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婧衣被廢黜後位押入了宗人府的地牢受刑,而盛京城外的沐煙和青湮兩人還在與人不斷交戰之中。
雖然鳳婧衣反應及時讓她們從夏候徹的手裡逃了出來,可這些陰魂不散追着她們的黑衣衛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加之天已經大亮,不便於她們藏身,只能在樹林裡兜兜轉轉與黑衣衛交手。
然而,夏候徹在狼牙關爲了萬無一失,不僅本人等在了狼牙關外,就連狼牙關一帶山林都布了人馬,以防她們翻山越嶺逃離盛京,所以她們衝出了林中沒多久,便落於了早已佈置好的包圍圈妲。
雖然論起單打獨鬥她們勝算更高,但這般連番與敵人交手,不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已經消耗得厲害禾。
沐煙半靠着藏身的小山坡,側頭望了望眼中寒芒厲厲的青湮道,玩笑道,“這麼好的機會,淳于越怎麼就不來英雄救美一把。”
當然,她並不是希望淳于越這這個時候能過來,只是想讓身邊的人放鬆一下心情。
青湮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沉冷地打量着四周,道,“我們得儘快回到盛京城內才行,這會兒也不知道……”
她說着,斂目痛苦地嘆了嘆氣。
“咱們就算回去了,現在憑你我又怎麼可能將她從夏候徹手裡回來,還是想自己脫身了,再想辦法。”沐煙側頭望着她,勸道,“以我非一般的直覺,那鬼皇帝應該不會殺她的,只是少不得會讓她受些罪。”
不管是誰,被人蒙面了三年也不可能善罷干休,更何況是身爲一國之君的夏候徹。
“夏候徹這麼多年處心積慮要取她性命,現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又豈會輕易放過她。”青湮喃喃道。
沐煙鬱悶地望了望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再勸,現在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們根本不知道,而夏候徹盛怒之下到底會把鳳婧衣怎麼樣,她們就更揣測不到了。
青湮望了望周圍,起身道,“走!”
沐煙連忙起來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道,“就算我們能從這裡林子裡衝進去回到盛京城,城內兵馬更多,只怕更會不惜一切追捕我們。”
青湮持疾步如風持劍走在前面,道,“總不能將她一個留在盛京城內。”
“我就怕,要是咱們一個不小心被逮住了,才更會害了她。”沐煙咕噥道。
鳳婧衣永遠都是將許多的人都放在自己生死之前,否則昨天夜裡也不會留下自己擋住夏候徹,讓她們有機會逃走了。
“那就自己保住你的小命!”青湮冷聲哼道,說罷人如鬼影般地在林間移動,朝着盛京城的方向衝去。
沐煙縮了縮脖子,施展輕功跟了上去,真不知道她們上輩子欠了鳳婧衣那女人什麼,這輩子要這麼給她賣命。
可是,兩人衝出林子便又被黑衣衛給擋住了去路,青湮一心急着回去救人,出劍自是沒有半分手軟。
然而,兩人剛剛解決了這一波,周圍又傳來聲音,“在那邊!”
青湮兩人正準備應戰,出聲的一波人卻追向了另一個相反的方向,讓她們兩人不由面面相覷。
沐煙伸着脖子望了望,的確看到人追去了另一個方向,不由喃喃道,“怎麼回事?”
正說着,青湮倏地一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樹從,劍鋒一轉便逼近前去,“什麼人?”
那人明明是追捕她們的將士之一,一見青湮卻連忙舉起手,道,“我不是抓你們的,鏡心婆婆讓我來接你們出去。”
“唬誰呢?”沐煙說着,刀便架上了對方脖子。
青湮卻沉了沉眉目,道,“鏡心婆婆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鏡心先前服侍在靳老夫人身邊,靳老夫人亡故之後鏡心和靳老夫人身邊的人便也在盛京銷聲匿跡了,這個時候怎麼會突然出來了。
“老夫人臨終託付鏡心婆婆與我們務必要幫着孫小姐,你們從皇覺寺走之時,我們就一直在後面暗中跟着。”那人望向青湮說道。
青湮眼中殺意頓現,道,“老夫人過世時,根本不可能知道長公主的身份,又何來遺言託付?”
那人瞅了她一眼,道,“血脈親人,有些事就算你們不說,老夫人心裡也跟明鏡似的,只是她不想自己認了孫小姐牽絆了她,才至死都沒有與她相認,只是託付了我等務必幫着孫小姐回到南唐。”
“跟他廢什麼話,一刀剁了了事。”沐煙說着,便準備動手。
青湮卻劍鋒一轉擋下了她揮下的致命一刀,沉聲道,“我信他說的。”
她曾在靳老夫人身邊待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老夫人多次向她打聽鳳婧衣和鳳景的一些事,那個時候想必就已經知道了鳳婧衣的身份,所以如今她交待下這樣的話來,也極有可能是真的。
“此地不疑久留,已經有人把追兵引向了狼牙關外的方向,你們跟我走吧。”那人望了望四周催促道。
他帶着人好不容易混進來,找了半天才總算把她們兩個人給找到了。
青湮面目沉凝地點了點頭,道,“有勞。”
沐煙雖然還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跟了上去。
“宮裡現在情形如何了?”青湮一邊跟着走,一邊問道。
“我們還不知道,不過你見了鏡心婆婆,她應該會有消息。”那人在前方帶路說道。
有了人替她們引開追兵,加之有人帶路,讓她們避免了再與人交手,成功走出了山林輾轉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山村,果真鏡心婆婆早已等候在那裡。
“你們總算回來了。”鏡心看着進門的幾人,舒了口氣道。
“長公主怎麼樣了?”青湮直言問道。
鏡心沉沉地嘆息,說道,“她已經被皇帝廢黜了後位打入了宗人府的地牢,而且……要她日日受鞭笞之刑。”
青湮沒有說話,握劍的手狠狠地收緊,隨後問道,“現在能把我們送進城嗎?”
“現在不僅狼牙關和虎牙關的人兵馬在追捕你們,盛京城門也戒嚴了。”鏡心望向青湮,道,“而且皇帝既然抓到了孫小姐,肯定也猜測到了你假死之事,就我能把你們再帶進去,要想把人從宗人府地牢救出來,也是不可能的事。”
宗人府現在都是夏候徹的親信兵馬看守,且離承天門又那麼近,一有點動靜承天門的人就會回稟皇極殿,介時勢必會驚動夏候徹。
如果她們不能一擊成功將人救出來,驚動了夏候徹,只會惹出更大的禍端。
“那怎麼辦,就鳳婧衣那小身板能捱得了幾天?”沐煙道。
鏡心斂眉沉吟了片刻,道,“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去一趟楚王府了。”
“楚王府?”沐煙挑眉道。
“試問,現在盛京城中還能有誰更能比楚王鬥得過夏候徹的心機?”鏡心望了望她,說道。
她們要想從夏候徹手中救人,就必須要摸得準他的心思,這世上沒有比楚王夏候淵更瞭解夏候徹了。
“現在也唯有如此了,我們的人再接近宗人府只會讓人起疑,可以動用楚王府的關係。”青湮抿脣點了點頭,側頭朝沐煙道,“我和鏡心婆婆去楚王府,你去找淳于越,讓他設法通知公子宸他們。”
因爲即將回南唐,所以大夏鏡內很多人脈都已經在她們之前就撤回了,僅剩的傳信渠道只怕也快暴露了,淳于越馴養的雪鷹能比人力更快的將消息送到公子宸那裡。
於是,幾個人商議之後,兵分兩路各種行動。
大夏皇宮,皇極殿的早朝已經結束,新後被廢讓青湮及南唐那邊天翻地覆,在大夏朝堂卻不過只是多了一分飯後的談資而已。
夏候徹一如繼往地在書房處理政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可是隻有御前服侍的孫平知道,這個年輕的帝王心裡發生了多大的轉變。
自下朝過來,他就一直批摺子,連他送進去的茶都是一滴不動的涼透了又端出來,更別說用早膳午膳了。
一直到了暮色降臨,宗人府的人入宮來回話,孫平知道大約是關於上官素的,連忙進了殿中稟報道,“皇上,宗人府的人有事稟報。”
夏候徹落筆的動作頓了頓,聲音冷冽,“傳!”
孫平很快將候在外面的人帶了進來,只聽來人稟報道,“皇上,上官氏不堪刑罰,已經兩番昏了過去了。”
這若是一般的犯人,他們自然打死了便是打死了,但這個人是要死還是要活,都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
夏候徹死寂如灰的眼底一絲痛色如浮光掠過,隨即開口道,“那就讓人治好了再打,打傷了再治!”
“是,皇上。”過來回話的人心裡明瞭,皇帝是要給上官氏施刑,但又不能將人打死了。
這可着實是難爲他們了,既要天天打,又不能把人給打死了,這樣的事還真是比殺人還難。
“她說了什麼?”夏候徹語聲森冷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回首,“沒開過口。”
夏候徹咬了咬牙,一句話都不說?
好,他就看看她的骨頭能多硬。
“從現在起,沒有朕的旨意接近宗人府的可疑人,一律就地格殺。”
“是。”那人垂首回道。
“下去。”夏候徹沉聲令道。
只要她在盛京,南唐和蕭昱一定會派人來救,他就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能把她從他手裡救走。
“微臣告退。”那人跪安,躬身退出了皇極殿書房去。
孫平望着龍案之後面色陰鬱的龍顏,不由暗自嘆息,這又是何必呢。
非得折磨了她,也折磨了你自己。
直到夜深,夏候徹處理完了所有近日上奏的摺子,便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案後。
“皇上,夜已經深了,奴才讓御膳備着夜宵,皇上可要用些?”孫平問道。
這從早上到現在,滴水粒米未盡,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人也會垮下來。
“不必。”夏候徹疲憊地斂目道。
孫平沉吟了片刻,又問道,“時辰不早了,皇上還是回暖閣休息吧。”
看他眼底那遍佈的紅血絲,只怕一連好幾天都未曾合過眼了。
夏候徹沒有說話,默然起身出了書房回往東暖閣,可是一進了門看着裡面空蕩蕩的屋內,都還是她之前住在這裡的樣子。
他重重一掌拳捶在桌上,桌子承受不住他盛怒之下的掌力,傾刻碎裂在他的掌下,跟進來的宮人驚得連忙跪了一地,“皇上恕罪。”
“來人,把這宮裡的都給朕搬出去,朕不想在這裡,在宮裡任何地方看到跟上官氏有關的一絲痕跡!”夏候徹沉聲下令道。
他不要再看到她,不要再看到任何跟她有關的東西,他要將她從他的人生中徹徹底底的抹殺乾淨。
“奴才這就辦。”孫平帶着宮人回道。
夏候徹面色沉鬱,怒然拂袖而去。
孫平帶着宮人起身,站在東暖閣回頭望了望夜色之中孤身而去的人,不由暗息嘆了嘆氣。
他不知道那個人騙了他什麼,可他相信那絕不全是虛情假意的欺騙,如果沒有一絲真心真意,又怎麼騙得倒他這般精明善疑的人?
“孫公公,現在怎麼辦?”宮人小心翼翼問道。
孫平掃了一眼東暖閣內,道,“能怎麼辦,快動手把東暖閣的東西都換了,換成跟以前全不同的,東西擺放也不能再跟之前一樣。”
“是。”一衆宮人齊聲回道。
孫平點了點頭,又道,“再去凌波殿和素雪園那邊支會一聲,讓人把那兩處的東西都給換了,換完全不一樣的。”
“是。”
說罷,一夥人連忙七手八腳地忙碌起來。
西園,燈火通明,一片靜謐。
原泓一邊愜意地酌着小酒,一邊看着一桌的摺子,將上奏重要事情的摺子分理到一邊上承皇極殿,一般不需要上承的摺子便由他直接處理了。
夏候徹一掌推開門,驚得蹺着腿的人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坐正了自己連忙抿了口酒給自己壓驚。
“大半夜的你往微臣這裡跑,你不怕人誤會斷袖,我還怕呢。”原泓沒好氣地哼道。
夏候徹狠狠瞪了他,隨手拿了他桌上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喂喂喂,這是我剛從酒窖裡拿過來的,你給我留點兒。”原泓連忙站起來叫喚道。
夏候徹隨手將空的酒埕一扔,道,“那就再去拿。”
原泓瞅了他眼,也聽說了今日前朝的事,知道他現在是鬱悶得想借酒澆愁,於是一開門叫外面的侍衛去酒窖扛了幾壇過來。
本是想早點把這不速之客灌醉了清靜,結果根本不用他勸酒,人家直接抱着罈子一頓牛飲,他一手撐着臉望着對面的人,好奇的問道,“喂,上官素到底把你怎麼了?”
她也真是厲害啊,把個面對千軍萬馬都無懼無畏的人給折騰到了這個模樣。
夏候徹聽到那個名字,放下手中的酒,沉聲道,“不要在朕面前提這個名字!”
說罷起身離開,任何與那個名字有關的,他不都不想看到,不想聽到。
自西園離開,途經碧花亭,他走着走着似乎又看到了湖對岸的亭中有着隱約的人影,那影子越來越清晰,清晰得讓他的心爲之寸寸皸裂。
他憤怒的奔至亭中,那人影卻又消失地無影無蹤,夏候徹頹然仰躺在亭中冰冷的地上,喃喃說道。
“三年了,我以爲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有我心愛的女人,有我們的孩子,可是你不要我,鳳婧衣,是你不要我!”
——
可憐的皇桑,生下來就爹不疼,娘不愛,現在連你媳婦兒都不要你,摸頭,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