和王兄十分神似。”“是,正是如此。
清朗和他的父親十分相像。”看風清朗規規矩矩向兩人見了禮,青梵笑道,“而且不僅在面貌神情上像,連崇拜今上的脾氣也和亦璋一模一樣。這一次就是聽說我最後要回京,於是死纏硬磨,非要千里迢迢地一道跟來。說到底,不過是提前三四個月到京城----明年皇上的甲子聖壽,你父親能不攜了全家到承安來?真是能多看皇帝陛下一眼都是好的……唉,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實心,涪澍,你可不能爲此欺負了他去!”“老師!”“爺爺!”一句玩笑,引得兩人一齊發急,風清朗更是習慣xìng地喊出平rì與青梵遊歷在外時才使用的稱呼來。見青梵微笑注目自己,孩子頓時羞赧地低下頭,口中卻兀自小聲道:“父王說過,皇帝陛下是我們風氏王族的驕傲,本來就應該受到所有人崇拜!”
看着孩子微紅的耳根,風涪澍心中不由生出濃濃的喜愛,只是懷裡已經摟了秋原茂松,分不出手去抱一抱風清朗,或者拍一拍他的肩膀。然而目光一轉,卻見柳青梵正含笑向自己看過來,想到自己六七歲時對父親的極端崇拜,風涪澍臉上也頓覺微微發燒。急忙隨意抓過一個話頭:“太傅……老師說提前三四個月到京,是會在九月前回到承安嗎?”
“啊,這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回京吧。至於具體的時間麼……”青梵笑一笑,將秋原茂松從風涪澍手上接過,交給隨身侍奉的影閣女弟子照管。目光又從周圍幾桌瞬間緊張戒備起來的影衛身上掃過一遍,這才轉過雙眼正視風涪澍。見少年已經變換成標準正坐聆聽的姿態,全身彷彿被無形的繩索緊繃,青梵不由又是微微一笑,“至於具體的時間,涪澍,這件事情,完全由你來決定。”久違的出場,勤快碼字的動力,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