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曾被“索斯”法師影響過心智,溫蒂總是對西格爾領主懷有莫名的好感。
做爲法師聯合會的“名人”,西格爾·烏賊的確讓其他聯合會法師非常佩服。一個飛速崛起的法師天才,一個在新大陸數一數二的領主,博學士法拉尼斯的關門弟子,聯合會知識的守護者。而且在精靈戰爭中間,他能夠保護自己的領地和城堡不失,保護民衆正常的生活。這種保護的能力正是剛剛經受大災的聯合會法師們最需要的。
溫蒂也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才選擇專攻防護系咒語,成爲一名防護師。她和其他聯合會的法師一起,在秘爾城外的鎮子上擁有一套宅子,除開研究和工作的時間便居住在那。這處宅子距離新修建的魔法陣並不遠,如果登上閣樓就能看到工作中的精靈們。
她經常會準備好凝神茶,然後拿一本書到閣樓上放鬆自己。她只需要一扭頭,就能看到整天出現在魔法陣現場的西格爾領主。
由於距離較遠,溫蒂看不清西格爾的臉,只能注意到他的姿態:走路、站立以及坐着休息。在她內心有種熟悉的感覺,總覺得西格爾的樣子與記憶中的“索斯”非常相像,兩個人的身影漸漸重合。
她搖搖頭,不自信的嘲笑自己。索斯一直肩負着查出諾克斯共同會秘密的重任,很可能已經在與禿頂巫士的較量中付出了生命。不知道對索斯來說,那一晚算不算是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她每次回想起來,身體都止不住的顫抖,然後就會流淚。她還記得早上起來之後看到餐點時的激動,還有就是之後無盡的惆悵。
據說西格爾領主的夫人也死在了戰爭中,只留下領主和一個一歲的孩子。西格爾領主一直不相信他妻子的死亡,期待着用魔法陣挽救會她的生命。可在法師的咒語中,並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的努力註定是徒勞。
這就和自己一樣,儘管內心中期盼“索斯”能夠再次出現,重續前緣,但理智的部分一遍又一遍提醒,那是不可能的。
溫蒂摸摸自己的肚子,若是那晚能懷上就好了,這樣自己還能有個念想、有個寄託,可惜自己總是不能如意。正在嘆息的時候,樓下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誰會在這個時候拜訪?溫蒂合上書本,匆匆走了下去。
門外是西格爾領主和他的四名侍衛。在黑衣刺客的威脅沒有解除之前,海姆領所有重要人士都必須帶着足夠的護衛。即使西格爾擁有五秒的絕對預警時間,他也不能例外。
西格爾沒有穿戴胸甲,只是在舒適的貴族服飾外面穿上了移位斗篷。真正的防護來自防禦法杖和虹光法球戒指,以及身上的魔法結界。他用黑色的眼睛看着女法師,然後友好的問道:“溫蒂法師,早安。”
“真是榮幸,您居然認得我,領主大人。”溫蒂法師讓開了大門,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西格爾點點頭,在門外擦擦腳,正要進去。溫蒂法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陣脾氣,突然說道:“大人,你的侍衛最好留在門外。我這裡地方小,招待不開。”
衛兵們望向溫蒂的眼神很難說不是提防和戒備,他們的手慢慢移向劍柄,視線也開始四處查探。但西格爾擡起了手,對他們說道:“在外面等着吧,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
他們鞠個躬,退了出去,兩人在門口,另外兩人則繞着住宅巡邏一番。薄薄的木門將喧鬧的大街隔在外面,只剩下溫蒂法師獨自面對西格爾領主。她突然意識的,自己這樣會更加被動,沒有那些騎士做見證人,誰知道西格爾領主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注意觀察那雙黑色的眼睛,希望能夠從中提前察覺出危險。不過,溫蒂只能看到一池平靜的湖水,沒有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不像索斯,完全不像。
“大人,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我這裡,不知有何貴幹?”
西格爾不理她話中帶刺,“來到秘爾城感覺怎麼樣?伊迪斯有沒有安排什麼工作給你們?”
“這裡很好啊。除了沒有和三峰塔那樣強大的魔法陣保護之外,這裡一切都很自由。沒有將法師當成稀罕物的圍觀者,想做什麼事情都很自由。我想這裡的居民整天看到領主,所以對法師已經失去了好奇心吧?”
“這裡也會修建法師塔的,屬於聯合會的法師塔。我答應了博學士法拉尼斯大人和獅王亞歷山大。”西格爾自己找到沙發坐了下來,將防禦法杖隨手立在旁邊。“我會給大家創造一個舒服的生活環境。”
“哦,已經有計劃了嗎?什麼時候呢?”
“首先我想排除掉法師協會可能造成的干擾。”西格爾掀起面前的扣盤,從下面拿出一塊餅乾,自顧自的吃了一口,然後皺起了眉頭。“這餅乾放了多長時間了,壞了吧?”
“不合你的口味就別吃!”溫迪趕忙將盤子重新扣上。她想利用烤餅乾的過程練習自己的塑能法術,但過於謹慎的性格讓她總是“火力不足”,做不熟東西,口味自然不好。
“行,反正我也不是爲了餅乾來的。”西格爾從袖子中掏出一捆卷軸,放在溫蒂面前。“這就是我排除掉法師協會干擾的辦法。”
溫蒂坐在西格爾對面,展開桌子上的卷軸開始查看。上面畫着複雜的魔法紋路,組合起來……
“這是一個魔法陣,但並不完整。”溫蒂用自己專業的眼光看着:“裡面有許多精靈的風格,應該是以精靈的某種魔法陣做基礎。不過其中有很多空出來地方,就像這裡和這裡。”她用潔白的手指點在卷軸上,對西格爾說道:“這會形成魔法能量的斷路,導致整個魔法陣失效。但我想你不會犯這種錯誤的吧?”
“沒錯,這些地方將會用矮人符文填補。”西格爾說道:“矮人符文由我負責完成,還有其他一些不屬於一般魔法紋路的地方。我希望聯合會的法師兄弟姐妹能夠幫我,按照這個圖案幫我修建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是做什麼用的?”
“請恕我保密。”西格爾說道。
“那你別找我。”溫蒂一甩頭,向後斜躺在沙發上。淡紅色的長髮淌過肩頭,長長地垂在背後。穿着白色靴子的雙腿從法師袍下露出來,白色的皮膚如同象牙般光滑,甚至比靴子更顯光亮,讓雙腿顯得不可思議地修長。與此同時,她還用雙手把玩着細長的魔杖,魔法的力量若隱若現,顯得誘惑而危險。
“伊迪斯法師更加精通魔法陣和魔法塔的修建,爲什麼不去找他?”
“他是法師協會的人,我不是很放心。”西格爾將目光從下而上,移回到溫迪的雙眼上。“他的年齡也大了,前一段時間也受過傷——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
“你有證據嗎?”溫蒂皺着眉頭。
“除了伊迪斯和我單獨的交談外,我並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我只能請你相信我。”西格爾說道:“在保護聯合會的書籍這方面,他沒有什麼問題。但這個是我海姆領的魔法大陣,我不想讓法師協會參與。”
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溫蒂只憑一面之辭就相信了西格爾的話。
“雖然現在法師聯合會已經失去了組織形式,但我依舊會按照聯合會的標準支付施法費用。我記得魔法陣是按照面積及咒語等級來計算的,是不是?”
溫蒂點點頭,向前探着身子,細長的手指在卷軸上劃過:“這是幾級法術的效果?”
“實話實說,無法評級。”西格爾道:“在看到法術的實際效果前,我按照傳送術的難度向你支付費用,你認爲合理嗎?”
溫蒂低下頭去,這次以更專業的眼光觀察法陣。魔法陣的難度在於咒符的線條,互相之間的關聯和咒語結構之間的搭配關係。有些魔法刻紋必須同時完成,所以在製造的時候要分心二用,同時保持專注。不過面前的法陣到處都有“斷點”,功能被切割的支離破碎,反而讓繪製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類似傳送術?當然可以。”溫蒂用鮮紅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脣,然後發覺到自己“不合時宜”的舉動,連忙用手掩飾。
西格爾彷彿沒有看到,依舊錶情平靜。他就像個斤斤計較的商人一樣,總是公事公辦的冷淡態度:“材料由我提供,並留半成的冗餘,這個和其他魔法陣的修建並無二致。至於施法費用,你喜歡用金幣支付還是用魔法材料?”
“兩者各一半。不過沒想到你這裡還有施法材料?哪裡來的?”溫蒂警惕心大起:“不要告訴我是從三峰塔搬回來的!”
“不,這些是從精靈的元素浪涌法陣里扣出來的——就是他們用來包圍深水城的那一個。這個消息你不要告訴精靈,免的多生事端。”
“行,你的秘密在我這裡是安全的。”溫蒂收起了卷軸,然後說道:“什麼時間開工?”
“越快越好。”西格爾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溫蒂坐在沙發上並沒有起身送客,而是用雙手使勁抓着長袍的邊角,把自己下嘴脣咬的發白,內心似乎在糾結。西格爾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溫蒂突然問道:“西格爾法師,我想想你打聽一個人。”
西格爾內心咯噔一聲,眉頭皺了皺。他捏捏自己的臉,重新讓它恢復成面無表情的嚴肅冷淡模樣,才轉過身來問道:“誰?”
“法師聯合會有沒有過一個叫做索斯的法師。他被派去執行調查諾克斯共同會的任務,還曾到過樞紐堡。”
“沒在聯合會見過他。”西格爾說道:“三峰塔的圖書館和檔案室在元素浪涌中毀壞嚴重,而最近這一批聯合會法師的資料還沒有登記到歷史書中,所以秘爾城的圖書館也沒有收藏。若你已經問過所有聯合會同僚的話,那至少還剩下威廉大法師有可能會有答案。我幫不了你。”
“哦……謝謝。”溫蒂難掩失望之色,連再見也沒有和西格爾說。
法師領主離開之後,她休息了很長時間,才漸漸恢復活力。據說沉浸在魔法學習中能夠暫時忘卻煩惱,所以溫蒂展開了魔法陣卷軸,細細研讀。
“我一定能搞明白,你這個魔法陣是做什麼用的。”她拿出放大鏡和羊皮紙,一邊抄寫一遍計算各處咒語的作用。突然,她停了下來,羽毛筆使勁一抖,大滴墨水掉在羊皮紙上,迅速浸染成大團的墨點。
她看着魔法陣上的文字,突然覺得非常眼熟。她慌亂地拽着脖子上的項鍊,拿出一個小號空間袋。一時間,她手忙腳亂,就像個新入行的法師學徒,手指總是完不成頭腦發出的指令。
空間袋裡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很抱歉這樣離開,我有任務在身。小心精靈,他們的法師不乏強者。”
索斯留給她的最後紀念。
她對照着這張紙條和魔法卷軸上的字跡,然後用力咬着牙齒。火元素的力量從她身上迸發出來,把桌子上的餅乾烤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