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人這麼說晚輩不能贊同。”溫鬆澤正色道。
“我溫家從沒有做過對不起皇上和大周的事情,憑什麼因爲皇上的猜忌,便要我滿門來陪葬?那樣多的人命,不嫌太多了些麼?”
“即便如此,你們也不該……罷了。”
葉尚書終於嘆了口氣:“難怪你父親當初突然辭官,原來是爲了避禍。”
“不是避禍,是新生。”溫鬆澤沉聲說道:“葉尚書可知道皇上對溫家做了什麼?”
他聲音漸漸冷凝:“先是用舍妹的命逼着爹爹交出兵符,爹爹允了,他卻還是殺了舍妹,甚至還想殺了我母親。”
他聲音頓了一頓,深深呼吸:“在我爹爹交出兵符之後,他爲了斬草除根,又在他們回鄉的必經之路上派人截殺。這樣子不仁不義的皇上,哪裡值得我溫家效忠?”
葉尚書半晌無語:“聽說溫家在路上糟了山賊,無一活口。如今看來,這都是暗月少主的功勞吧。”
“那是自然。”文青羽也不跟他客氣,做了好事絕對沒有不承認的道理。
“不做的像一點,怎麼能騙得了宮裡那個?”
“他們實際上,是被你藏起來了?”
文青羽抿脣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世伯。“溫鬆澤立刻就改了稱呼:“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何況舍弟已經到了燕京。只怕早就跟葉家有了接觸,葉家想要避嫌……”
“啊……”
溫鬆澤話說了一半,突然就聽到帳子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於是立刻住了口,眼底閃過絲毫不掩飾的殺意。一把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剛準備衝出去。
“噗通。”卻有樣東西,球一般從帳子外面滾了進來。
那東西顯然並不消停,一邊不住滾着,嘴裡一邊嗷嗷的亂叫。卻是怎麼都停不下來,直到撞上了帳子裡的桌角。
之後,便是一陣痛苦的呻吟。
“公子,這個人在外面偷聽。”
簾子一挑,秋露一臉冷然的走了進來。
衆人向地下看去,被踹進來的,正是劉傲。
劉傲躺了一會顯然緩過了勁,立刻就從地上跳了起來,聲音尖利的叫到。
“好你個姓葉的,還有姓溫的。你們膽敢勾結暗月逆賊犯上作亂,皇上叫小爺監視你們真是半點沒有錯。你們就等着被皇上滿門抄斬,誅九族吧!”
葉尚書和溫鬆澤極快的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殺意。
即便葉尚書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在這個時候選擇殺掉劉傲。否則,葉家就真的保不住了。
“啪。”帳子外面卻突然飛進來一把紫色鑲金的扇子,扇子如同長了眼一般,直直拍上了劉傲的後頸。
劉傲眼睛一翻,半個字也沒能吐出來便一頭栽了下去。
葉尚書一驚:“死了?”
“自然沒有。”優雅如同仙樂,華麗非常的男子聲音自帳子外面緩緩傳了進來。
下一刻,簾子一挑,有美一人如臨波仙子,踏浪而來。
那絕豔的臉龐之上笑意融融,看到她就似融了漫天的冰雪。唯一煞風景的,卻是他手裡正慢悠悠搖晃着的一把美人出浴的鑲金扇子。
一把扇子,立刻將她無與倫比的高貴氣質給破壞了個乾淨,卻還是叫人生不出半點的厭惡。
葉尚書眼眸一眯,眼前人分明是病的要死的沈凝蝶,但剛纔說話的聲音卻是男子!
“你是誰?”
“玉滄瀾。”
葉尚書眼底瞬間一片驚濤駭浪:“蒼穹山濟安王府玉世子?”
玉滄瀾將摺扇啪一聲合上,風流不羈的笑道:“本世子果然美名在外,沒想到連一個老頭子都對本世子這般的上心。”
葉尚書呆了,秋露別開眼,文青羽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
“你是玉滄瀾?”葉尚書聲音微顫,將是連世子的尊號也給忘了。
傳說中蒼穹山不是仙人洞府麼?蒼穹山的世子不該是神仙一般的完美的麼?
眼前這是個什麼情況?蒼穹山有這樣一個繼承人,真的沒有問題麼?
玉滄瀾不在意的笑了一笑:“本世子就奇了怪了,爲什麼第一次聽到本世子大名的人,都會忍不住再追問一句?莫非本世子已經英俊完美到了叫他們不能相信的地步,所以一定要再度的證實一下?”
葉尚書嘴角抽了一抽,看着一個優雅的絕色美人,嘴裡說出這樣子不要臉的話真的是一種挑戰。
葉尚書一輩子的三觀,在這一刻被完全刷新。
“這人已經聽到了你們方纔說的話。”玉滄瀾的扇子朝着劉傲指了一指:“殺不殺?”
殺?不殺?一個問題,兩種境遇。
此刻殺了,葉尚書便等於徹底的背離了大周,自此後只能與文青羽爲伍。不殺,全了葉尚書一輩子的忠義,卻是要九族陪葬。
溫鬆澤眼眸一眯,手裡的劍毫不猶豫朝着劉傲刺了過去。
卻是叮一聲被玉滄瀾一扇子給隔開了。
“你什麼意思?”
“羽公子還沒有發話,誰許你動手的?”
於是,文青羽立刻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文青羽一雙眉頭卻狠狠顰了一顰,臉上似乎很有些糾結和後悔。
“哎呀,我來的時候答應了姜大人,要把劉傲當禮物送給他。如今卻叫他發現了這麼了不得的秘密,這可如何是好?”
葉尚書狠狠嘆了口氣,若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明白自己被文青羽給徹頭徹尾的算計了,他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文青羽故意讓劉傲聽到他們的對話,卻並不弄死他。而是要將他送給姜允。劉傲是哪裡來的?以他爲首的欽差大營!
這下子,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憑少主做主。”
如今,他除了就範還能有別的選擇麼?
“呵呵。”文青羽低低笑道:“去告訴外面的兄弟,將下在營地水源裡的毒解了吧。”
“是。”秋露立刻答應了一聲,身子剛剛一動,卻聽到文青羽繼續說道。
“怎麼下的還怎麼給解,不要驚動了任何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秋露抿脣一笑,立刻走了出去。
葉尚書眸色一閃,終於第一次對面前這個人生出了一絲欽佩。
暗月少主手裡有一隻靈刃,善於隱藏奇襲,往往叫人防不勝防。自打出道以來,從無敗績。如今總算是見識到了。
他們居然悄無聲息在營地水源裡下了毒,若是自己今日始終不肯就範,大約這整個大營今夜將會徹底的覆滅。
近千人的營地,說殺就殺,一個不留。
單是這份果決和縝密,他又豈會是對手?
這個天下,只怕又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了!
“公子。”溫鬆澤突然說道:“你可有燕京的消息?”
文青羽微微一滯,緩緩說道:“我最後聽到的消息是,他們會在除夕之前到達。”
溫鬆澤有些微的怔忪。
文青羽看他一眼:“你可是不信?”
“不。”溫鬆澤堅定的搖了搖頭:“公子的話,我信。”
文青羽默了,他信?實際上剛纔那話她都是不信的。
但是,洛夜痕就是這麼明明白白告訴她,除夕夜見驚喜。除了將溫家和葉家人帶出來還有什麼驚喜?
算算日子,現在離着除夕夜也就不到二十日了,可能麼?
“公子現在可要接管軍營?”葉尚書皺眉問道。
京裡帶來這近千人他並不熟悉,若是半路倒戈,哪個能用哪個不能用誰都不知道。
光是甄別就得花大量的功夫。若是一不小心看走了眼,將江綏的消息傳回了京裡,那麼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不。”哪裡想到文青羽卻搖了搖頭,隨即脣畔便勾起一絲清淺的笑容。
那平凡無奇的容顏,因着這個笑容竟恍惚中叫人覺得怒放芙蓉一般的嬌美。
葉尚書愣了一愣,總覺得這個笑容看着有些微的熟悉,似乎在燕京城裡某個人臉上見到過。
他突然就打了個冷戰,於是立刻低下了頭。有些事情不該想的絕對不能想!
“今天晚上,我們去拜訪姜大人!”
清冷的音色帶着點點清淺的笑容:“這麼一份大禮,怎麼不得好好吃一頓?”
入夜的西北總督府並不如其他宅子一般的明亮,偌大的院子裡只點了了的幾點燈火。
叫人看上去,便如同蹲在黑暗裡一隻巨大的怪獸。隨時會撲出來狠狠咬你一口。
文青羽懶洋洋坐在屋頂上,下面就是姜允的書房。不要奇怪第一次來的她怎麼就能那麼巧的找到西北總督府的書房。
實際上,找到姜允的書房實在太沒有難度了。
因爲,那地方是這府裡爲數不多亮着燈火的院落之一。有靈刃出馬,即便將所有亮着燈火的房間都排查一遍,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所以,如今姜允書房的屋頂上非常的熱鬧,也許比他院子裡的人還要多。
好多人一字排看,蹲在屋頂上打量着下方的總督府,大家臉上都有着不可思議。
若非親眼所見,誰都不會相信,堂堂西北總督的府邸,居然連半個護衛也無。
亮着燈的幾處分別是,廚房,門房,一個老管家的臥房,剩下的就是姜允的主院。
“公子,你說這是不是空城計?”飛影蹲的無聊,壓低了聲音朝着文青羽問了一句。
文青羽看他一眼:“是不是,你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恩?”還沒等飛影反應過來親自去看看是個什麼意思,驟然就被人一腳丫子從房頂上給踹了下來。
幸好他武功底子好,半空裡翻了個身穩穩落在了地上。
若是換了別人,這麼毫無徵兆被踹下來,非得摔個狗啃食不可。
饒是如此,他倉皇中落地還是弄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音。
“咚。”一聲悶響,眼看着書房裡的燈火一下子就滅了。接着便聽到有人在房間裡一聲底喝。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