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科的屍體倒在籠子中,西格爾將他留給了天上的烏鴉。如果沒有被烏鴉吃掉的話,這裡的低溫和大雪會讓屍體保存很長時間。西格爾最後看了一眼曾經招待他、幫助他然後出賣他的林科,將長劍收回劍鞘,轉身離開。
他現在需要做一個決定,下一步要向哪個方向走。一條路是向南嘗試翻越城牆山脈,通過獸人重重防線,前往黑血城堡。另一條則是向東沿着黑水河去瑪卡布嗒,在那裡通過水路返回南方。兩條路都充滿未知的艱險,都會是漫長而嚴酷的。西格爾有些躊躇,這時可沒有人來指導他,向神祈禱也毫無用處,而他必須儘快做好這個決定。
‘向南還是向北?’西格爾想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他從項鍊上摘下骰子,向空中擲去,看着它落在雪地上。骰子蹦蹦跳跳,過了好長時間才停下來。“是七,單數去瑪卡布嗒。”西格爾撿起了骰子,最後檢查了一遍行裝。“看來又要做水手了。”
他持續不停的走了整整八個小時,中間只有一次短暫的休息,西格爾趁機往嘴裡塞了許多大麥粉,用烈酒衝下去。路上曾經碰到獸人的巡邏隊,但是西格爾遠遠地就發現他們,及時藏了起來。過去在海上航行的時候,西格爾就善於發現獸人,現在藉助渡鴉的眼睛,他可以從空中看的更遠。那些獸人全都前往同一個方向,臘肉鎮。如果走得再晚一些,很可能就被困在鎮子中不得脫身。
相比於遊牧部落佔據的草原,城牆山脈以北更加貧瘠和荒涼,而寒冬將至,野獸們也需要尋找地方避寒,所以西格爾一路上除了獸人巡邏隊沒有遇到什麼活物,卻也很難補充食物。向東行進地勢逐漸降低,可以看到山嶺越來越少,谷地越來越寬廣和平緩。西格爾先是走了30裡,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維持精靈步伐。考慮到此處已經遠離臘肉鎮,所以他選擇用平常的方式走路。這樣會令法師的腳陷進雪裡,行動速度會大爲降低,但是卻能保存體力。
黑水河的出現讓西格爾長舒了一口氣。根據旅行法師艾力克的記載,這條足有兩百米寬的大河永不結凍,因爲它主要的水流來自於從地下的溫泉,受到地火的祝福和保護,所以即使最寒冷的冬季也不會讓它也可以行船。據說飲用此處河水的獸人都有火焰之力,不會被敵人的火焰傷害。不過西格爾不太相信,身體如何才能區分火焰是朋友的還是敵人的?每次獸人劫掠軍團都會在城牆山脈被火燒死很多,也沒見黑水河的力量有什麼作用。
截至目前爲止一切都很順利,西格爾避開了最危險的荒原地段,那裡無遮無攔,連藏身的地方都很難找到。現在在黑水河畔,兩岸都是沖刷出來的河谷,在永不凍結的水流澆灌下這裡也生長着茂密的樹木,足夠遮擋那些危險的視線。西格爾當晚就找到了一個舒適的樹洞,他在裡面鋪上厚厚的松針,可以擠進去躲避外面冷風所帶來的酷寒。西格爾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點火來烹煮食物,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他在樹洞外面用積雪搭建了一個簡單的圍牆,既可以遮擋火光,也可以防風。魔寵渡鴉在這段時間飛出去捕獵,很幸運的找到了一隻灰白色的兔子。這隻蠢笨的兔子吃得很肥,以爲躲在一堆枯枝下面就不會被抓住。巴隆的感官遠超一般渡鴉,遠遠地就發現了它,然後用火射線擊穿了它的腦袋。西格爾決定好好獎賞自己的魔寵,把這隻兔子分給它一半。
他把握了白天最後的亮光,收集了足夠的燃料,點燃了火堆。西格爾現在想的只有食物,熱氣騰騰的烤兔子和燉菜。鑰匙空間可以讓裡面的食物不會腐壞,但是卻不能保存食物的溫度。西格爾從中取出胡蘿蔔、洋蔥和蕪菁,一小包鹽。如果有其他的材料,例如土豆或者西紅柿,會讓他更開心,但是在野外不能奢求太多,這些足夠讓他度過一個舒適的夜晚。
太陽驅趕著陰影在樹林間移動,最後西邊的陰影越變越長,終於完全將樹洞內部給遮住了,只剩下紅彤彤的火光在洞口燃燒。西格爾把兔子的內臟全都丟給渡鴉,然後把一半剝了皮的兔子放在火堆上略作燒烤,另一半切碎扔在了頭盔鍋裡。有雪就有水,燉肉最能慰勞疲憊的身體,緩解緊張的神經。沒過多久,西格爾就吃上了燉兔肉,巴隆則在享用西格爾幫他撤下來的碎肉塊。它不喜歡完全烤熟的東西,但是愛吃半生不熟的肉勝過生肉。
當晚餐結束的時候,夜色已經相當深沉,黑暗的樹林裡伴隨着寒風傳來貓頭鷹的叫聲。透過茂密的枝葉,可以看到月亮升上天空,再有大概五天就會是滿月的日子,那也標誌着從離開深水城算起,時間過了整整三個月。那個時侯,和西格爾一同出發的還有珍妮特和遊吟詩人雅瑞爾,以及三匹馬。現在法師身邊只剩下自己的渡鴉。
孤獨感襲上西格爾的心頭,即使他已經成爲孩童時期夢想的爵士,而且還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名法師,但這些成功都不能抹去身爲孤兒的寂寞。這種孤獨和寂寞讓他思考,在索斯號上當船員的時候,他一直夢想着闖出一片天地,成爲人人矚目的英雄角色,但是卻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只想着像所有懷揣夢想的平民少年那樣,提着短劍加入某個傭兵團,從馬童做起,慢慢苦練本領。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會在某次行動中受傷,只得改行,成爲鐵匠或者皮匠。只有那些能夠熬出五年的幸運孩子,才能真正參與到傭兵團的事務中。
但那也不過就是個傭兵,拿錢給人辦事,刀尖上舔血的職業,想要更進一步則難上加難。如果不是船長臨終的安排,爲他找到了一名真正有本事的騎士作爲引路人,西格爾現在應該會在酒館裡和人喝酒打架,爲了一枚金幣或者某個陪酒女爭得不可開交。比爾爵士拓展了西格爾的視野,讓他從僱傭兵的水準上升到騎士階層,而他的朋友精靈莉亞和矮人艾琳特則更進一步增強西格爾的技術能力,從他們身上學到的東西將會終生受用不盡。
如果不是矮人艾琳特,如果沒有龍獅崖的冒險,西格爾十幾年也湊不起學習法術的費用。這讓他又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新奇詭異的咒語,無窮無盡的知識,以後甚至還會有各種各樣的世界可以前往,西格爾這個時候才找到自己成爲英雄的途徑。不過比爾爵士的言傳身教仍在,西格爾的孤獨感也讓他和爵士有類似的想法。相比於成爲法師聯合會三峰塔中的一名研究者,他更希望成爲一名擁有土地,並在自己土地上建設屬於自己高塔的法師。
“屬於自己”,這個詞是孤兒的憧憬,西格爾清點了一下他所擁有的,有師長、朋友、戀人、武技以及法術,這些讓他感到心中幸福。他還記得深水城自己的廚娘迪普夫人,當他出來冒險的時候,能從她眼中看到真正的關心和不捨,這對於西格爾來說是一種無比珍貴的感情依託。一年之前西格爾還幻想着離開大船,帶着短劍,在新大陸打仗、歷險,隨自己的心意而動,把不順眼的傢伙全都放倒,然後把錢都花在美食烈酒上,彷彿那纔是年輕人應該做的事情。不過在體會了家人和親情之後,他決定改變冒險的目的,不再單純爲了自己,也應該爲了身邊所有的人。
所以他會聽從骰子的結果,向東前往瑪卡布嗒。其實在他的思緒中暗藏着野心,或許有機會將那座海港付之一炬,這樣就可以大大減輕深水城的戰鬥壓力,甚至改變整個戰場局勢。如果不是有這種想法,他會傻傻的選擇東進?盯着面前的火光,他默默向神祈禱,希望珍妮特、比爾、埃文都能夠平安無事,亞倫王子能夠逢凶化吉。以前總是爲自己的事情向神祈禱,卻得不到迴應,據說只有爲其他人的福祉敬獻虔誠,才能被善神聽到。除了爲親人的平安外,他也祈禱自己能夠想出辦法混進城去,在無數獸人的眼皮底下毀掉造船廠。可是這任務怎麼想來也好似不可能完成,獸人野蠻、兇殘、嗜血、缺乏紀律性,但是並不蠢笨——最多隻不過腦筋轉的慢一些。他們肯定會在那裡層層設防,而且像瑪卡布嗒那樣的大城鎮,不會只有一個巫祭,所以使用法術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必須避免被發現行蹤。這樹洞裡,他能聽到不遠處黑水河嘩嘩的水流聲,一時間思緒萬千,相較於向神求助,西格爾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知識和力量纔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我在那裡一定能夠幫助他們,是不是這樣的,巴隆?”
渡鴉歪着腦袋看看他,不論如何它都會同意主人的想法,這是深刻在魔寵靈魂中的烙印。巴隆點點頭,發出嘎嘎的鳴叫。隨後,他跳進西格爾懷裡,用黑色的鳥喙輕輕拽着主人腰間的口袋。西格爾知道渡鴉與自己心靈相通,很多自己的想法會潛移默化的影響魔寵。他摸摸巴隆光滑的羽毛,打開口袋,裡面正是諾克斯共同會巫士的焱魂晶。
“也許這能幫助我。”西格爾拿出寶石,仔細地端詳。同時,他打開鑰匙空間,將巫士的書籍找出來,希望能夠從裡面發現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