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的心並沒有因爲洛夜痕的話而溫暖,反而越發的沉重。
“你可以,不必在乎天下人的眼光。我們的大婚畢竟……”文青羽聲音頓了一頓,瞬間將苦澀滲透:“是假的!”
洛夜痕皺了皺眉:“爺從不覺得那是假的,爺若是不願意,你以爲有人能逼我大婚?”
文青羽一愣,這話什麼意思?
洛夜痕收緊了手臂,將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摩挲:“有時候看你挺聰明。有時候怎麼……這麼笨!”
文青羽難得的沒有反駁,洛夜痕明明是在說她笨,她心裡卻莫名升起一絲甜蜜。一顆心從裡到外好似都被蜜糖包裹。
院子裡,一片寧靜,絕世一對男女相擁而立。
文青羽懷裡的冰魄似乎也察覺出氣氛的轉變,懶洋洋窩在文青羽懷裡,任由兩個人將他夾在中間,半絲聲息也無。
“咳咳。”屋門口終於傳來一聲不滿的低語:“你們也顧忌着些尚未婚配的人行麼?這麼明目張膽的摟摟抱抱就不知羞麼?”
文青羽臉頰一燙,她在洛夜痕懷裡也不知道窩了多久,想來玉滄瀾也看了許久。如今,怎麼就一點警覺心都沒有了呢?
她伸手摸了摸滾燙的面頰,知道自己此刻臉頰一定紅的很。幸好如今夜深了,並不一定有人能看見。
玉滄瀾一身豔紫繡金蓮的長袍金尊玉貴,頭髮用一隻白玉冠束在頭頂。月下淺笑而立,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哪裡還有剛纔那半絲女氣。
“怎麼,夲世子聽說小夜子你居然有未婚妻的麼?”
玉滄瀾搖着摺扇慢悠悠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只管娶你的未婚妻去。小羽兒就跟我回蒼穹山就是了。”
洛夜痕淡淡看他一眼:“你也有未婚妻!”
玉滄瀾扇子一頓:“那個,本世子可以娶兩個世子妃,父王答應過我。”
洛夜痕鳳眸中略過一絲危險冷光:“明日我去告訴飛鴻樓管事,沈凝蝶姑娘可以掛牌接客了!”
玉滄瀾狠狠一噎,隨即便怒吼道:“好你個沒良心的,我就知道你騙着我來飛鴻樓沒安好心,搞了半天是存着這樣的齷齪心思。”
“小羽兒。”他朝着文青羽撅了撅嘴,一臉委屈:“你看你找的什麼惡毒男人,哪裡有爺這麼善良知道疼人?”
文青羽清眸含笑:“你不是花魁麼?花魁不接客遲早會被人懷疑。”
玉滄瀾默了一默,咬牙說道:“你們……你們。洛夜痕,你把那個純潔善良的小羽兒還給我!”
文青羽含笑不語,洛夜痕眼中的陰雲漸漸散去,浮起一片繾綣的溫柔。
“還有你。”玉滄瀾惡狠狠瞪着冰魄:“人家認識你是誰?你就這麼死乞白賴,賴在人家身邊不走?明明好心好意的擔心他們,卻叫人毫不猶豫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文青羽只覺得懷裡冰魄小身子似乎僵了一下,便趕緊伸手輕輕撫摸着它的皮毛。
玉滄瀾一瞪眼:“說你呢,你能有點臉不?能不給蒼穹山丟人不?人家又不喜歡你,你還不給我麻溜的滾回來?”
“咕唧。”冰魄小身子一顫,就想要躍出去。
文青羽手掌卻微微一用力,將它帶了回來。力道正好的梳理着它頸邊的長毛。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冰魄的身子瞬間就軟了下來,大眼睛一眯再不看玉滄瀾。
玉滄瀾氣的一跺腳:“一個兩個,都是沒良心的!”
文青羽微笑,叫玉滄瀾這麼一胡鬧,心情瞬間好了。
“你不是和玉含嫣回去蒼穹山了麼?怎麼來了這裡?”
“夲世子還沒玩夠呢,怎麼能回去?有什麼事情,玉含嫣回去處理足夠了。”
文青羽深深看他一眼:“看來,你還是很信任玉含嫣的麼。“
玉滄瀾朝着天空翻個白眼,這話我可沒聽見!
“據說,你們半路上遇襲,宮裡那位派去保護你們的人全軍覆沒。這事,不是你乾的吧。”
玉滄瀾臉色一沉,突然就沒有了半絲嬉笑,良久方纔搖了搖頭。
“不是!”
“額?”文青羽這次到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爲是玉滄瀾不想連胤知道蒼穹山的秘密。所以才殺光了他派去跟蹤的人。
“實際上我們的確是遇到了襲擊。”
玉滄瀾面色極爲凝重:“全軍覆沒的並不僅僅是大周的侍衛,我帶去的雪魂衛一樣也受了重創。若不是爺的功夫一向不錯,又恰好遇到了洛子宵,還真是凶多吉少。”
“洛子宵?”文青羽越發的驚異:“你在哪裡遇到的襲擊?怎麼會遇上他?”
“在大周的宏宇關外,那裡地勢開闊,一馬平川,根本不是個偷襲藏人的好地方。那些殺手卻偏偏那時候出現了。”
文青羽摸索着自己下顎:“你離開燕京,按着腳程來算,到宏宇關的時候大約是半月左右。蜀國使者團卻是在五天前就到了燕京。這麼說,洛子宵早就來了大周?”
洛夜痕輕聲說道:“不是洛子宵,是流沙主人。”
“怎麼說?”
“那時候,有人出錢,請流沙主人派人入宮行刺。”
“哦。”文青羽恍然,原來宮裡遇襲的事情洛夜痕早在半月之前就知道了。
難怪,能安排的那樣事無鉅細,還順道離間了溫家和連胤的關係。
玉滄瀾慢悠悠說道:“沒錯,當時洛子宵的確是以流沙主人的身份出現。說起來,你們洛家的人還真是狠毒。流沙的加入已經扭轉了局勢,那些殺手見大勢已去,便想要放棄逃走。結果,洛子宵卻下令一個不留。”
文青羽默了默,她當然見識過洛子宵的狠辣。實在難以想象,什麼樣的經歷,能叫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擁有那樣狠辣的手段。
不過,若非他手段強硬,又怎麼能夠震懾住流沙裡那一羣亡命徒?
皇家的孩子,從來就不能當做孩子來看待。
“可知道殺手的身份?”
玉滄瀾抿了抿脣,卻並沒有接話。
洛夜痕嘆了口氣,輕輕說道:“殺手,是我姑母的人。”
“什麼?”文青羽這一次越發的震驚。
洛夜痕的姑母,蜀國惠安大長公主,不就是濟安王妃麼?
濟安王妃是什麼人?那是玉滄瀾的親生母親!
世上,哪有親生母親派人截殺自己兒子的事情?
她看一眼玉滄瀾,難怪他面色如此陰沉。知道自己親孃要殺了自己,誰的心情只怕都不會好。
“所以,你實際上是在離家出走?”
玉滄瀾沉默不語,文青羽卻知道,自己猜的絕對沒有錯。
玉滄瀾該是傷了心的,所以不願意回去蒼穹山。他實在沒有法子面對一個對自己兒子痛下殺手的母親。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天下之大,他一旦撇下了濟安王府世子的身份,倒還真沒有容身之處。
似乎,除了洛夜痕這裡,他還真沒有去處。
畢竟,洛夜痕實際上也是他的表弟。
文青羽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頭:“別難過,我相信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隱情。”
“恩。”玉滄瀾順勢一倒,向着文青羽懷裡蹭去:“小羽兒,我好難過。”
“嗖。”
文青羽只覺得手腕一緊,人已經和洛夜痕到了五十步之外。
“玉世子最好不要將手放錯了地方,不然,本王不介意親自送世子回山!”
玉滄瀾撇了撇嘴:“小夜子,你真是太無情了。我心裡難受,不該安慰的麼?”
“是麼?”洛夜痕脣角勾起一絲淺笑:“我可以讓你永遠都不難受。”
明明是極清淡的一句話,玉滄瀾卻狠狠打了個哆嗦。
不由擡手摸了摸鼻子:“呵呵,那就,不用了吧。你那麼忙!”
哼,洛夜痕一聲冷哼,鳳眸中滿是警告。
文青羽心中一動:“蒼穹山,該不會是出了什麼變故吧。”
她一直在想洛惠安爲什麼要殺玉滄瀾,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可能,便是蒼穹山內部出了什麼不爲人知的變化。
玉滄瀾點了點頭:“也有可能,玉含嫣已經回山查探去了。若是有什麼不同尋常,她會與我聯絡。”
“還有連睿。”文青羽皺了皺眉:“連胤派連睿去查探你們遇襲的真相。連睿那人心細如塵,萬一叫他發現什麼不該發現的事情?”
濟安王府內部動盪,這樣子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絕對能引起天下的恐慌。
“他沒那個機會。”洛夜痕淡淡說動:“清理鳳來居那一日,不是叫他的信鴿安安全全飛走了麼?”
文青羽心中一動,這纔想起,血洗鳳來居那天,的確在觀星樓上看到隔壁連睿院子裡飛走了一隻信鴿。
當時,在她去觀星樓之前,洛夜痕就跟她說過。無論從怡親王府出去了什麼,都不要管。
原來癥結在這裡?
鳳亦歡在榮王府裡聯繫的人,定然是連睿。
若是連睿知道了榮王府裡的變故,以他的精明,一定能猜到其中的關聯。怎麼都一定會回到燕京城裡來。
文青羽看一眼洛夜痕,洛大美人仍舊美的仙人一般寧靜。
原來,當日他提醒自己的那句話,竟是在爲了今天佈局?
用連睿自己養的鴿子,阻止了連睿查探到濟安王府秘密的機會。
這人的心思……太深了!
文青羽嘆口氣,幸好她從未選擇與洛夜痕爲敵。但連睿……
想起前世那個總喜歡黏在她身邊的混小子,她心底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
這一次相見,只怕便再也不能做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