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雖不知道方纔蔣嫵在屋中與霍十九都說了什麼,可侯爺出門時神色就不似往常那般平靜,夫人又有些悲感的讓去將張嫂的兒子抱來,就覺得有些不對,一時愣着沒動。
蔣嫵話說出口,也發覺口誤。
聽雨並不知道七斤與霍翀調換過,是以只知道七斤纔是真正的世子,她這會兒卻點名要見世子的奶兄,着實不合情理,便解釋道:“這會子七斤應當是睡了吧?翀兒平日裡這個時辰是不睡的。”
“當真是張嫂家的翀兒好命,遇上夫人這樣善良好性的,將兩個孩子都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聽雨這才明白過來,就笑着道:“婢子去瞧瞧,或許小世子沒睡呢。”
蔣嫵便頷首,在繡墩坐下長吁了口氣。
她不能慌亂。稍後行事,她是不允許有半分錯誤的,怎麼額能現在在家裡就已經忘了該注意的。
不多時,張嫂就與乳孃將霍翀抱了過來,行禮道:“夫人,小世子才睡下呢。”
蔣嫵先吩咐人都下去,只留了張嫂子在,才道:“沒事,翀兒在也是一樣的,快抱來我瞧瞧。”
霍翀被張嫂放在了地上。天熱,霍翀只穿了個紅色的肚兜,腳上套着一雙虎頭的小布鞋,小孩走的不穩,虎鬚逗趣的抖着,白白胖胖的光屁股小娃穿着紅兜兜,張開小手叫“爹。”實在是太叫人憐惜了。
蔣嫵就將孩子抱在懷裡,低聲躲着他道:“都說了,是該叫娘啊。”
“夫人不急,小孩兒學什麼也快,慢慢教導他很快就會了。”張嫂子笑着道。
蔣嫵便點了點頭。
多餘的話她不能說。心裡卻是想着,若是這一次萬一有個什麼,孩子好歹也是有人照顧的,就算他和霍十九都遭遇不測,杜奪疆也會將人送去孩子的祖父祖母那,有霍廿一和蔣嫣在,孩子肯定會平安長大。
這麼一想。蔣嫵心裡的牽掛就淡了一些。
這些也只是萬一。她與霍十九的一切,包括小皇帝的一切都賭在這上頭呢,她怎麼允許出現失誤。
又與霍翀玩兒了一會。蔣嫵就讓張嫂子帶着孩子下去了。
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去外院見蔣學文與蔣晨風。
有不是生離死別,她這一去又不是回不來了,做什麼要弄的依依惜別好似今日一別就是訣別似的。
蔣嫵如此想着。就去翻出一身深藍色的男裝來,又將化妝易容之物包裹好。等着霍十九回來。
霍十九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內室。進了門,二話不說先是將蔣嫵緊緊擁住。
蔣嫵雙手圈着他的腰,笑道:“皇上覺得可行?”
“嗯。”
霍十九下巴擱在蔣嫵肩頭,蹭着她的臉頰和耳廓。“我後悔了,怎麼辦。”
“後悔什麼?”
“一開始我就不該將你牽扯進來,那個計劃就該叫別人去執行。不該讓你。那時我怎麼就停了你的話呢。”
蔣嫵心下大樂,虧的他選了她。否則她豈不是一早就被送走,跟霍大栓他們去江南定居,還要牽腸掛肚的整日裡擔心京中的他是否安全?
“阿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既然上蒼送了我到這裡來,就一定是有它的意義在。”
霍十九以爲蔣嫵是說到了他這裡,就無奈的道:“到我這裡的意義就是被我拖累。”
“呆子。”蔣嫵指頭戳了下他的額頭。
她來這裡的意義,或許就是遇見他啊!
雖然這麼想,蔣嫵卻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這樣的話她也說不出口,就只道:“既然如此,我就入宮去了。你就呆在府中不要動作,我溜出去。”
蔣嫵放開霍十九,迅速的拿出方纔預備的衣裳換了,又將頭髮散開,在頭頂高高挽起一個髮髻,迅速的在臉上動作,先將眼角處下拉黏貼,又將臉色塗暗,貼了假痦子。
一切就緒之後,蔣嫵回身笑望着霍十九,道:“我這就出發了。”
眼瞧着那個形容猥瑣的青年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霍十九的一顆心都吊了起來。
“你千萬要小心,計劃不成功也不打緊,一切以你的安全爲重,知道了嗎?”
“我知道。”蔣嫵也囑咐他:“你要相信我,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胡亂相信,一切按着我們的計劃行事,我現在入宮,你的人已經引了英國公入宮了吧?”
“對,你這會兒入宮,時辰正好趕得上。”
“那我要儘快了,稍後你入宮時要注意着一些,千萬不要離開墨染身邊。”
蔣嫵一面囑咐霍十九,一面將兩把匕首一左一右塞進靴子裡,又在衣袖裡纏了幾把可用作飛鏢也可傷人鋒利的小刀,就推開了臥房後窗。
後窗對着後院,只牆角處有幾個小丫頭子在玩羊拐。
蔣嫵回頭對霍十九抿脣一笑。
那笑容出現在猥瑣青年的臉上,着實有些慘不忍睹。可是霍十九依舊覺得心下砰然,快走了兩步。
蔣嫵翻身越出窗子,不等小丫頭子反應,就已經輕盈一跳躍上後牆翻了過去。
霍十九到了窗前,只來得及看到一道深藍的影子。
小丫頭子依舊躲在樹蔭之下玩他們的,根本沒有察覺剛纔曾經有人離開。
而蔣嫵擇路避開侯府的護衛到了府外時,卻見一意想不到的人站一旁陰涼處,衝着自己微笑。
“杜先生?”
“果然是錦寧侯夫人。”杜奪疆穿着一身鐵灰色半新不舊的道袍,寬修一甩,笑道:“夫人要去哪兒?我跟着去吧。”
蔣嫵沒有說話。
曹玉不是說過,杜奪疆不願意參與到他們的事情中嗎?
不過若是多了杜奪疆,她的安全的確能多許多的保障。
“墨染求我來跟着你,你做什麼,我不過問,只保護你的安全就是了,不過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將來若你再見到你師父,務必引薦我們認識。”
蔣嫵好奇:“杜先生似乎對我的師門很好奇。”
“是啊,墨染沒說過我是個武癡嗎?這樣新鮮的路數,我很好奇。”
蔣嫵不敢胡亂承諾。畢竟她根本都沒有所謂的師父:“若是不能讓您二位見面,那豈不是我爽約了。”
杜奪疆無奈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所以我才說如果你見到你師父,誰叫我是曹墨染的師父呢。”
蔣嫵端正神色,拱手道:“多謝杜先生仗義相助。”
杜奪疆似懶得再多言,就擺了擺手,道:“你走吧,我跟着。”
蔣嫵頷首,先一步往皇宮方向略去,杜奪疆悄無聲息的跟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