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溫柔一寸涼32

沁芳離開,她便一人獨自坐在了榻上,回憶起這些年關於冥王教的一切逍息。

冥王教,並不簡單是一個江湖教派,幾乎可以算是遍佈在大夏,北漢,南唐三國之下的地下王朝,它的勢力遍佈三國,卻又甚少與三國朝廷正面交手。

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因爲教派內部鬥爭,教王夜夕故去,四大護教法王也隨之陷入內鬥,之後便也銷聲匿跡,有人說他們隱退了,也有人說他們自相殘殺都死了。

不過,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她自然無從得知真假,只是從隱月樓和一些江湖人口中得知一二。

可是,卻沒想到傅家會和他們扯上關係,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冥王教竟然爲了救他們而重現江湖熨。

雖然目前不知結果會如何,不過傅錦凰活着離開了,於她而言將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只是,如今她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再去跟一個根本不知底細的冥王教較頸,就算傅錦凰想要回過頭來再找她麻煩,只怕到時候她人已經不在盛京了,待回了南唐她再慢慢跟她玩。

她很清楚傅錦凰是個什麼人,在她手裡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她不報了仇恨是一輩子都咽不下這口氣的,將來就還是免不了會再交手的轎。

夏候徹自書房處理完摺子時,天已經黑下來了,回到東暖閣便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不知在出神想些什麼。

他走近,在她邊上坐下,出聲道,“又想什麼呢?”

鳳婧衣回過神來,望了望她道,“只是前些日翻看了些野史雜誌,有提到冥王教一說,以前倒也聽父親略微提起來,一時有些好奇便多想了些。”

她想,也許夏候徹知道得會比她更詳細些。

“冥王教?”夏候徹皺了皺眉,拉着她的手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雖不知當年他們爲何會教派內鬥,可若他們還在,還真是個大麻煩。”

有那樣的一個勢力強大的江湖組織,對任何一個朝廷來說都是莫大的威脅。

“當年那樣大的教派,一夕之間就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實在太過奇怪。”鳳婧衣望了望他,說道。

“朕登基之後,也曾暗中追查過,但線索微乎其微,總覺得有一天他們還會重現。”夏候徹說着,眉眼之間也不由凝重了幾分,“教王夜夕座下四大護教法王,都是少有的高手,只怕朕傾盡全力也只能力敵一個,這樣的人若是再集結在一起,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鳳婧衣抿了抿脣,可是那些人似乎已經出現了,傅家似乎又與冥王教有着不爲人知的關係,傅啓玉在大夏吃了這麼大的虧,將來豈會善罷干休。

“下午她們過來,你們聊了些什麼?”夏候徹拉着她坐在懷中,溫聲問道。

若沒有他的首肯,鄭淑儀她們也不可能來了東暖閣找她。

“都是些女兒家的話,皇上也要聽?”她秀眉微挑笑語道。

不過是些口舌之爭,說着也沒什麼意思。

“她們來這東暖閣,也就這麼一回,以後不會再讓她們過來。”夏候徹道。

她們存着什麼心思,他清楚的很,只是沒到過份的地步,他也不好說什麼。

“那蘇姐姐也不能來嗎?”她問道。

夏候徹低眉望了望她,道,“你若是待着悶了,便請她過來坐坐也可以。”

他自然希望她安安心心養胎,可是她畢竟還要忙於前朝事務,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她一個人待着也難免冷清了些。

她淡笑點了點頭,道,“臣妾讓人傳晚膳吧,皇上午膳就沒吃什麼東西。”

“孫平已經去廚房傳話了。”夏候徹說着,薄脣勾起笑意,“你把你自己和孩子顧好了就是了,朕自己有分寸的。”

“嗯。”她應聲,側頭靠在他的肩頭,低垂的長睫掩去了眼底一瞬變幻的目光。

夏候徹沒有再說話,只是低頭在她額頭吻了吻,手撫着她最近長了些小肉的腰際滿意地勾了勾脣。

直到沁芳進來通知用午膳,兩人才從榻上起來。

夏候徹很少將前朝的情緒帶到她面前來,起碼最近是,雖然下午才接到那樣的消息,可這會兒晚膳桌上,卻全然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晚膳過後,她窩在榻上百無聊賴的翻着書卷,夏候徹已經進了浴房沐浴。

沁芳將煎好的藥端了進來,“主子,藥好了。”

鳳婧衣擱下手中書卷伸出手去,沁芳卻咬了咬脣有些不願端給她,她不由擡眼望了望她,“怎麼了?”

“主子,這藥……”沁芳微微紅着眼眶。

鳳婧衣嘆了嘆氣,起身自己將藥端了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夏候徹出來正瞧着沁芳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不由道,“怎麼了?”

鳳婧衣擱下藥碗,淡笑道,“沒什麼,下午偷了懶,臣妾說了她幾句。”

而後,掃了一眼沁芳道,“你先下去吧。”

“主子藥還沒有換呢。”沁芳垂首道。

夏候徹掃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傷藥,道,“罷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藥朕會給她換的。”

沁芳望了望鳳婧衣,見她點了點頭,方纔退了出去。

夏候徹剛剛沐浴出來,微溼的頭髮只隨意拿錦帶束在腦後,少了平日裡的冷峻嚴肅,卻多了幾分文人的詩意風流。

“要不再尋個得力的宮人跟着沁芳一道伺候你,這往後的事多了,她一個人難免也有顧及不當的時候。”

“不用,我習慣了她跟在身邊,若換了別人倒怪不自在的。”鳳婧衣淡笑言道。

夏候徹想了想,道,“隨你吧。”

“多謝皇上。”鳳婧衣笑了笑,說道。

夏候徹到桌邊取了要用的傷藥,牽着她進了內殿,道,“先把藥換了。”

鳳婧衣抿了抿脣,道,“臣妾還是讓沁芳來吧。”

夏候徹端着傷藥到桌邊坐着,失笑道,“你身上哪處朕沒見過了,還怕朕瞧見什麼?”

鳳婧衣咬了咬脣,心想反正自己現在這個樣,他也不能怎麼樣,索性低眉解開睡袍帶子露出了傷口處。

夏候徹解開傷口包紮的白布,看到已經結痂的傷口不由抿緊了薄脣,一語不發地給她上完了藥又重新包紮好。鳳婧衣擡眼撞上那道溫柔繾綣的目光,抿脣悄然垂下了眼簾,不再去看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容……

半晌,夏候徹終於給兩處傷口上完了藥。

她伸手欲要攏住衣襟,卻被他伸手促住了手,低頭輕柔的吻落在傷口的周圍,讓她不由瑟縮着肩膀想要避開。

“皇上……”

夏候徹嘆息着將她擁進懷中,道,“素素,朕若早知道會這般舍不下你,從一遇上你,朕一定會好好待你,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可他從來不知道,一直以來真正傷她最深的人,正是自己。

鳳婧衣頭擱在他的肩頭,脣角勾起一絲嘲的冷笑,出口的話卻依舊溫柔。

“臣妾知道。”

如果你早知道我是誰,只怕從遇上我的那一刻,就已經要了我的項上人頭了,如同讓卞玉兒死那樣。

她相信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的,可是她更知道他有多恨她。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情,但以仇恨開始的感情,無論過程有多美,最後也將在仇恨中結束,回到最初的起點。

而那一天,已經越來越近了……

她的歸宿若不在南唐,便是在地獄。

裕清宮,暖閣。

宮燈明亮,偌大的殿宇顯得格外清寂。

“娘娘,時辰不早了,該歇着了。”掌事宮女綾玉進門勸說道。

淑儀娘娘自皇極殿回來便一個人坐在榻上,連晚膳都沒有用,也不準人進來打擾,這都幾個時辰過去了。

鄭淑儀回過神來,望了望窗外沉沉的夜色,喃喃道,“天又黑了啊。”

“娘娘晚膳都沒有用,奴婢一直讓人溫着,這會兒要用些嗎?”綾玉問道。

“不必了,沏杯茶來吧。”鄭淑儀道。

“娘娘,這個時辰用茶,一會兒會睡不好的。”綾玉提醒道。

鄭淑儀聞言莫名地笑了笑,道,“不用我也是睡不着的,去吧。”

如今,好不容易這樣的機會到了她手裡,她是得好好爲自己謀劃一番了。

綾紗吩咐了其它的宮人都去休息,獨自沏了一杯茶送進了暖閣,而後收拾着今日孫公公帶着人送來的賞賜。

“娘娘,這紅寶石回頭讓內務府找工匠做成釵子一定漂亮。”

鄭淑儀聞言望着堆放了一桌的賞賜之物,冷冷地笑了笑,“再漂亮的東西,戴給誰看?”

女爲悅己者容,可如今便是她再打扮得枝招展,又哪裡再入得了他的眼了。

她知道,她爭不過上官素在他心裡的位置,莫說是她,這宮裡的任何人都是。

所以,她認了。

綾玉回頭望了望她,無聲嘆了嘆氣,不再說話。

現在這宮裡誰不知道,皇上一門心思地只寵着鈺妃娘娘,莫說是其它妃嬪,便是皇后他也都不怎麼願意見了。

誰心裡又能甘心了?

只是,她們再不甘心又能怎麼樣了。

這宮裡從不停息的明爭暗鬥,爭得不過是皇極殿那個人的眷顧和寵愛,以往她們還能爭得到,可自從那個南唐女子入宮以後,這宮裡的明爭暗鬥更多了,可是誰也沒有爭過那個南唐女子,宮裡的人一個接一個死的死,獲罪的獲罪,只有她步步高昇,一直都在皇帝的身邊。

“娘娘還是早些歇着吧,明日可是你主理六宮的第一天,還要見內務府的總管,還要籌備今年的除夕宴,事情多着呢。”綾玉收拾完東西,再度勸道。

鄭淑儀抿了口茶,喃喃道,“正是事情多,我才難以入眠。”

綾玉在榻邊站着,試探着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麼打算。”

“既然爭不到他心裡的位置,總要爭到這六宮之中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她一字一頓地說道,眼中掠過一絲冷銳的寒芒。

“娘娘……”綾玉驚聲喚道。

她家主子一向處事圓滑,今日怎敢說出宵想皇后之位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怕什麼,現在這宮裡作主的是我,已經不是她邵清姿了。”鄭淑儀冷然一笑道。

這樣的權力落到她手裡,她就不會再輕易交出去。

“雖然現在皇后被責罰了,但她到底還是皇后,指不定將來還會再收回鳳印,主子這樣的話可別讓有心的人去了,以後在這宮裡處境艱難。”綾玉低聲勸道。

好在這是夜深人靜,沒什麼人在跟前,否則讓人稟報到了清寧宮,還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禍事。

“她現在還是皇后,不可能永遠都是,將來是誰還不一定呢。”鄭淑儀冷笑哼道。

綾玉掩好了窗,低聲道,“娘娘,就算沒有了邵皇后,還有一個上官素,她身懷龍裔,依着皇上對她的寵愛,以後會是怎麼樣可想而知。”

鄭淑儀聽到那個名字,不由厭惡地皺起眉頭,“皇上再寵她,她終究也只是個南唐降臣之女,如今大夏和地唐是什麼局面,你不是不知道,便是皇上將來想立她爲後,前朝那些臣子也不會答應,所以……”

只要她把邵清姿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那麼,能登上那個位置的人,就只有她了。

她爭不到他心裡的位置,便要爭到六宮之中那個至高無上的鳳座。

綾玉看着眉眼沉冷的鄭淑儀,不由一陣驚心。

“可是,皇后一向心思縝密,又沒有什麼大錯,皇上怎麼可能輕易廢了她。”

鄭淑儀聞言冷冷地笑了笑,說道,“她現在是沒有什麼大錯,如果,她害死了鈺妃肚子裡的孩子,你說……皇上會把她怎麼樣?”

誰看知道,皇上現在有多緊張鈺妃腹中那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死在了皇后手裡,他會動多大的肝火可想而知。

前朝也都盼着皇帝能早些育有子嗣,如果這個孩子死在了皇后手裡,莫說皇上容不下皇后,就是前朝臣子也容不下這樣一個殘害皇上子嗣的蛇蠍女人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

綾玉聽了不由打了個寒噤,一瞬不瞬地望着笑意駭人的主子,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時候,再抖落出皇后當年唆使蘭妃對付鈺妃,害得鈺妃第一個孩子小產的事情,她還怎麼躲得過。”鄭淑儀語聲狠厲地說“可是皇后,一向謹小慎微,就算知道上官素的孩子會威脅到自己,她也不會輕易自己出手的。”綾玉道。

邵皇后這些年一直穩座皇后之位,論及老謀深算的高手,這宮裡除卻她不會再有第二個,又豈會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鄭淑儀笑了笑,說道,“所以,咱們就要幫幫她了,從明天起你好好注意着清寧宮還有靳貴嬪的一舉一動。”

“是。”綾玉回話道。

鄭淑儀起身行至窗邊,望向茫茫夜色之中清寧宮的方向,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爲那裡的主人,成爲這六宮的主人。

她以爲自己終於成爲掌控這六宮的主人,卻不知自己早已在他人的謀劃之中,一番費盡心思的精心謀劃,卻終究做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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