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吳克敵和陳鑄如臨大敵,楊璟也只是呵呵一笑,終於知道皇城司的威名竟然已經恐怖到這等地步,看來朝廷各衙門對皇城司已經是談虎色變了。
不過楊璟搬出皇城司來,只不過是想讓吳克敵和陳鑄接受自己打游擊的戰術罷了。
因爲他到了矩州之後,並未與西南這邊的皇城司探子接過頭,而且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能夠調動這邊的暗察子。
而楊璟手底下的暗察子幾乎都派出去做事了,陸長安那邊掌控了一部分,李彧也同樣分出去了一部分,眼下自己領着的,便是林爵等三十幾名敢死探子。
至於這邊的形勢,除了上奏朝廷之外,楊璟也讓暗察子發信給了牟子才和陳棋泰等人,嶽州軍那邊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已經照着楊璟的吩咐,秘密派遣了一支小隊,將楊璟想要的東西都護送過來,眼下已經上路,估摸着快馬加鞭的話,應該是能夠趕上的。
而朝廷對西南的形勢該做何種反應,可就不是楊璟所能夠左右的了。
但蒙古人已經快要將大理打爛,四川那邊餘階也在積極備戰,西南眼下被韋鎮仙從內部攻陷,勢必會成爲蒙古人的一個突破口,如果朝廷再沒有實際行動,整個西南天下可就岌岌可危,所以楊璟相信,朝廷一定不會置之不管。
然而縱使朝廷召集軍隊南來平叛,需要的時日也會很長,而短期之內,也只能靠寧西軍和提刑司的人在支撐局面了。
對於陳鑄和吳克敵的迴應,楊璟也並未再緊逼,只是笑了笑道:“形勢迫在眉睫,二位還是早拿主意的好...”
陳鑄和吳克敵有些訕訕,只是點頭,不敢再與楊璟多說,楊璟見得二人竟然有些害怕自己,心裡也有是哭笑不得,便搖頭笑道:“這接應林勳鈐轄兵馬一事,二位大人是否還需要本官的建議?”
陳鑄和吳克敵猛然擡頭,相識了一眼,趕忙搖頭道:“不用不用,咱們能辦妥!”
宗雲等人一直在場上沉默不語,看戲一般,見得三人你來我往,一場軍議竟然成了楊璟的獨角戲一般,再看着此時的場面,竟然都覺得楊璟有些陌生了。
不可否認,楊璟每每總能夠給人帶來驚喜,但這一次,楊璟再度刷新了夥伴們對他的認知,就如同楊璟曾經問王不留的那句話,宗雲等人也想問楊璟,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嗎...
衆人從客廳散去之後,楊璟想了想,便將徐鳳武和李準叫了過來,讓他們帶着自己的密信和口信,到仙雲山去見大賢者,二人自是領命而去了。
楊璟終於偷得浮生半刻閒,剛坐下不久,孫二孃就尋上門來,要給他查看龍鱗蠱的情況,畢竟昨夜亂戰了一場,一直沒來得及措置。
楊璟早已不避諱這些,將門一關,便將衣服全都脫了下來,雖然對楊璟的身子已經熟悉到不行,但孫二孃還是有些羞澀地低着頭。
楊璟見得此狀,趕忙撿起褲子,遮擋住要緊的位置,沒想到這無心之舉,卻讓孫二孃噗嗤笑出聲來。
楊璟也鬧了個大紅臉,卻聽得孫二孃道:“放心吧,奴家已經不吃人了...”
聽得此言,楊璟也是笑出聲來,點了點孫二孃,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可此時卻聽得哐噹一聲,孫二孃手中的碗猝然落地,在地毯上咚咚咚彈出去老遠!
楊璟陡然一看,孫二孃並未有任何驚嚇,只是面帶淡淡的憂傷,蹲下身去,將那碗給撿了起來。
楊璟走過來,抓住孫二孃的手,但覺得她的手在不自覺地顫抖着,心裡也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
不管是成心還是無意,孫二孃確實是吃過人肉,並與嶽東驛的袁維道父子一般,染上了那種庫魯病。
楊璟對這個病也是束手無策,照着時間來推算,孫二孃也就只有一年半載的命,眼看着這女人已經成爲了自己的心腹,自己卻不得不接受她即將死去的事實,楊璟心裡也有些自責。
若自己能夠找出解決的法子,將孫二孃的性命挽救回來,那該是多好,可惜自己卻無能爲力。
這段時間孫二孃完全將楊艾男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悉心照料,還利用蠱藥替楊艾男治腿,甚至傳授楊艾男蠱術!
楊艾男已經聽得懂話,只是太過內向,平日裡除了楊璟和孫二孃鹿白魚之外,極少跟人溝通,楊璟也問過他,他對蠱術有着極其濃厚的興趣,又天賦異稟,楊璟這纔沒有阻止孫二孃教他。
而楊璟先前也聽鹿白魚說過,孫二孃甚至想要將九眼鳳雛靈惑傳給楊艾男,可見孫二孃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雖說人各有天命,孫二孃早先也算作惡多端,即便如今再如何彌補,造下的罪孽始終是罪孽,但自打洗心革面之後,孫二孃也確實漸漸得到了大家的認可,鹿白魚和王不留甚至私下裡還在研究如何才能救得孫二孃的性命。
楊璟捏了捏孫二孃的手,後者擡起頭來,二人四目相對,孫二孃面帶紅潮,眼含春波,羞澀地如那晚春的桃花一般。
楊璟心頭一蕩,趕忙避過了她的眸光,將那碗給接過來,訕笑着道:“還是我自己來換吧...”
然而孫二孃似乎被楊璟的目光刺激到了,一把將楊璟推倒在地攤上,便跨坐到了楊璟的身上,要命的是楊璟擋着身子的那條褲子,早已滑落到一旁!
孫二孃彷彿不管不顧了一般,撲到楊璟的身上,便封住了楊璟想要開口說話的嘴巴,一雙手卻開始四處遊走,很快就抓住了罪惡的源頭!
楊璟想要推開孫二孃,卻感覺到她的眼淚不斷滾落,打在自己的臉上和胸膛上,滾燙而酸楚。
似乎察覺到楊璟並沒有抗拒的意思,蘇二孃有些慌亂地解開了褲腰帶,往下一坐,不由仰頭,脖頸瞬間紅了,而楊璟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腦子就快失去理智,卻猛然將孫二孃推開來。
“二孃!”
楊璟的聲音如同暖春裡當頭一盆冰水,孫二孃想起自己的曾經,想起自己的污穢,羞愧得無地之容,從楊璟身上爬起來,拉起褲子,悶頭走了出去。
“二孃...”楊璟擡手想挽留,但終究還是沒能追出去。
“大敵當前啊...”楊璟喃喃自語着,也不知此話何意,只是將龍鱗蠱換上,本想着睡一會兒,此時也沒了心情,便走出了房間。
這驛館並不大,經歷了一夜混戰,也破殘得緊,吳克敵和陳鑄的人馬都在後山安營紮寨,房間都讓給了楊璟這邊的人。
楊璟走出來之後,心裡頭仍舊覺得有些煩躁,想起孫二孃在最危急的時候,仍舊能夠將楊艾男帶着,雖然不敢找孫二孃說話,但楊璟還是走到了楊艾男這邊來。
可楊艾男並不在房間裡頭,楊璟心裡也有些疑惑,擔心說孫二孃不會把楊艾男給帶走了吧!
有些念頭一旦起來,就再難壓制下去,楊璟趕忙四處尋找,當他來到王不留的房間前面,卻停住了腳步。
此時房門開着,王不留已經起來了,楊艾男就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堆碎紙片。
楊璟認得,這些紙片正是王不留剪下來破譯苗文的,而楊艾男則將這些紙片一塊塊拼湊着,不多時竟然完成了!
王不留面色凝重,並未多說什麼,而是將自己的乾坤袋取來,從裡頭取出一本書,打開之後,指着其中的一些圖像,與楊艾男說着些什麼。
楊艾男並未說話,只是默默地點頭再點頭,直到王不留說完,取出一個黑布包,將黑布包打開之後,裡頭竟然是一捆算籌。
王不留將算籌放在地上,一邊說着什麼,楊艾男則將這些算籌一根根擺放在地上,時而又停下來,掐指計算着。
楊艾男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早先反對楊璟收養這個孩子的人,包括宗雲在內,除了孫二孃,幾乎都反對楊璟這個決定。
可當楊艾男成爲大家的一員之後,孫二孃幫着照料和治腿,與鹿白魚一道傳授蠱術,宗雲還偷偷教他打坐修煉內功,劉漢超和曹臥虎練功,都特意將楊艾男背過來當觀衆,風若塵和李準教他打石子,甚至連不會說話的宋伯仁,都偷偷給他削了一柄小木劍。
這裡頭怕也就只有王不留,一直對這個孩子不聞不問,直到此時,楊璟才發現,原來王不留一直在教他數術和易卜,楊艾男竟然連苗文都能夠很快就掌握了!
似乎察覺到楊璟的到來,楊艾男擡起頭來,見得楊璟,便隨口叫了聲:“巴巴...”
楊璟點了點頭,楊艾男繼續低頭擺弄算籌,而王不留則走了出來,與楊璟一道看着院子上頭的陰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是一塊璞玉啊...”
楊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卻朝王不留問道:“如果有一件事,你明知道自己不該去做,卻仍舊想着去做,該當如何?”
王不留呵了一聲,也沒轉頭,仍舊看着陰天,看似隨口答道:“你怎麼知道這事兒該不該做?既然想做,大抵就是該做的吧,既然不該做,又何必再想去做呢...”
雖然王不留說得有些繞,但楊璟還是聽懂了,而王不留繼續說道:“這天底下的事,大部分都能分個該做亦或是不該做,唯獨有一件事,想分清該做不該做,便有些難了...”
楊璟不由問道:“是那件事?”
王不留扭過頭來,朝楊璟笑道:“男女之事...哈哈哈...”
楊璟臉色紅了起來,正想問王不留如何得知,但想起王不留看人從不走眼的本事,也就沒問了,只是遙遙望着遠處天空,突然開口道:“山河大地做織機,百花如錦柳如絲。虛空白處做一匹,日月雙梭天外飛...”
王不留微微一愕,但瞬間恢復如常,也遙望着天穹,帶着些許嚮往地問道:“好個日月雙梭天外飛啊...只是這天外究竟是何等光景呢...”
他轉頭過來,看着楊璟,而楊璟則笑了笑,輕聲道:“人都說天外有天,這天外啊,應該還是天吧...”
“果真如此麼...”王不留喃喃自語道,似乎有些失望,而楊璟此時卻又說道:“天嘛,還是那個天,但日月星辰,可就不一定是那個日月星辰了...”
王不留雙眼陡然一亮,嘴角翹起耐人尋味的微笑來。
“究竟還是大人懂得多些啊...”
楊璟正想說話,宗雲卻走了過來:“林勳的人被掩殺過來,吳克敵和陳鑄要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