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也是嚇了一跳,本以爲閻立春已經離開農家小院,沒想到牀上竟然還有人!
不過楊璟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因爲這裡寂靜無聲,他卻沒有聽到那人的呼吸聲,而就算外頭看不到房間裡頭的燈光,這睡覺的人應該也能夠感受到光線,更別說楊璟的腳步聲,以及適才折斷扇柄的聲音!
楊璟打着膽子舉起油燈,光圈將牀上之人籠罩進來,他果然看到了血跡!
“竟然死了!”
楊璟也是暗自心驚,若閻立春被殺死,那麼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心頭一緊,楊璟第一個念頭就是查看一下死者的詳情,但越是這種情況,他就越是要保持冷靜!
楊璟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壓下了心中的驚訝,忍住了查看屍體的衝動,他先蹲到地上,舉着油燈,細細查看了地面的痕跡,果然找到了幾個腳印!
這房間是完全仿照農家院來建造的,裡頭的地面只是夯實的泥地,而外頭的人必定要經過菜園,會將菜園裡黑色的泥土都帶進來,腳印雖然不算太清晰,但楊璟仍舊能夠辨別出來,腳印的主人是個男人!
“會是蘇秀績乾的好事嗎?不是他的話,誰又那麼大膽子,竟然敢殺了閻立春?!!!亦或者是單純的入室行兇?”
楊璟的心頭不斷尋思着,小心避過地上的腳印,查看着房間裡頭的情況,腳印前面是一些散落在地的女人衣物,一條褻衣已經被撕裂,燈火一照,楊璟這才發現了蚊帳上的血跡!
楊璟將燈盞放在牀邊的櫃頂上,燈盞居高臨下,照亮了整個內臥,楊璟終於看清楚了死者的臉,不是閻立春,而是白日裡那個丫環,巧兒!
這張架子牀並不大,鮮血四處濺射,散發着一股血腥味,巧兒仰面躺在牀上,雙手捂住脖頸,凝固的鮮血已經將脖頸和雙手都糊住了。
她的雙腿大張着,大腿內側和下腹都有青紫的抓掐痕跡,初步判斷死前曾遭遇性侵,更讓人髮指的是,她的雙乳竟然被切了下來,就蓋在她的兩隻眼睛上!
爲了方便潛行,楊璟並沒有隨身帶着勘察箱,手上戴着的是夏至特意爲他縫製的薄羊皮手套,此時楊璟也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勘察。
他掰了掰巧兒的雙手,屍僵已經出現,不過不是很明顯,兩條大腿的屍僵程度也同樣,正面胸腹和肋部兩側,手臂大腿兩側都未發現屍斑,屍斑主要集中在背部和臀部,可見屍體並未經過轉移,再加上明顯的血跡濺射,可以確定這裡就是第一現場,再結合屍溫,可以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前。
她的脖頸被利器切割,切口平整,頸動脈和喉管都已經被切斷,動脈收縮到肌肉裡,皮肉卻翻着,凝固的血液之中還有一些黃白色的油脂,頸部的創傷應該就是致死的原因。
現場並沒有發現兇器,巧兒的手腕和腳踝上都發現了捆綁的勒痕,但卻並沒有留下繩索之類的東西,可見兇手並不慌張,行兇之後還能有條不紊地將作案工具帶走。
而讓楊璟感到憤怒的是,巧兒的雙乳乃是生前被硬生生切下來的,出血情況比較嚴重,鮮血順着流到兩側和腹部,腹部的鮮血又被塗抹開來,顯示出反覆摩擦的跡象。
由此也可以推斷,這兇手先將巧兒捆綁起來,切下雙乳之後才進行性侵犯,最後纔是割喉!
楊璟又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之後,纔開始對屍體的下身進行檢查。
他在屍體的大腿根部以及屁股下面的牀單上發現了精斑,又將油燈移到近處,發現處女膜陳舊性撕裂,雖然無法檢查出裡面是否有新鮮的撕裂傷,但卻在大腿根部發現了幾根捲曲的毛髮。
巧兒也才十幾歲,她的體毛顏色很淡,也很稀疏,但那幾根捲曲的毛髮卻又粗又硬,應該是兇手留下來的。
雖然沒有條件做DNA檢測和對比試驗,但這些毛髮可以查驗出兇手的血型,在特定的推理環境下,還是有着一定的法醫價值的。
除此之外,楊璟並沒有在巧兒的下身發現其他線索,沉思了片刻之後,他的心裡也有了大概的想法。
因爲巧兒的屍體出現在這裡,再根據巧兒身上的跡象,楊璟也不再期望能夠從房間裡頭搜查出什麼來,在櫃子裡翻找了一會,也驗證了他的猜想。
楊璟舉着油燈,在衣櫃前面陷入了沉思,一隻蟲子飛過,被燭火一灼,掉入了燈火裡頭,噼啪一聲爆起燈花。
“咦?”楊璟盯着油燈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衣櫃,不多時又有一隻蟲子從那疊衣服上飛了起來!
楊璟抓起那疊衣服,嗅聞了一下,滿是黴味,摸了摸衣服的周圍,那衣櫃裡頭落着一層薄薄的灰,這些衣服顯然被擱置很久了。
心裡疑惑頓起,楊璟又打開了另一個衣櫃,卻發現裡頭的衣服散發着一股桂花清香,雖然同樣是粗布衣服,樣式也一樣,但這個衣櫃裡頭的衣服顯然經常換洗。
楊璟又轉回到了原先那個衣櫃,用手丈量了衣櫃的深度,又從外部目測了一下衣櫃的寬度,心頭頓時激動起來,這衣櫃內外深度不一致,這隻能說明,衣櫃裡還有暗格!
將衣櫃裡頭的衣服都取出來之後,發現衣服的後面還有一些空間,左右兩側有一些香灰。
楊璟敲了敲那衣櫃的隔板,果然發出空洞的聲音,楊璟找了一會也沒找到開啓的提鈕或者機括,只好用手術刀的尖刃,插入到縫隙之中,稍稍用力一撬,衣櫃內部的隔板果然鬆動,露出一道縫隙來!
楊璟將那隔板左右推開,這暗格裡頭竟然是一座小小的神龕!
神龕上供奉着一尊人首蛇身的女神,有點像傳說中的女蝸娘娘,雖然沒有見過,但楊璟還是第一時間想起了巴陵本土人先前一直供奉的蛇神廟。
楊璟一時也有些想不通,不過這神龕裡頭並沒有灰塵,顯然經常被祭拜。
神龕的前面有一方半掌大小的供臺,如此小的供臺,自然放不了三牲祭品,連燭臺和香爐都只能放在衣櫃裡,所以纔會在左右兩側留下香灰。
但供臺上卻放着一枚二指粗,半個手指長的硬木鉚釘!
這鉚釘的尖端已經變得圓潤,似乎經常被拿起來把玩,而寬大的尾部已經發毛,顯然被敲打使用過,或者從建築上拔下來來,皸裂發毛的尾部,裂開幾道縫隙,縫隙裡頭隱約還能看到一些黑紅色的污跡。
“這…這就是兇器!”
楊璟不由想起在工地發現的那些骸骨,死者的左顳部可不正是被利器鑿穿的麼!
這裡是閻立春的住處,其他人都不得隨意進入,這裡更是閻立春的臥室,最私密的地方,除了她之外,誰還能夠在衣櫃裡隱藏這麼一個神龕!
這個鉚釘已經被把玩得圓潤光滑,上面必定留有指紋,只要與閻立春的指紋相互比對,就能知道這件東西的歸屬!
作爲心理變態的連環兇手,通常會不斷地重演案發現場,眼前的跡象也表面她經常通過這件兇器,來回味兇殺時候的快感,楊璟幾乎可以斷定,蛇神廟的那些案子,應該就是閻立春所爲!
至於城樓和王府的案子,綜合一路追查下來的線索,閻立春同樣脫離不了干係!
楊璟壓抑心中激動,將那鉚釘包起來,而後與那扇柄一併收在了腰帶裡頭,正要繼續檢查痕跡,卻發現燈火搖曳了一下!
此時正值酷暑之夜,楊璟又將窗戶都封了起來,早已熱得滿身是汗,所以當燈火搖晃之時,他感受到了微微的涼風!
“有人溜進來了!”楊璟的心裡頓時警惕起來,風若塵已經引着那些護衛離開,短時間內不可能來這裡,再者,她對楊璟的計劃很清楚,即便要進來,也會先通過暗號提醒楊璟,這隻能說明,來者並非風若塵!
楊璟抽出手術刀,精神高度集中,神經繃得緊緊的,他看了看燭火,又看了看那扇紙面的屏風,突然有了注意!
楊璟取出一件衣服,抖開來,將那衣服如同撒網一邊甩向屏風,燈火的照耀之下,屏風上的投影果然騙到了來人!
“嗤啦!”
半截刀刃從屏風另一次刺出,力道之大,竟然將那毫不受力的衣服給扎破了,若楊璟真的貼近屏風,怕是早被紮了個透心涼!
那人的刀刃沒有刺中目標,也是大驚失色,然而此時楊璟已經閃電出手,抓住刀背,整個人撞爛屏風的架子,反手往來人的脖頸上一抹,鋒利的手術刀沒有沾染任何血跡,但那人的脖頸已經出現一道血痕,這血痕很快就裂開一個大口子,往外茲茲地噴着血!
來人也沒想到楊璟會如此的果決狠辣,當即鬆開了刀柄,雙手捂住脖頸,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着,眼中滿是恐懼和不甘!
楊璟扯下那人的面紗,卻是不認得這人的樣子,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又未曾見得任何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時間緊迫,外頭也不知還有沒有更多的刺殺者,楊璟也不敢逗留。
正要離開之時,楊璟卻見得那人的手臂上有一處刺字,藉着燈火一看,上頭紋着“指揮”二字,竟然是皇城司的人!
楊璟心頭頓時發冷,這一切怕又是閻立春和蘇秀績的一個圈套了!
雖然自己只是個推吏,但已經跟蘇秀績撕破臉皮,閻立春或許看不上眼,但暗中保護閻立春的那些密探,肯定會認得自己,或許白天自己闖入農家小院,就已經引起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