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園。
鳳婧衣被他送了回來,說是收拾也不過是換一身出宮的便裝而已,剛換好衣服出來便又聽到坐在外室的人又低聲咳嗽的聲音,連忙從裡面走了出來。
夏候徹止住咳嗽,擡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男裝打扮的人,“非去不可?”
“難道你要我看着你死?”鳳婧衣反問道。
孫平想來真要送鈺容華晚上出宮,怕是皇上一時之間也不會皇極殿了,連忙招呼着殿內侍候的人退了出去,留下帝妃二人獨處攴。
夏候徹沒有說話,伸手拉了她坐在自己邊上,“若是尋不到,就早些回來。”
“嗯。”鳳婧衣抿脣點了點頭。
說實話,在所有的計劃進行到這樣關鍵的時候,她是不該離開的羼。
雖然明知道這個人將來可能還是會殺她,她卻還是難以說服自己這樣取了這個人的性命。
這不是她可以相守一生的那個人,可是她也感覺得到,這個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寵愛和護佑都是出自真心,即使……這是被她欺騙來的真心。
她只想傾盡努力救他一次,不是別有目的的相救博取好感,只是她想讓他活下來,也算還卻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愛護。
也許,在將來所有的一切揭露開來,他仍然還是要置她於死地。
夏候徹伸手摩挲着她的側臉,喃喃說道,“素素,也許有的時候,有的地方朕待你並不好,但也別恨我。”
鳳婧衣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許多時候,是她把他逼到了那個地步,但他一直以來給予她的已經遠遠超出了她所預料的。
“一個人好好顧着自己,別再給朕病得半死不活地回來。”夏候徹沉着臉道。
“知道了。”鳳婧衣抿脣淺然笑道。
夏候徹薄脣揚了揚,攬着她靠在自己懷裡,兩人就靜靜地坐着一直到了暮色降臨。
“皇上,方將軍已經到了。”孫平在外面稟報道。
鳳婧衣仰頭望了望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道,“我該走了。”
“進來吧。”夏候徹道。
孫平帶着人推門進來,回話道,“皇上,馬匹都備在承天門了,可以起程了。”
夏候徹點了點頭,接過沁芳遞來的鬥蓬給她披上,抿着薄脣繫好了帶子戴上了風帽,卻對背後的方潛道,“好好保護着鈺容華,朕要她毫髮無傷地回來。”
“末將遵命。”方潛扶劍單膝跪地回道。
“主子,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以防萬一也放了些藥在裡面,還有……”沁芳將收拾好的包袱拿上來,說道,“還有這個,這個手套你戴着,騎馬的時候就不會凍着了。”
說着,將先前縫製好的手套拿出來給她。
鳳婧衣抿脣笑了笑,道,“你一向想得周到。”
沁芳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出宮想辦法救夏候徹,可是她更希望她不是真的要救這個人,也希望她再也不要再回來。
那樣的話,用不到兩個月,她們的復國大計就要達成了,她們就可以不用再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可以安心回到南唐去。
鳳婧衣想了想,說道,“我不在的時候,讓沁芳到皇極殿吧,她一向做事細心周到,也能幫着孫公公些。”
夏候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走吧。”她道。
夏候徹牽着她從素雪園一直送到了承天門,臨上馬之際摟住她在耳邊低語道,“記得,一定要回來。”
“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她說完從他的懷抱離開,翻身上了馬。
夏候徹站在承天門口望着馬上的人,道,“走吧。”
鳳婧衣點了點頭,一揚鞭馬兒便揚蹄直奔承天門外而去,消失在漸暗的夜色中。
“末將走了。”方潛朝着他一抱拳,上馬也跟着出了承天門。
過了許久,夏候徹還站在原地,孫平忍不住上前道,“皇上,這裡風大,先回皇極殿吧。”
夏候徹抿了抿薄脣,轉身朝着皇極殿走去,一身黑羽大氅似是整個人都快要融化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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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
離開上京,鳳婧衣便一路直奔金花谷,隱月樓已經傳消息給她說淳于越帶了青湮回金花谷,那裡一定能找到人。
快馬加鞭,第三天的黃昏終於趕到了金花谷外。
她不想進林子裡跟那些毒蛇毒蟲搏鬥,看着守在谷外的雪鷹飛進去報信了,就安心在外面等着。
果真,不一會兒功夫,紫蘇和空青就一同從裡面走了出來,瞧見站在林外的人着實有些訝異。
“喲,鈺容華娘娘不在宮裡,怎麼跑這深山裡來了?”紫蘇笑嘻嘻地問道。
“我找你們主子有事。”鳳婧衣直言道。
紫蘇望了望兩人,帶路道,“走吧。”
空青是見過大將軍方潛的,現在隱月樓還有人在谷內,自然不能讓他給撞見了,將人一帶到谷內便道,“紫蘇,你帶上官姑娘去見主子,我安排方將軍入住。”
“娘娘。”方潛一想到之前淳于越險些在永壽宮取了她性命,哪裡肯放心走開。
“放心吧,我有分寸。”鳳婧衣說完便跟着紫蘇走了。
青湮現在就在金花谷裡,讓方潛給看到了,自己之前計劃了那麼多讓她脫身的事不也就讓他知道了。
空青將方潛安排到了離主院最遠的地方,並暗中囑咐了人看着,方纔放心離開。
鳳婧衣則跟着紫蘇去了淳于越所居的主院,正坐在暖榻上削水果的沐煙最先看到她,“你怎麼來了?”
“我倒想問,你怎麼在這裡呢?”鳳婧衣笑語道。
沐煙起身下榻帶着她進內室,一邊走一邊道,“公子宸讓我來的,師姐一個人羊入虎口,萬一某人獸性大發想霸王硬上弓,師姐現在又有傷在身不是對手,念在同門之誼的份上,我也要保衛她清白的……”
正說着,一進了門迎面便是一隻藥碗砸了過來。
鳳婧衣兩人側身一閃,藥碗砸到了門框上,沐煙道,“看吧,被我說中目的,惱羞成怒了吧。”
“果然,你還是當啞巴比較清淨。”淳于越坐在牀邊,冷冷地掃了一眼沐煙警告道。
沐煙連忙閉了嘴不再說話,前些天已經被這混蛋下了啞藥,要不是師姐幫忙,她現在都還是個啞巴。
鳳婧衣走近牀邊瞧了瞧還躺在牀上的青湮,淡笑問道,“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青湮坐起身,靠着軟墊說道。
淳于越瞅了來人一眼,直言道,“說吧,又是什麼事?”
這個時候,她一介宮妃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宮到金花谷來,若是來找青湮自然不可能帶着方潛來,想來也是衝着他來求醫的。
鳳婧衣抿了抿脣,道,“借一步說話。”
她想救夏候徹,可是站在她們隱月樓的立場,自己要救那個人便是與她們一直以來的計劃所違背的,這無疑有負於一直以來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她們。
淳于越只想快點將她打發走了,起身出了門帶她到藥廬方纔問道,“現在可以說了。”
“我想要百日落的解藥。”鳳婧衣道。
“百日落沒有解藥。”
鳳婧衣抿了抿脣,沉吟了一會兒請求道,“請你幫幫忙,你一定能配製出解藥的。”
淳于越往書案後一座,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問道,“要救什麼人,讓你這麼緊張?”
鳳婧衣沉默。
“如果連句實話都沒有,我又憑什麼幫你。”淳于越冷然道。
鳳婧衣思量了片刻,直言道,“夏候徹被人下了百日落。”
“夏候徹?”淳于越冷然一笑,起身道,“那麼,解藥沒有,毒藥我倒是能送你兩瓶。”
若不是因爲要對付那個人,青湮不會跟着隱月樓在大夏一次又一次犯險,現在好不容易那個人中了毒要死了,他若是救了,回頭青湮傷一好指不定又要回隱月樓去。
“我有我的理由,請你幫幫忙。”鳳婧衣懇求道。
“理由?什麼理由?”淳于越冷冷地笑了笑,一步一步走近道,“我看,是你在大夏宮裡做皇妃娘娘做得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吧,南唐長公主?”
鳳婧衣無言以對,知道再怎麼解釋這個人也不會聽得進去。
“鳳婧衣,是夏候徹害得你家破人亡,害得你不得不隱姓瞞名藏在大夏宮裡,你現在要救他?你是腦子出毛病了,還是……你已經愛上他了?”淳于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逼問道。
“我沒有。”她目光平靜地望着逼問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鳳婧衣不是分不清是非輕重的人,他是中毒了,但是這一次的結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我需要解藥以防萬一。”
淳于越望了她許久,知道這個人一向是會顧全大局的,於是道,“鳳婧衣,你若錯一步,賠上的不止是你,還有隱月樓上下,但願她們都沒有跟錯主子。”
“我知道。”鳳婧衣道。
說出這三個字,她喉頭有由有些哽咽的沉重。
淳于越負手回到桌案邊,翻着書架上的醫書,說道,“百日落,當世沒有解藥,也沒有人配得出解藥,我也不例外。”
鳳婧衣咬了咬脣,追問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解藥,我是給不了你的,但還能想想辦法給中毒之人續命十年。”淳于越一邊翻找着醫書,一邊說道。
若不是看在她這次救了青湮的份上,他絕對不會管這檔子事兒。
“如此也好。”鳳婧衣深深地嘆了嘆氣道。
“我需要配出百日落,才能製得出藥,還需要幾天時間。”淳于越道。
“好。”她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這件事,我希望暫且不要青湮讓她們知道。”
淳于越望了她許久,垂頭翻看着醫書哼道,“我才懶讓她去操心你的破事兒。”
“多謝。”鳳婧衣誠心道。
出了藥廬,一回到房中沐煙便道,“什麼事那麼神神秘秘的,還不讓我們聽?”
一直以來,這個人做什麼事都不會對她們有所隱瞞的,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沒什麼,只是過來拿點藥。”鳳婧衣淡笑道。
“拿什麼,還用得着當朝大將軍親自護送你過來?”沐煙繼續追問道。
方潛跟着她來的,那便是夏候徹那鬼皇帝放她出宮的。
“沐煙,催催看紫蘇晚膳怎麼樣了,公主一路趕過來肯定也還沒有用膳。”青湮道。
沐煙望了望兩人,起身道,“我去看看。”
青湮看着沐煙出門,望了望坐在牀邊的人,並沒有追問什麼。
她不說給她們聽,想來也是有她自己的難處。
“之前聽公子宸說,上官將軍在北漢,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鳳婧衣低頭轉着手中的茶杯,沉吟了半晌道,“靳太后的事情過了,若是有脫身的時機,我們也該回去了。”
“可是,真的有把握嗎?”青湮道。
自己現在這個狀況,一時之間也不能回盛京幫忙。
“事在人爲。”鳳婧衣笑了笑,望着躺在牀上養傷的人,道,“你呢,在這裡住了些時日,怎麼樣了?”
“傷好得差不多了。”
“我是問,你和淳于越怎麼樣了?”鳳婧衣失笑道。
青湮垂眸,沉默了許久,“我很感激他,但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凌之軒。”
縱然那個人曾負她傷她,但這世上也再不會有人能在她心中替代了他。
“青湮,不要讓自己活得那麼累,我相信凌之軒希望你能有個好的歸宿。”鳳婧衣勸道。
凌之軒是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但她相信這世上也再找不出第二個比淳于越待她更好的人。
“你現在還有閒心來操心我的事?”青湮淡笑反問道。
鳳婧衣搖頭失笑,不再多說了。
用了晚膳之後,她回了空青安排的院子休息,房間與方潛相隔,也是爲免讓他起疑。
一連等了七天,百日落的解藥方纔有了些眉目,一清早紫蘇便過來請她和方潛到藥廬說話,鳳婧衣看着籠子裡幾隻已經死掉的白鼠,沉默了許久說道,“還是沒有製出來嗎?”
淳于越拿着巾帕擦了擦手,道,“還缺一樣東西,我這裡沒有。”
“什麼東西?”方潛緊張地上前問道。
淳于越望了望兩人,道,“冰魄。”
方潛聞言面色便有些爲難了,這冰魄不是別的,是隻存於北漢皇室的靈物,他們要想拿到又談何容易。
“雖然我已經拿相似的東西替代試了,但藥效根本不能抵抗百日落的毒性。”淳于越道。
鳳婧衣沉吟許久,問道,“非要這東西不可嗎?”
“我能幫的已經幫了,如果你們自己拿不到我要的東西回來,制不出解藥那也便不是我的錯了。”淳于越望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鄭重說道。
鳳婧衣,你真要救夏候徹就必須去北漢。
可是,見了你的未婚夫上官大將軍,你要怎麼開口問他要?
——
喲西,太子殿下,你媽叫你回來打醬油了,吼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