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大鬧永壽宮2

永壽宮,儼然又是那一日顧清顏血洗大殿的重演,抑或者比那天還要慘烈。

淳于越擅使毒術,死在他手中的人皆是死狀猙獰不堪入目,御林軍侍衛對上這樣一個擅使毒術的高手,完全都沒什麼抵抗力的。

鳳婧衣衝進去的時候,淳于越已經殺到了靖縭公主的靈堂前,一掌掀開了金絲楠木的棺蓋,靳太后擋在了靈前,厲聲喝道,“你敢動我女兒,哀家便讓你這一生在大夏都再難以立足!”

靖縭已經死了,總不能到了最後連屍首都要被人毀了。

“你們讓她這一生都過得不安寧,我又豈會讓你女兒就這麼便宜死了。”淳于越目光兇狠凌厲,血絲遍佈攴。

當日帶着她逃離刑部大獄,還幫她從宮裡把姓宗的孩子偷走治好了傷,結果她竟然趁他不備下手,封了他的幾處大穴,讓他幾日都動彈不得,自己卻消失無蹤了。

等到他衝開穴道出來,才知道她與凌之軒還有夏候縭都喪命在了顧家廢宅,而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甚至……連她的屍骨都無處可尋。

“那是她顧清顏罪有應得,靖縭和宗澤都死在了她的手裡,你還要怎麼樣?”靳太后憤怒地質問道邈。

若不是讓上官素搶先一步將那兩人火化葬了,她又豈會讓他們就那樣白白死了。

淳于越眸中殺意更盛,一步一步逼近前去,“她若罪有應得,你們母女兩個就罪該萬死了,既然她死前沒有還漏了你一個,今日我便替她討回來!”

靳太后對上那樣嗜血的眼神,一時間不由有些膽寒,皇帝若再不帶人趕來,只怕她這條命就真的要葬送在這個人手裡了。

“淳于越!”鳳婧衣衝進殿中喝道。

淳于越聞聲轉過身,冷笑着望向來人,“你也來了,難得正好把你們一個個都湊齊在這裡,省得我再一個一個下手了。”

鳳婧衣抿了抿脣,很難相信眼前這個面容憔悴,一身狼狽的人會是金花谷永遠過得講究的神醫淳于越,看來青湮的事確實對他刺激不小。

“人已經死了,你就算殺了我們,青湮也不會再回來。”鳳婧衣說着,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死了?”淳于越不再糾纏靳太后這邊,轉而身影一閃襲向走近前來的人“當初人是好好的交給你,如今你卻告訴我她死了?”

鳳婧衣閃避不及被他一把扼住咽喉,抵到了數丈之外的牆壁之上,巨大的力量震得她五臟六腑都一陣生疼。

“鳳婧衣,你說我要是就此拆穿你南唐長公主的身份,你在這宮裡會落得什麼下場?”淳于越狠毒的說道。

鳳婧衣想,自己脖子上剛剛結痂的傷口,這下定然又遭了殃了。

“你不怕……她把你宰了,你就儘管說出來。”她被他扼着咽候艱難出聲道。

青湮未死的消息,她知道,公子宸和隱月樓知道,卻獨獨瞞了最想知道的淳于越,這是她與她們一開始便計劃的好的。

不過,眼下再不告訴他,只怕自己的小命就真的要斷送在他手裡了。

淳于越是何等心思敏銳的人,鳳眸一眯,“你什麼意思?”

“我費了這麼多功夫,豈會真的讓她搭上性命,我鳳婧衣何時做過失信於人的事。”鳳婧衣低聲道。

靳太后和殿中的侍衛一見兩人交上手,便紛紛退遠了,自然是聽不到兩人的這一番對話。

“你們又在算計我?”淳于越咬牙切齒地道。

她既然這般說了,那麼想來她是被她們藏起來了,他量她現在也不敢對她說半句假話。

“你既然捲進來了,總要物盡其用。”鳳婧衣低語道。

當初是他將人從刑部大牢帶走的,可若是青湮死後,這個人連面都不露,豈會不讓夏候徹和靳太后起疑。

所以,才讓青湮對他下了暗手,不讓他參與到顧家廢宅的計劃,等他一得到青湮已死的消息,以他的稟性又豈會放過靳太后和她,勢必會入宮尋仇大鬧一場。

而她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只有他來鬧這麼一出尋仇的戲碼,夏候徹和靳太后纔會相信青湮是真的在顧家廢宅死了。

若不如此,以夏候徹和靳太后多疑的個性,細細一想難免不會懷疑是她動了手腳,既然是做給他們看的戲,自然是要做足全套。

“鳳婧衣,若不是看在她死心踏地跟着你的份上,憑你的所做所爲,我都該讓你死上無數回了。”淳于越道。

這麼多年,她和隱月樓就仗着青湮,對他百般要挾搜刮,若不是她一心向着她,他早就跟她們算帳了。

“我幫你讓她報了仇,你還少了一個情敵,你怎麼也該謝謝我。”鳳婧衣脣角微勾,低語道。

可是,這麼被他掐着脖子呼吸不暢還腳不沾地的懸着,實在是件折磨人的事兒。

兩人正說着,宮外傳來一陣***動,殿門口的御林軍齊齊讓出一條道來,一身玄色龍紋朝服的夏候徹快步進了殿中,掃了一眼殿中情形,而後望了望被他掐着脖子,因爲呼吸不暢,脹紅着臉的她,厲聲喝道,“淳于越,你再敢輕舉妄動,休怪朕不客氣。”

鳳婧衣望了淳于越一眼,示意他這齣戲還是要演下去。

淳于越雖然惱恨自己又被她們算計了,可也知道自己若此時抽身離去,只會讓人起疑青湮假死,這出尋仇的戲碼他不得不繼續演下去。

“那你到看看,是她先死,還是我先死。”

說罷,鬆了手袍袖一揚,鳳婧衣靠着牆癱坐在地,只聞到一股詭異的冷香,隨即便覺得整個人如置冰窖一般,禁不住地瑟瑟發抖。

她知道,這是淳于越教訓她算計他而已,可是明知道她最怕冷,還對她用寒毒,實在是可恨。

她這邊毒發整個人凍得縮成一團,眉間髮梢都緩緩結出薄霜,一擡眼只看到淳于越已經同夏候徹交上手了。

半晌,渾身發抖地扶着牆站起身,手腳都是冰冷麻林的疼,艱難地走向不遠處的桌案,拿起燃着的燭臺,掏出袖中早先準備好的信封,望向猶還纏鬥不休的兩人道,“淳于越,你再不罷休,我就燒了她的遺書!”

淳于越聞聲收手,目光冷厲的望向她喝道,“東西給我!”

他知道,這不是真的遺書,但也會是讓他去找青湮的地圖什麼的重要東西。

夏候徹擰着眉望着寒毒發作,渾身不住發抖的人,抿着薄脣幾步走近扶住她望向淳于越道,“解藥拿來!”

淳于越恨恨地望了望鳳婧衣,並沒有拿出解藥,設這樣的局算計他,他這樣教訓她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你們害死了她,還會給她時間寫遺書嗎?”他冷笑道。

鳳婧衣暗自把他咒罵了千百遍,作勢便要將信燒了道,“你既不想要,那我便燒了好了。”

“慢着!”淳于越咬牙喝道,緊張地盯着她手中之物。

“想要這信,就把解藥交出來!”夏候徹一把拿過她手裡的東西,朝淳于越喝道。

她最是懼寒,他竟敢下寒毒,該死!

淳于越望了望他手中的信,一揚手將一枚藥丸彈了過去,夏候徹一伸接住喂她服下,而後纔將信封扔了過去。

“上官素,若非念在你們主僕一場的情份,你死一千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淳于越拿着信早已歸心似箭,沒有再多做糾纏便離開了永壽宮。

“皇帝,這樣的人豈能就這樣放他走了!”靳太后忿然道。

夏候徹扶着鳳婧衣扭頭道,“母后,皇姐死了,顧清顏也死了,母后還要死多少人才甘心?”

鳳婧衣嚥下解藥,寒意雖消減了幾分,整個人還是冷得直髮抖,就連呵出來的氣都是冰涼的,這顆解藥是藥性極慢的,要想完全解了她身上寒毒,只怕還得大半天的功夫。

這個仇,她記下來了,早晚得向他討回來不可。

“沁芳,扶我回去……”

沁芳聞聲快步上前正準備扶她走,夏候徹卻已經把人抱了起來,大步朝着永壽宮外而去。

宮外的皇后和衆妃嬪正往這邊來,看到夏候徹齊齊行禮,“臣妾(嬪妾)給皇上請安。”

然後,夏候徹卻是快步走開了,徒留下她們跪了一地請安的人。

良久,皇后扶着墨嫣的手平靜地站起身,身後的衆嬪妃方纔跟着紛紛起來。

“看到沒有,方纔皇上抱着的人,好像是鈺容華。”有人小聲說道。

皇后回頭望着聖駕離去的方向,平靜的目光隱帶恨意,一個上官素當真是已經讓他着了魔怔了嗎?

關雎宮的掌事宮女秋月快步過來,行了一禮道,“皇后娘娘,永壽宮裡現在一片狼藉,太后狀況也不太好,我家娘娘請皇后娘娘過去商議如何處理。”

“帶路吧。”皇后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從容說道。

去往素雪園的路上,沁芳和孫平小跑着跟着前方健步如飛的人,出了永壽宮已經傳了太醫趕去素雪園,這會兒人應該已經從太醫院往過去了。

鳳婧衣蜷縮在溫暖的懷中,望着數日未見又近在咫尺的人,終是無言相對。

夏候徹將人送回素雪園不多時,太醫們已經趕來了,爲她診了脈回話道,“皇上,娘娘身上的寒毒已經服了解藥,只是這解藥的藥性太慢,所以一時間還不能完全驅除寒毒,微臣等再開些輔助的方子,娘娘身上的寒毒就能快一些解了。”

夏候徹沒有說話,只是抿着薄脣點了點頭。

太醫們躬身行了禮,依次退出去開方子拿藥。

鳳婧衣靠着軟墊,抱着暖手爐,身上蓋了三牀被子,整個人還是冷得直髮抖。

夏候徹望了望他,默然站起身準備離開,牀上的人卻突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只是那手上溫熱的溫度很快又變得冰涼滲人。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似是在等着她開口說些什麼,鳳婧衣思來想去卻也都是些人騙人的謊話,她不知該再如何開口繼續那些謊言,一時間只有沉默無言。

半晌,夏候徹出聲道,“今天是皇姐出殯的日子,永壽宮那裡還有很多事,朕該過去了。”

他恨她,他恨她爲了那個人竟對他以死相求。

可是,他還是該死地放不下她……

說罷,他抽回手準備離開。

鳳婧衣卻反射性地抓得更緊,心思百轉卻只道出一句,“對不起……”

夏候徹緊抿着薄脣,沉默了很久背對着她說道,“以後,你還是這宮裡的妃嬪,也只是宮中的妃嬪而已,朕不會再向你奢求什麼……”

她是他的毒,纏綿入骨,憂思難忘,但他要開始戒掉這個毒。

從今以後,他是皇帝,她是妃嬪,僅此而已。

鳳婧衣望着男人挺拔軒昂的背影,眼眶莫名的酸澀,她想這一次自己確實是太讓他失望了,可是那樣的時候。

她,別無選擇。

夏候徹自她冰涼的手中抽回手,頭也不回地出現暖閣,離開了素雪園。

因爲這個女人,自己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他該找回以前的那個自己,以前的那個大夏皇帝……

鳳婧衣收回冰冷的手,微微苦澀一笑,自語道,“或許,這樣也好。”

可是,這世上有些東西一旦生根發芽,便是心不由己,哪容得說放下便放下,說了斷便能斷了乾淨的。

沁芳給煮了驅寒的藥湯進來,送到牀邊道,“娘娘,快把這個喝了。”

鳳婧衣接過藥碗捧着,說道,“沁芳,取紙筆來。”

“是。”沁芳說罷,到外室取了紙筆端到了牀前,“娘娘要寫什麼。”

鳳婧衣喝完了藥湯,提起筆寫了字,道,“把這個送出宮交給公子宸,讓她幫我把東西找來。”

沁芳正要應聲,一看紙上寫的字,頓時大驚失色,“這是……”

紙上只有三個字:帳中香。

顧名思義,帳中迷情之物。

“不要多問了。”鳳婧衣疲憊地斂目道。

如今,她明知道上官邑還活着,怎麼可能還會若無其事的與那個人肌膚之親,可她若有抵抗反常,自己的處境只會更加糟糕。

思來想去,她只有藉助那些東西了。

當日,靖縭公主的出殯還是如期辦了,她自是沒能再去參加……

之後一連數日,夏候徹沒有再來素雪園,不過卻從沁芳和蘇妙風的口中得知,皇帝召了皇貴妃到皇極殿用午膳,或是卞美人給皇上新作了曲子,皇上讓其晉爲卞貴人等等。

連她自己都以爲自己是真的要失寵之時,天剛剛黑下來,沁芳還在準備晚膳,孫平帶着來了素雪園。

“娘娘,今日皇上翻了您的牌子,今晚是要過來留宿的,娘娘好生準備着吧。”

“有勞孫公公你走這一趟了。”鳳婧衣淡笑道。

“皇上怕是也會過來用晚膳的,娘娘就多等一會兒吧。”孫平叮囑道。

最近總覺得皇上跟鈺容華似是有點不對勁,可是兩個人卻又都跟個不事人似的,讓人摸不清頭腦,可是皇上一連數日都不來素雪園,這實在是不怎麼正常。

“好。”鳳婧衣點頭應道,吩咐沁芳送了孫平離開。

以往是說來就來了,如今這又是翻牌子,又是讓人通知她準備的,她是不是還得沐浴更衣盛大迎接一番?

——

是不是該來一場小船,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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