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北風呼嘯,鳳婧衣都能聞出自己一身的血腥味兒。
她看着周家人離開,連忙折了回去跟星辰一起處理屍首,打掃街道上的血跡,等兩個人忙活完了再回到空無一人的周家,天已經亮了。
“一下死了這麼多人,北狄部落不會善罷干休的。”星辰望了望她,出聲提醒道。
以前也有北狄人騷擾北漢和大夏邊境的居民,但不敢那麼明目張膽,頂多也就是劫些財物罷了,但如今暗中與冥王教勾結一氣了,行事就愈發狂妄不知收斂。
“事已至此,也只能且行且看了。”鳳婧衣無奈笑了笑嘆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該插手這樣的麻煩,可是周家的人就在她眼前出了事,她又如何能當作沒看見。
“可現在就算是北漢邊境的兵馬,沒有聖旨,你去了怕也難以調動的,更何況……”星辰說着,欲言又止。
她要讓軍營的人出兵保護鎮子上的居民,必然是要動用皇后的身份,可是如今北漢廢后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即便她以皇后身份下懿旨,只怕軍中也是無人肯聽的。
就算退一萬步講,軍營的人願意出兵,她們對付了北狄部落,不就打草驚蛇也驚動了冥王教,告訴他們,她們已經準備對付他們了。
這讓他們以後要做的事,也就愈加艱難了。
“是我衝動行事,給你們添了麻煩了。”鳳婧衣嘆了嘆氣道。
星辰所顧忌的,又何嘗不是她所顧忌的,也正因爲如此,她到現在也沒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去軍營求助。
可若是不去,僅憑她們兩個人,也根本不可能抵擋北狄部落的大軍啊。
“這也怪不得你,誰又想到周家會出這樣的事。”星辰道。
讓她住在周家也是她安排的,她本就是心軟之人,看到這樣的事在眼皮底下發生,哪裡能視而不見。
反正現在人已經殺了,再追究下去也是無用,還是該謀算以後纔是正事。
“青湮和公子宸她們現在在哪裡?”鳳婧衣問道。
星辰聞言嘆了嘆氣,沉默了一陣方纔說道,“我來跟你碰頭來晚了,也正是因爲那邊有事耽誤了,公子宸不見了,青湮和師尊跟人交上手受了傷,現在在隱秘的地方養傷。”
“受傷了?”鳳婧衣擰眉問道。
青湮在隱月樓這麼多年,江湖上能出手傷了她的人也是寥寥可數,更何況還是她和白笑離兩個人聯手,竟然有人能將她們師徒兩人重傷,看來對手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可怕。
“是的,公子宸現在也沒有消息,不知是生是死,淳于越在照顧着師傅和師尊那邊,我安頓好他們纔過來找你的。”星辰面色沉重地說道。
“交手的是什麼人?”鳳婧衣追問道。
星辰擡眸望向她,沉聲道,“冥衣和七殺。”
她們一直小心隱藏行蹤,沒想到還是被人偷襲了,而現在她們在這陣上又鬧出這樣的事,若是鳳婧衣也暴露了行蹤,又哪裡是那些人的對手。
“是他們。”鳳婧衣擰眉嘆息道。
冥王教的兩大護法聯手,也難怪白笑離都擋不住了,可是這樣的訊息也讓她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敵,要想找到蕭昱的解藥,無疑是難如登天了。
不過有淳于越在,想來她們兩人的傷勢,應該不會傷及性命了。
“師尊離開青城山,本就是要避開這些人的,如果她連都無法與他們交手取勝,就算是咱們隱月樓傾盡全力,想來也難以對付了冥王教。”星辰說着,認真地望着她道,“所以師尊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不要去送死。”
鳳婧衣沉默了下去,她當然也知道對手的難以對付,可是現在蕭昱所中之毒,只有從冥王教才能尋到解藥。
而且,就算她想罷手,傅錦凰也會千方百計地要置她於死地。
冥王教的勢力在一天一天地狀大,已然聯絡了大夏,北漢,南唐以外的小國和部落一起,其野心可想而知,當這些勢力聯合一氣到可以入侵三國之時,那纔是真正的浩劫。
所以,必然是要趁着現在冥王教的勢力還未完全穩固將其除掉,不然只會後患無窮。
“如果……”
“不過師傅說了一句話,咱們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現在一搏尚有勝算,等到對手更加壯大之後,天下誰也沒有好日子過了。”星辰認真地將青湮的話,轉述說道。
“那你師尊是何意思?”鳳婧衣微然一笑追問道。
“她說跟些老熟人的舊帳,也是時候要清算一下了,但是憑咱們現在的力量,縱然可以對付了別人,但若是與冥衣和七殺交上手,必是死路一條的,所以現在在傳授師傅神龍訣提升功力,本是要你過去一起的,恐怕現在咱們一時之間也脫不了身了。”星辰說着,不由嘆了嘆氣。
北狄部落的事一天沒解決,她們一天怕也走不了,也不是走不了,只是她們一走了,這鎮上的人怕會被尋仇而來的北狄人屠殺殆盡。
鳳婧衣一想到自己惹下的禍端,不由暗自嘆了嘆氣,且不說她如今的身份尷尬,就算沒有廢后這樣的事,北漢一向是後宮不得干政,即便她尋到了軍營之中,也不可能說得動邊關守將出兵,更何況在現在全國上下都鬧廢后之時。
可是,如果說果說不動他們,又該怎麼應付尋仇的北狄人,才能讓這鎮上的人免受戰火。
“時間不多了。”星辰提醒道。
鳳婧衣沉默了片刻,朝她道,“你去盯着北狄部落的動靜,我再想想辦法。”
說罷,轉身進了屋內,好不容易從周家尋到了筆墨,模仿着蕭昱的筆記寫了一封調令,從荷包取出一支精巧的令箭,這是去金花谷接熙熙之事他交給她的,若是有事可以調集北漢邊境的兵馬,當時沒用得上,便一直留在了她這裡。
也許,今日是能派上用場了。
她再出去的時候,星辰已經離開了。
她回到自己房裡,換了一身男裝,方纔騎馬去了就近的北漢軍營。
既有了北漢皇帝的親筆信,又有調兵的令箭,加之最近北狄本就頻頻犯北漢邊境,軍營將領倒也並沒有懷疑什麼,便對邊境的鎮子加強的兵馬防禦。
午後的時候,星辰自外面回來,在周家舊宅與她會合了。
“北狄部落已經有人在追查此事了,相信最遲到明天就會找到鎮子裡來了。”
“他們現在有多少兵馬?”鳳婧衣問道。
“五萬,北漢這裡的軍營加起來也堪堪只有三萬多兵馬,若真是兩軍交戰,恐怕勝算不大。”星辰說道。
一來,兵馬數量上只有北狄的一半,再者北漢的兵馬哪裡比得上北狄那些馬上的遊牧民族驃悍,再加上這裡都是平原地區,也沒有有力的地形,一旦交戰便就是實力上的硬碰硬了。
如果這些兵馬抵擋不住北狄的兵馬,那麼這個鎮子還是落得血流成河的下場。
鳳婧衣微擰着眉頭,星辰所說的,又何嘗不是她所憂心的,可是這裡能調集到的兵馬也只有這麼多了。
“我們能安排的已經安排了,還是走吧。”星辰勸道。
鳳婧衣沉吟了一陣,道,“北狄勾結了冥王教,早晚是要除掉的,如果能趁此機會剷除他們,也不是什麼壞事。”
這事情是因她殺了北狄人惹來禍事,也是她去調了北漢兵馬過來,如果這一戰不能勝,不光是這個鎮子,甚至連北漢的整個邊城都被會被北狄人給奪去。
這些人留下也是禍患,不如一次性將其永絕後患。
“可是,咱們現在……”星辰知道她是什麼打算,可眼下實力懸殊,要想取勝實在有些困難。
北漢軍中那些將領,實力如何她不知道,但就她們兩人,她自己是以輕功迅速見長,若真遇到高手,也只有逃命的份兒,根本不能力敵。
鳳婧衣是有幾分本事,可是要對上數萬的北狄軍隊,又哪裡是對手。
“你留在這邊幫助他們一起守關,我帶五千精兵,繞到他們後面藉機偷襲,介時也可以引開一部分兵馬,到時候前後夾擊,也能勝算更大些。”鳳婧衣鄭重說道。
“可是,你一個人帶着人過去,若是被人發現了,圍困其中,我們怕是連救你都來不及。”星辰緊張地說道。
“我會小心些。”鳳婧衣微然一笑,示意她放心。
如果不出意外,北狄那邊今天夜裡就會出兵,她若不及早安排,明日大軍壓境之時,才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星辰深知她的執拗,嘆了嘆氣,只得答應了下來。
如今,也只有這樣的對策了。
“沐煙夜裡應該到了,讓她到大夏邊境接應我們入城。”鳳婧衣一邊說,一邊自己先離開了周家舊宅,前去和守城的北漢將領商議。
暮色降臨的時候,她挑了軍中五千身手較好的精兵帶着往北狄的方向去了,一路趁着漸暗的夜色,帶着人在平原上縱馬如飛。
夜色籠罩天地的時候,平原上果真傳來了兵馬行進的聲音,鳳婧衣帶着人在一處山丘之後,看着遠處打着火把朝着北漢邊境奔馳的大軍,一顆心也不由提了起來。
“欽差大人,現在怎麼辦?”邊上一人問道。
鳳婧衣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的北狄大軍,聲音沉冷,“向東邊引。”
“東邊?”那人一聽,詫異道。
東邊可就是大夏的邊境了,往那邊走,豈不更是死路一條?
“對,就往東邊引,要讓跟去的人以爲,此事跟大夏也有關,分散他們的兵力,將大夏也拉進來。”鳳婧衣道。
北狄人兇悍,僅憑她和北漢邊城的兵馬是根本沒多大勝算的,她帶着人要做的,一是偷襲,而是將他們兵馬引到大夏的邊境,將大夏也拉進這灘渾水,如此纔能有幾分勝算。
雖然,這樣有有失道義,但現在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什麼時候動手?”
“他們應該會在天亮的時候進攻,咱們先跟着,趕在那之前動手。”鳳婧衣冷靜地下着命令道。
一行人尾隨在北狄軍之後,卻又保持着安全的距離,所幸有着夜以的掩護,一路都並未被人所發現。
天快亮的時候,北狄大軍已然在北漢邊境外做好了進攻的準備,鳳婧衣無聲地擡起手,身後五千精兵紛紛駕起了弓駑,她緩緩拉開了弓弦,箭頭卻是描準了帶兵的頭領,鳳眸同微眯起,寒光閃耀。
“放箭!”
霎時之間,亂箭如雨,北狄軍中瞬時便傳出陣陣慘叫之聲,有人似乎看到了遠方的人頭竄動,高聲叫道,“在那邊!”
不一會兒,便有人帶了兵馬追了過來,鳳婧衣又帶人發動了第二次箭陣,過來的人還未近前便已經被射殺落馬。
第三次的箭陣過後,他們所帶的箭矢用盡,她沉聲下令道,“不想死就向東走。”
她翻身上馬,帶着人縱馬奔向東方的大夏國境,後方的北狄軍派了一萬多兵馬狂追而至,落在最後方的人已經被後面的追兵也射殺。
鳳婧衣扭頭回望,沉聲催促道,“快!”
大夏的邊城越來越近了,原是以爲沐煙已經趕來了,能助她們衝入城中,哪知城上的人看到有大批人馬靠近,卻先一步下令關閉了城門。
她帶着剩下的殘兵退在了大夏邊城之外,後方是城上寒光冽冽的利箭,前方是如狼似虎的北狄大軍,已然無路可退。
“大人,沒退路了。”邊上的人顫聲道。
鳳婧衣看着愈來愈近的追兵,緩緩拔劍道,“既然沒路了,那就殺出一條血路回去。”
馬鳴聲,廝殺聲,在大夏邊境的城外此起彼伏,寒風都染上了血腥的氣息。
雖然追兵一個一個斃命在了他們的手裡,但是她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她已然分不清身上的血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揮劍砍刺的手臂都有些麻木了。
她還不能死,她還有沒未完之事,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一次又一次就是這樣的念頭支撐着她,在一地死屍中活了下來,可是跟隨而來的人,也都所剩無幾了。
她滿臉血污地望着,周圍的數千北狄兵馬,握緊了手中染血的劍。
北狄人看着僅剩的幾人,一隊人策馬持刀衝了過來,她在數十人的連番攻擊中,再難有取勝的機會,剛剛避過迎面揮來的大刀,身後一道冷寒的殺氣已經透背而來,她驚惶回頭,卻只能眼睜睜地着對方手中的長刀衝着自己劈頭而來,來不及阻擋。
她想,她大約是難逃一死了。
可是,那殺氣凜凜劈來的一刀,還未落在她身上,馬背上持刀的人卻被突如其來的一支利箭射穿了咽喉,緩緩地從馬上跌了下去。
鳳婧衣扭頭望向發箭的方向,不遠處一身黑衣的男子,面容冷峻凌厲,手中的長弓高高舉着,還未來得及放下……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她還與他兩番相見。
可是這一刻,跨越生死地一回頭,再一次看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他,她忍不住地淚流滿面。
遠處的人快馬殺入重圍,一手持劍對敵,一手將亂軍之中的她掠上了自己的馬背,安置在了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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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未能更新,原因不多說了,掃黃打非淨網什麼的,我們都被屏蔽了,忙活了一天才審覈過了放出來,沒什麼大的意外,更新會恢復起來。
現在前面還有十來章中間是斷的,因爲還在修改中,看過了的沒什麼影響的。
不得不說,撿回節操的過程,真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