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跟着霍十九的時間久了,對他的性子瞭解頗深,他不是個容易陷入感情的人,但是真正在乎上某個人,就會全心全意挖心掏肺的付出,就譬如當初原本要利用蔣嫵,示意百般示好,可真正喜歡上之後,卻放棄了原本的計劃,生怕傷害到她。
付出的感情越是真摯,受傷就會越深,他與蔣嫵相同,擔心的不是霍十九想不清楚,因爲霍十九是個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該什麼。他們擔心的是霍十九受到傷害。
二人便不約而同的看向房門。
曹玉幽幽道:“既然決定了回府,咱們就要儘快挪回去,免得皇上見您拒絕了她入宮的提議還繼續住在此處會多想。可是侯爺哪裡,怕不知該如何面對老太爺和太夫人,還有方纔皇上來時,侯爺定會多想的,也只有夫人能夠安慰。”
“你說的是,那就勞煩你去與楊姑娘道個別吧。我去與阿英預備回府的事。”
想到楊曦看到他時眸子裡泛起的溫柔,曹玉就覺心慌,本能想推拒,可霍十九那的確是需要蔣嫵照顧,而且他們或許也有話要說。
曹玉就只得點頭,去了前院。
蔣嫵回了臥房,見霍十九已經自行更衣妥當,正坐在暖炕沿上穿靴子。
悄無聲息到跟前,墩身爲他穿好黑色暖靴,蔣嫵蹲在地上仰頭望着他,笑容柔和:“阿英,咱們回家吧。”
霍十九乾燥溫暖的手掌輕撫她面頰,微笑頷首。
“爹和娘知道了。當會理解的。”而且小皇帝既是去霍府沒有找到人才來此處。那必然是已經驚動了老人家。他們如若不出現,難保霍大栓夫婦會怎麼胡亂猜測呢。
人若是擔憂一個人,猜測時只會往壞處想。與其讓他們覺得她和火勢就可能遭遇不測,還不如讓他們知道霍十九傷了舌頭,性命無憂。
拿了棉氅,爲霍十九穿好,自己也穿戴整齊,稍候片刻。楊曦便與裴紅鳳隨曹玉來了。
“真的打算這就回府去,不再多住一段時日?”
“已經叨擾多日,再者也是必須回去了。”蔣嫵拉着楊曦雙手,感激道:“此番多虧你出手相助,他日必將回報……”
“夫人說的哪裡話。”楊曦搖頭,腦後步搖晃動,爲她秀麗容顏增色許多:“既然真心相交,就不必如此客套,不過是提供了幾日的食宿罷了,卻能交到夫人與侯爺這樣的朋友。於我來說是隻盈不虧的。”
“你呀。”蔣嫵嗔笑:“明明並非那般逐利的人,偏偏張口閉口都是‘盈虧’。”
楊曦有所觸動。回握住蔣嫵的手,關切囑咐了一番好生養傷之類的話,才道:“外頭已齊備車馬,還請侯爺和夫人回府後好生將養身子。”
蔣嫵與之道謝作別,依依不捨了一番,才與霍十九一同上了馬車。因身份不同,楊家的馬車自然不會十分華麗,可內在卻有別有洞天之感,馬車寬敞,坐褥舒適,還貼心的預備了暖壺和點心,坐褥也是用湯婆子捂熱了的,幾本話本放在觸手可及處,也免人途中無聊。
蔣嫵將坐褥上的香球推放在角落,撩起車簾與楊曦揮手作別,待人影漸遠,纔回身對霍十九道:“楊姑娘倒是個細心之人,也不知墨染有沒有這個福氣。”
霍十九長臂一伸樓過她,輕輕嘆氣。
靠在他肩頭,透過微涼錦緞衣料,能感覺得到他肩頭上的骨頭硌得慌。這些日只使食溫涼的清粥果腹,怕刺激傷口,旁的一概不能多吃,着實讓霍十九清減了許多。雖看上去他更添了幾分不染人間煙火的謫仙之氣,實際上卻是叫人看的心疼。
“回頭叫人好生煲些補湯給你吃。”
霍十九手指順着她的長髮,再次頷首。
曹玉方纔已經派人回府穿了話,是以馬車剛剛停下,蔣嫵和霍十九未等下馬車,就聽見了霍大栓中氣十足的聲音:“……管他是個什麼緣由,大年三十膽敢不會家守歲,還敢找由頭來糊弄我,這個小癟犢子豬圈是肯定跪定了!”
“爹您消消氣,大哥必然是有苦衷的。”
“臭丫頭,再求情你也一起去跪!”
……
蔣嫵同情的看了霍十九一眼。隨即先輕巧躍下馬車。遠遠地見霍大栓和趙氏、霍初六都在,笑道:“爹、娘,怎能勞動你們到門前來呢。”
看到蔣嫵的臉色,趙氏便已擔憂的蹙緊了眉頭,踏雪快步迎了過來:“果真我猜的沒錯,你們定是有事兒給絆住了,有事兒你們倆從來不肯與我們講。”說着話,淚已在眸中。
蔣嫵攙扶着趙氏:“娘,我們這不是沒事麼。”
“你這丫頭,若是皇上不找來,你們還打算隱瞞到幾時去?”趙氏吸了吸鼻子,“別瞧你爹口中罵你們,心裡可有多惦記呢,夜裡就看他一袋一袋的抽菸,抽的滿屋子的煙味兒。”
說話間,霍十九已經到跟前,拱手給趙氏與霍大栓行禮。
幾日不見,霍十九竟消瘦許多,臉色也很差,終究是揪緊了霍大栓的心,縱然剛纔罵的很爽快,心裡也是疼的:“?怎麼才幾日時間你就這樣兒了?”
“爹。”蔣嫵笑道:“外頭冷着,咱們不如回府再說?”
“是啊爹,你看大哥和大嫂臉色都這麼差。”霍初六擔憂的拉着蔣嫵:“回去歇一歇,吃杯茶在說不遲。”
霍大栓頷首,一心人去了上房。
待聽聞蔣嫵將事情粗略說了一遍,趙氏與霍大栓早已震驚的沒了言語。
他們在家裡包餃子過年時,霍十九和蔣嫵被圍困在巷中,他們險些就失去了長子……
“那些個狗孃養的!”霍大栓拍案而起,“誰不是爹生娘養的,竟這麼陰損!纔剛咱們家人還在集市上聽人說皇上是吃了什麼五石散,還說是你怎樣的,這些人簡直滿嘴噴糞!”
蔣嫵驚愕:“怎麼,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趙氏看了看面色恬靜的長子,擔憂的道:“是今兒才聽說的,許早就傳出來,咱們不知道呢。”
見趙氏憂慮,霍大栓憤怒,蔣嫵安慰道:“事情並非那麼糟糕,管怎麼說,皇上對阿英是信任有加的,再者說太醫也瞧過了,阿英的舌頭無大礙,調養些日子身體自會痊癒。朝堂上的事自有我們去解決,爹孃只好費心,替我照顧好七斤便是了。”
“那有什麼費心的,跟爹孃還要這般客氣?”趙氏道:“我和你爹都是粗人,幫不上你們的忙,可看着我大孫子,照看照看家還是做得到的。”
又說了會兒話,蔣嫵便先與霍十九回了瀟藝院。讓人預備香湯沐浴。準備之時,蔣嫵叫了冰鬆來:
“這些日府裡沒什麼事兒吧?四姑娘除夕那日出門,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冰鬆服侍蔣嫵卸掉釵環,將長髮簡單的挽起:“府裡沒大事,四姑娘是正月初一回來的,一回來就來找您,可惜您沒在家裡。”爲她寬衣時,見她肩上裹了繃帶,蹙眉道:“夫人怎麼又傷着了?”
“沒事的。”
“夫人待會兒擦澡便是了,千萬不要沾水,也別自個兒動作,傷口裂開了該怎麼好?”冰鬆?擰着眉,哽咽道:“好端端的,就弄的這樣一身傷,怎麼自從遇上侯爺,夫人就一直都在倒黴似的。”
蔣嫵好笑的輕斥:“渾說什麼呢。這事兒又與侯爺什麼相干。”
“夫人就是偏心侯爺,從前在家時,縱然沒有現在這般富貴,可也不至讓夫人時常遭遇危險。”冰鬆抹了把淚:“我真替夫人心疼。”
“好了。”蔣嫵掐了冰鬆的臉頰:“再多說,我就找個小廝把你配人,免得你胡思亂想那些沒用的。”
冰鬆噗嗤一聲笑,臉也紅了,眼淚也不流了。
蔣嫵擦身之後還要去服侍霍十九沐浴,被冰鬆和聽雨合力攔下了。待到一切停當,蔣嫵就叫人去將七斤抱了來。
七斤今日穿了一身嫩綠的小襖,頭上戴了白兔小帽,一見蔣嫵,張開小手就奶聲奶氣清晰的喚“爹爹。”
這一聲叫的蔣嫵苦笑不得,一旁的霍十九禁不住笑,扯動舌頭上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冰鬆和聽雨更是笑的花枝亂顫,“這些日小世子沒叫老太爺一聲爺爺,卻學會叫太夫人奶奶,怎麼到了這兒,偏學不會叫娘,先會叫爹爹了。”
蔣嫵將兒子抱在膝上,無奈的道:“我是你娘,怎麼這個也分不清,他纔是你爹。”
七斤抓着蔣嫵的衣襟,粉嫩臉頰上掛着討喜的笑,“爹,爹爹爹!”
蔣嫵無奈的將兒子塞給霍十九了:“他找你,你帶他吧。”一副氣急了的模樣。引得霍十九強忍着笑。
眼角餘光見霍十九心情好了,蔣嫵也鬆了口氣,剛預備與霍十九商議今後該如何打算,就聽見廊下有壓低了的說話聲。
霍十九自然是聽不真切,可蔣嫵耳力過人,隱約聽到是四喜在與曹玉說:“外頭城牆上有人貼了帖子,愣是說咱們侯爺給皇上下毒,還下什麼五石散。這會子正招募江湖人士,誰能得侯爺的人頭,就賞銀萬兩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