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耿對楊璟早已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楊璟三番四次壞他好事,將他往絕路上引,他早就將宗雲拿下了,又何必讓秦玄策親自出手!
早在臨行之前,秦玄策便已經將所有的佈局都告訴了他,而且他自己也經過了深思熟慮,認爲這個局即便漏洞百出,也足以師出有名,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誰能想到楊璟會逐個擊破,甚至能夠一兩句話便恰如其分地挑起武林人士的熱血道義,到了最後爆發衝突,這些頭腦發熱的武林人,竟然一股腦全都站到了宗雲這邊來!
白牛教之所以舉行法會,就是爲了儘可能地籠絡這些武林人士,想要通過此舉,壯大義軍的聲勢,韋鎮仙對這些武林人士也極其看重,之所以要請南無派來,就是看重了南無派的強大號召力。
而事實上,許多武林人士之所以來到貴州城,正是因爲韋鎮仙和白牛教早早便將消息泄露出去,這些人都是衝着南無派的名號來的!
可如今因爲楊璟,這些武林人卻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即便有秦玄策替自己開解,韋鎮仙都不一定能夠繞過他磨耿!
所以他恨不得將楊璟碎屍萬段,適才讓宗雲在半招之內就打敗,已經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眼下正好在楊璟身上發泄發泄了!
楊璟見得磨耿朝自己衝殺而來,自然知道對方起了殺心,也不敢大意,正要迎戰,旁邊卻衝出一名廂兵,拼死了抱住楊璟的腰,要將楊璟撞到地上!
楊璟一個膝撞,那廂兵便軟倒了下去,但此舉也拖延了楊璟,以致於磨耿終於還是佔了先手!
磨耿手中的腰刀顯然不是俗物,造型古樸,古意森森,簡約古拙,竟然是一柄青銅刀!
這青銅兵刃的歷史可是要追溯到春秋戰國時代,雖然無法細細端詳,但楊璟只需一眼,便看得出磨耿手中青銅刀的不同凡響!
磨耿一刀劈下,楊璟只好後撤一步,恰巧那偷襲他的廂兵擡起頭來,磨耿本可以收刀,但他眼中閃現狠辣之色,竟然直接將那廂兵的半個腦袋給削了下來!
他根本就沒將這些人的命放在眼中!
那腦袋的切口異常平整,甚至能夠看到腦子的迴路,過得片刻,鮮血和漿液才洶涌出來!
“好狠辣!”
楊璟心頭憤怒起來,如此草菅人命,還憑什麼自稱義軍!
由此便可以看出韋鎮仙的狼子野心,無論是白牛教還是大理,亦或是韋鎮仙,都沒有將百姓放在心裡,他們只不過爲了一己之私罷了!
楊璟心頭憤怒難當,見得磨耿仍舊不依不饒,便往前疾行,手杖揮舞出去,與磨耿的長刀硬拼了一記!
然而讓楊璟想不到的是,杜可豐精心製作的手杖,竟然讓那青銅刀清脆地削去了半截!
“好霸道!好鋒利!”楊璟也是驚歎不已,不禁對古代人民的智慧和鍛造技術感到萬分的敬佩!
磨耿見得佔了上風,便傾力而爲,手中長刀唰唰唰如狂風驟雨一般亂劈,楊璟只能連連後退!
他並無師承,一身本事都是無數次捱打受傷換來的,沒有招式套路,毫無章法,卻力道十足,講求最大的殺傷,屬於以命搏命的打法!
楊璟擅長的乃是近身散打擒拿,如今磨耿卻佔據了長刀的距離優勢,根本就沒有留給楊璟任何近身的機會!
楊璟這廂節節退敗,磨耿卻是越戰越勇,步步緊逼,並不打算給楊璟任何喘息之機!
武林人士與廂兵們的混戰也陷入了白熱化的階段,酒家裡頭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完整的,便是櫃檯都被砸爛,柱子上全是刀劍之痕與血跡,地上滿是傷員,來不及逃走就被踩踏得哭天搶地!
酒家的四壁也早已被打穿,混亂的戰場延續到了外頭,好在這三碗倒酒家地處偏僻,外頭並沒有太多的民宅,倒也開闊,只是越發開闊,大家的拳腳兵刃便越能施展,戰鬥也越是慘烈!
楊璟一路後退,沿途不少廂兵紛紛被砍翻,也有武林人士被廂兵用長槍圍困逼迫,甚至有人被亂槍捅得滿身血洞!
然而這些武林人士卻狂熱地廝殺着,悲壯到讓楊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只是來看個熱鬧,難道只因爲自己說了幾句挑撥的話,就能夠讓這些漢子們付出生命來捍衛面子或者說武林的公義?
楊璟想了想,這應該不太可能,或許是這些武林人也殺紅了眼,說不得其中許多人早已忘記了剛開始是爲了什麼才起的爭執,也不知道自己爲了誰而廝殺,他們只是想在廝殺中倖存下去,僅此而已!
楊璟只是這麼稍稍分神,便讓磨耿追了上來,一刀便劈向了楊璟的後肩!
要命的是前頭偏偏是一排手執長槍的廂兵,這些廂兵被武林人打怕了,若論單打獨鬥,他們即便有長槍,也不是武林人的對手,於是他們開始利用戰陣,相互配合,互爲攻防,甚至扎堆自保!
前路被封,後有追兵,楊璟也是極其狼狽,只能就地一滾,堪堪避開了磨耿這一刀!
然而磨耿已經讓仇恨衝昏了頭腦,對楊璟窮追猛打不說,沿途但凡有人阻礙,他根本就不分敵我,直接一刀劈死,頗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
楊璟知道自己再一味躲避,會有更多的人因爲自己而死去,他想要主動迎戰,但自己的功夫本來就不如磨耿,又無法近身,想要阻止磨耿根本就不可能!
楊璟滾落在地,心裡頭卻一直在飛速地思考着,他知道是時候該做個決斷了。
雖然手杖被削了半截,但削掉的是槍管,槍管短了,火槍的威力反而更加巨大,所以還是能用的,而且更加好用。
只是楊璟的本意是要留着火槍來對付秦玄策的,如果用在了磨耿的身上,想要對付秦玄策,可就非常的困難了。
徐鳳武和宋風雅等人都有武藝在身,孫二孃雖然沒有武藝,但有神荼在一旁保護着,王不留武功不太行,但經驗老道,爲人機警,爲了不拖累楊璟等人,此時也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別看楊璟狼狽萬分,實則他一直都在關注着戰場上的變化,宗雲與秦玄策能夠纏鬥這麼久,甚至能夠旗鼓相當,已經是極限,如果沒有自己的火槍,想要拿下秦玄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楊璟這邊思考的時候,磨耿再度追上來,如同發怒的惡鬼一般,又劈翻了倉皇逃亡的一個人,此人倒地之後,楊璟才發現,竟然是店裡頭的一個小廝!
那小廝昨夜還伺候着楊璟等人用飯,眉清目秀的一個小夥子,心地純良,笑容陽光。
楊璟往櫃檯那邊掃了一眼,英姑娘已經不見蹤影,許是搬救兵去了,店裡許多奴僕也都受傷,剩下的躲在破爛的櫃檯底下,如同受驚的羊羔一般瑟瑟發抖!
地上的小廝死不瞑目,那充滿了驚恐的眼神,就這麼看着楊璟!
楊璟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從地上爬起來,偏頭躲過磨耿的刀,猝然舉起了手中的斷杖!
磨耿從一開始就看不起楊璟,對楊璟的武藝更是鄙夷,而關於楊璟的兵刃,他更是從未放在心上!
眼下見得楊璟心虛地舉起斷杖,磨耿心裡就想發笑!
然而當他看到那斷杖居然是空心的,那黑洞洞的管口瞄準自己的時候,他的後背還是發自本能地豎起了寒毛!
他是一路廝殺過來的人,對死亡威脅有着敏銳到了極點的感知,他對危險有着近乎本能一般的感應!
雖然只是空心的斷杖,卻給了他磨耿極其危險的預感,磨耿下意識就往旁邊躲開了!
楊璟本來就只是試探,因爲槍管被削掉了一截,精準性就要大打折扣,而且鐵砂會提前發散,距離稍遠一些,殺傷力就會急劇減小,所以他必須儘可能靠近磨耿!
見得磨耿謹慎地躲避,楊璟乾脆將計就計,耍了個花招,收起斷杖就繼續逃跑,故作慌張的樣子。
磨耿一見楊璟倉皇逃竄,不由暗罵自己太過膽小,又被楊璟耍了一次!
如此一想,又被激起了怒氣,當即往楊璟這邊追來,今番爆發了底力,竟然很快就追了上來,見得楊璟退無可退,只能繞着大堂的柱子兜圈子,磨耿的心中充滿了復仇的快意!
正當此時,有個不長眼的廂兵竟然從他面前走過去,擋住了他的去路,甚至還遮擋了他的視野!
磨耿生怕楊璟逃掉了,今次也沒有劈砍,只是用腳將那廂兵踹飛出去,往前一看,楊璟已經衝到了自己的面前來!
磨耿當即就舉起了青銅腰刀,而楊璟卻已經舉起了手中的斷杖,管口便正對着磨耿的額頭!
“去死吧!”
磨耿的眼中充滿了大仇得報的快感,彷彿下一刻就能夠見到楊璟人頭落地!
然而就在這時,楊璟那斷杖的管口卻突然炸開了!
“砰!”
刺耳的槍聲在大堂裡頭不斷迴響,除了宗雲和秦玄策沒有停下來,混戰的雙方都下意識跳出戰局,相互分開來,彷彿被天雷震懾到了一般!
當他們往聲音的源頭看去之時,但見得楊璟的身周全是白煙,而磨耿仍舊站立着,手中的青銅刀就搭在楊璟的肩頭上,他的腦袋卻被轟爛了半邊!
“是...是火槍!”
“他不是張本靈的人麼?按說也是王道明一脈的高手,怎麼會有朝廷的違禁之物?”
“丟人啊,咱們都是武人,用這勞什子火槍,實在是丟盡了臉面了...”
“那小子雖然尖牙利嘴,但武功卻不濟事,用火槍也是情有可原,把火槍看成暗器,也就那麼一回事兒了,人家能搞到火槍,就是人家的本事,別在那酸溜溜的了...”
“不過這火槍也忒霸道了,竟然轟爛了半個腦袋,真要對上這小道,咱們這些人能活下來幾個?”
紛紛的議論聲之中,武林人士都恢復了清醒,因爲磨耿的死相,以及楊璟此時散發出來的狠辣果決,已經徹底將他們震懾住!
而廂兵們比武林人更加清楚火槍的用途和威力,見得楊璟如此,磨耿又被打死,羣龍無首,當即就紛紛往外逃了。
“好膽鼠輩!”秦玄策也是心頭暴怒,磨耿可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那可是從五品的團練使,官場中人或許花費大半輩子都爬不上的高官職位啊!
楊璟竟然說殺就殺了!
楊璟聽得秦玄策的話,不由笑了:“我不殺他,難道伸長了脖子讓他來砍死我?”
楊璟也懶得理會,將那柄青銅古刀抓了過來,提着管口已經炸開花的火槍,指着秦玄策大聲道:“既然你說我好膽,老子也不能讓你失望,接下來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