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通道中有非常多的危險,大多隱藏在看似平常的自然環境中。這裡是冰與火的交匯地,總是能產生一些很極端的情況。你可能認爲頭頂上融化的雪水會是冰冷清爽的,但很有可能它已經被加熱到可以燙傷人的地步。腳下的地面,有些地方只是暫時平靜的熔岩,表面看起來非常堅固,但是踩下去就會把整隻腳烤熟。他們還要小心鬆動的石頭,這裡火山間歇性的震動將岩石之間的裂隙變大,不管是手還是腳都要小心碰觸。這裡的空氣是最危險的殺手,很可能吸錯一口氣,裡面的毒素就會要了你的命。兩個人寧可被燙傷,也把上衣脫了下來,蒙在臉上,擋住口鼻。
火蜥蜴在坑底捕殺火元素,這對它們來說是一場歡樂的遊戲。不過它們任何一隻只消擡起頭來看一眼,就能發現兩個鬼鬼祟祟向上挪動的影子。相比於火元素那種單調的味道,血肉組成的食物更受火蜥蜴們喜歡。它們會毫不猶豫的展開捕獵,而西格爾兩人基本沒有辦法抵擋。
越往上走,空氣中的溫度就越低,周圍的岩石也不再燙得沒法碰,腳底也好受許多。不知道兩個人逃脫的事情多長時間會被發現?兩個人又能跑多遠?西格爾努力不去亂想這些事情,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要做的事情上。注意空氣的擾動,小心毒煙,西格爾不斷提醒自己,即使憋得厲害也必須一點一點呼吸,不能大口猛吸。
一隻火蜥蜴被火元素的掙扎打翻,正好看到貼着牆壁前進的兩人。它轉正身子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仰頭尖嘯。火蜥蜴羣都發現了兩個偷渡者,邁開四足追了上來。相比與元素生物,血肉之軀的吸引力更大。
憑藉手中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戰勝這羣火蜥蜴,在山路上跑,也不是它們的對手。西格爾幾乎要陷入絕望。這個時候山體突然搖晃起來,不斷有碎石從山壁上掉落。坑底的熔岩開始沸騰,不斷鼓起的氣泡把岩漿炸得很高。火蜥蜴們互相看了看,互相爭吵了幾句,但最終還是決定轉身逃進了坑底的洞穴通道,只留下火元素在熔岩中歡樂的跳舞。西格爾可沒心情欣賞這種舞姿,即便他是第一次見到火山,他也知道會有很壞的事情發生。
“哼克!”半獸人大喊一聲,然後開始發足狂奔,西格爾緊隨其後。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考慮這“恰到好處”的地震爲什麼發生,即便心中有再大的懷疑,西格爾也明白趕緊離開這裡才能活命,這纔是最重要的。地面在他們腳下震動得越來越厲害,山壁上出現了好多噴發的泄氣孔,從下向上不斷增多。只要被噴中,不管是溫度還是毒素都能要命。西格爾趕緊掏出脂肪,只有兩片指甲那麼大,僅僅可以釋放一次輕身術。這而且種劣質的材料會導致咒語不穩定,本就牽扯精力,在奔跑中就更難維持了。西格爾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
他停下腳步,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咒語和感知魔法能量的波動上。周圍的火元素對他施法造成影響,但是強烈噴發的氣流增強了氣元素的活力,算是唯一的一個好消息。當火山之喉開始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時,連西格爾高聲吟唱咒語的聲音都被完全遮住了。脂肪被消耗殆盡,法術勉強完成。氣元素精靈歡快的纏上西格爾的四肢,託着他的腋下,讓法師的速度全方位提高——哪怕只有一會兒。
西格爾幾個踏步就追了上去,沒有風的阻力,只有助力,這就是魔法的威力。毒氣也不會近身,因爲這是隻有最純淨的空氣才能靠近,而毒素和酸液同屬大地的產物,並不是氣元素的附庸。哼克半獸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他吸了一口毒煙,差點失去知覺,現在完全憑藉堅強的意志和身體素質硬撐。西格爾追上了他,伸手拉起這個獄友,拽着他往前跑。
這種行爲讓法術能量的消耗更快了,不過法師並不在意。他計算過,在法術失效之前足夠跑出火山口了。可這時火山突然進行了一次強烈的抖動,整個山體都在上下左右晃動。兩個人被拋了起來,狠狠撞在岩石上。他們面前的通道崩塌,最後一段道路變成斷崖,而這個時候他們距離出口還有十米的垂直距離。
“能爬嗎?”西格爾觀察了一下巖壁,這裡到處都是凹洞和突出的岩石,有很多放手腳的地方。他的輕身術仍在,爬上這裡毫無問題,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半獸人。
在毒煙的作用下,半獸人的狀況非常不好,他的眼神迷離,腦袋晃來晃去,顯然意識不是很清楚。西格爾拍拍他的臉,只能讓他勉強集中注意力。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西格爾心想,必須儘快想辦法。他把捆綁牢門的鐵鏈拿出來,在半獸人腋下繞了一圈,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至於拋下半獸人的想法,只是在他腦子中一閃而過,沒有引起絲毫波瀾。
西格爾先向上爬,哼克緊隨其後,他們只爬了三米就發現問題。這裡的山壁有很多可以落腳的地方,但是沒有幾個安全的支撐點。在火山不斷造成的地震中,岩石和灰土組成的結構早已不穩固。或許這裡之前還能支撐螺旋通道,但是最後的這次震動也上山體變得極爲不穩定。西格爾幾次抓下石塊,腳下也踩落大量碎石,站都站不穩。這還是有輕身術幫助才能達到的效果,如果是半獸人來爬,不出意料肯定會出事,而那個時候就會讓西格爾承擔兩個人的重量。法師不認爲自己有那麼好的攀爬能力。
西格爾跳回到通道上,在半獸人疑惑的目光中拿出揪下幾根自己的頭髮。如果這裡有蛛絲作爲施法材料那是最理想的情況,也就不用忍受拔毛之痛。不過蛛絲的粘性會影響西格爾最終想要的結果,頭髮說不定會有奇效。
“好吧,這不能叫做蛛網術,只能稱得上是髮箍……”西格爾揉揉不停發疼的腦袋,把頭髮在手中搓動。他調動周圍的魔法能量,小心翼翼的改造咒語的要素,努力維持法術結構的穩定。只用了三秒鐘,法術就失敗了,但是西格爾從中明白了法術所缺少的要素:材料必須有互相糾纏的結構,至少也要足夠的捲曲,否則會直接影響了最後成型的效果。
西格爾是直髮,哼克也是,周圍哪來的糾纏捲曲結構?西格爾愣了三秒鐘,他的腦子飛速轉動,眼神四下搜尋。周圍的一切都在晃動,就像是感冒的病人正吸吸鼻子,準備使勁打一個噴嚏——致命的熔岩火焰噴嚏。好在毒煙淡了很多,哼克的情況有所好轉。時間緊迫,沒有別的辦法了,西格爾心想。他把手伸到褲子裡去,忍着劇痛,拔下了施法材料。
“絕沒有下一次。”西格爾強忍着眼淚和不適,同時懷揣着必須一次成功的決心,又開始調集魔法能量。這一次法術終於生效,一大片很像蔓藤的細絲網遮住了岩石山壁,形成兩米寬,八米高,一直延伸到崖頂的加固結構。與蛛網不同,它並沒有什麼粘着能力,而是將細絲深入岩石的縫隙中,將鬆動的地方連成整體,一起分擔受力。這樣一來,西格爾就能找到穩定的支撐點,可以放開手腳向上爬。
他向上走了三米,發現腰間的鏈條被拽緊了,回頭一看哼克還站在地上。他盯着被細絲覆蓋的牆體,面色凝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手放上去。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猶豫?”西格爾大聲訓斥:“你想死在這裡的話就直說!”
“哼克!哼克!”半獸人終於下定決心,努力向上攀爬。西格爾拽着他,好分擔他的重量。他們一邊爬,牆壁一邊解體,但好歹支撐到他們成功翻越火山口。
火山之上,強風是個活生生的東西,如同荒野孤狼般在他們周圍呼嘯狂吼,與岩漿的爆炸聲和強氣流的噴發聲混雜在一起,大聲吵嚷着:“快跑,快跑。”兩個人衝下火山,專門挑那些還有積雪的地方。已經有熔岩從山體外部流淌出來,形成火紅的河流,所以只有被雪覆蓋的地方還算安全。西格爾生怕溫度提高之後,整個山坡上的雪層都會鬆動,也許會形成大雪崩。
好在他們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火山並沒有全面爆發,只是將山頂的部分震碎,冒出滾滾濃煙,向外投射了上千朵暗紅色的火焰花簇,在方圓三裡的範圍內進行了一場投石器攻城表演。兩個人連滾帶爬衝了下去,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雪,活像圓滾滾的雪人。他們足足下降了四百多米,直到一片溫泉湖之前才停下來。兩個人又冷又餓,汗水沾溼了衣服,又凍在身上,西格爾的手腳都在不斷抖動,這是體溫快速降低的徵兆。如果不想辦法,很快他們就將失去知覺。
可週圍沒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巨大深邃雪谷。溫泉的水散發着一股硫磺味道,肯定是不能喝的,而且這溫度也不能下去取暖——除非想被煮成熟肉。不過這裡給他提供了另一種重要的施法材料:硫磺。西格爾走到硫磺湖旁邊,這裡黃色的結晶遍地都是,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自從通過食人妖的口中得知這裡是在火山附近,西格爾就做好了計劃,將可以獲取的法術材料和對應的咒語在腦子中仔細篩選一遍。木炭和硝是法術的必要材料,如果有硫磺,那麼這個法術的效果會更加強大、穩定而且持久。
他解下布包,將碎骨、甲蟲殼以及木炭、硫磺、硝粉擺放在一起,用碎陶片劃破手指擠出鮮血。用鮮血輔助施法材料的確非常方便,但西格爾也知道這方法也不能常用。除了專門修習這種技術的血魔法師,其他人並不掌握調配適和自己體質的專用恢復藥劑。法師經研究認爲,隨着鮮血流逝的不僅是身體的營養,還有對魔法元素的親和程度。簡單來說,放血過多會導致以後法術威力下降。沒有專用恢復藥劑,血魔法中的免材料施法儘可能要少用。
哼克半獸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將雙臂緊緊抱在胸前,看着西格爾施展法術。先是火焰從木炭上升起,然後在硫磺與硝的幫助下劇烈燃燒,產生濃重的黑煙和耀眼的火光。西格爾將碎骨和蟲殼扔進黑煙中,在咒語的命令下,就看到黑煙包裹住這兩樣東西,使他們懸浮在空中。蟲殼代表外皮,碎骨代表內裡,煙氣組成了肌肉,火焰提供驅動。西格爾用他精巧的咒語控制能力,將他冥想了好多次的召喚法術成功施展出來。在兩個人面前,出現了一頭黑色的羚牛。
“我們的坐騎。”西格爾走上前去,摸摸這頭羚牛。牛的肩膀距離地面足有一米五左右,後背又寬又長,上面還佈滿了柔軟的毛。自然界中的羚牛脾氣暴躁,不過召喚生物永遠都會服從召喚者的命令。羚牛溫順的低下頭來,讓西格爾踩着它的長角騎到背上。哼克半獸人也爬了上來,好奇地摸摸牛背上的長毛。
西格爾往召喚物的嘴巴里塞了一截木炭,這可以讓法術持續的時間進一步加長。他們把不斷噴發的火山丟在身後,騎着羚牛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