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瑪娜在城牆上大聲指揮:“投石機!重弩,不要停!”
獸人根本沒想與黑血城堡糾纏,只想快速通過眼前兩里長度的死亡通道。白龍爲他們鑄就了一條冰雪滑梯,光滑得如同鏡子一樣。在滑梯上面,除了白龍之外沒有一個人能夠站得起身,當然他們也不需要站起身來。
很明顯,擺在瑪娜面前的便只有一個問題;黑血城堡的火力覆蓋能力夠強麼?
“放箭!盡全力放箭!”女騎士恨不得自己長出八條手臂,使用四把長弓。可城牆的範圍一共就那麼大,很多地方爲了防止敵人攀緣做了特別的設計,“浪費”了不少空間。弓箭手們幾乎擠在一起,奮力拉動弓弦。
箭如雨下。
獸人戰士們舉着各種各樣的盾牌,儘量蜷縮身子,打着旋從滑梯上衝下。箭雨叮叮噹噹砸在盾牌上,這已經完全和武技無關,只有一個是否幸運的問題。他們儘量蜷縮着身子,在掩體下面縮成一團,減小被命中的風險。
由於獸人並沒有辦法反擊,海姆領的弓箭手可以盡情射擊,收穫頗豐,獸人的屍體順着山坡滑下去,帶着一道長長的紅色血跡。溫熱的血多了,冰層就會融化,而白龍就會再次噴吐,恢復冰面的光滑程度。
“弩車全都瞄準白龍,用精鋼箭射它!”
獸人的巫祭數量不多,無法保護整個通道,所以只能集中在白龍身邊。他們早有準備,支撐起遠程的防禦盾牌,將射過來的弩矢帶偏,一些龍身上的小傷口也在神術的治療下迅速恢復。白龍抽時間還會向上噴吐白色的凍霧,遮蔽守軍的視線。但這樣的舉動讓獸人巫祭們也看不清周圍情勢,令幾隻重弩矢躲過了防禦網,命中白龍。
於是白龍也不再噴霧,老老實實的躲攻擊、修滑梯。
“一直不停的射擊,讓輪換的人提前上來!”瑪娜找到了半獸人,對他說:“城牆是你的了,我去找領主!”
獸人大吼一聲:“石頭!罐子,往下扔,一定要把火牆重新點起來。”
成捆的箭矢搬上來,很快就會被用光,大家都像瘋了一樣。弓弦的聲音壓過了山間的風聲,嘣嘣嘣響個不停。火罐劃破長空,點燃、熄滅、再點燃、又熄滅,如同孩子做着無聊的遊戲。黑夜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獸人通過,不知道有多少死亡在半路上。
這個時候沒有人去計算戰果,只想着射箭、再射箭。長時間拉動弓弦會導致手指受傷,他們就在有止血作用的藥草油膏罐子裡抹一把,纏上繃帶,等血止住了就繼續射擊。僕從們將洋蔥肉湯端上來,既可以解餓又可以補水,戰士們都是端着碗一飲而盡。
一小時接一小時,不間斷的裝填和發射導致投石機開始出現故障,六個中已經有兩個不堪再用,只能等工匠抽出手來進行維修。石彈的投放速度變慢了,油罐也是,索性城牆上主要靠弓箭手進行射擊來造成殺傷。
瑪娜根據士兵的指示,找到了西格爾。他正在一座塔樓的底部來回踱步,四處查看這裡破裂後縫補起來的牆壁。
“領主大人,接下去怎麼打?”瑪娜急切的問道:“獸人通過的速度很快,我們也沒辦法拿下那隻龍。”
“坐滑梯這一招我事先沒有想到,也沒料到死亡騎士真的不顧傷亡。你指揮的很好了,我沒什麼補充的。”西格爾說。
“大人,能不能拜託你扔一些火球?”
“我試過了。”西格爾說道:“火球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就會受到禁行符文陣的影響,在黑色通道上空又會再次被幹擾。我嘗試使用魔法,火球飛過去之後只剩下普通火焰箭的威力,非常不划算。”
“不過這也有非常明顯的好處,獸人的施法者想要攻擊黑血城堡也變得不現實。”西格爾用手撫摸着牆壁,四處敲敲,然後說道:“我本來還做好了進行法術對抗的準備,但現在看來省了一番功夫。也許死亡騎士也是發現了這點,所以覺得沒有攻打黑血城堡的必要。”
“你繼續指揮便好,若是戰局改變需要我進行支援,我會出現的。”西格爾摸摸下巴,目光一直放在這座塔樓上。
瑪娜眨眨眼睛,看着西格爾的背影,猜測他的想法。難道領主大人準備放更多的獸人過去?山下面有寒鴉部落騎兵構成的防線,也能對獸人形成殺傷。不過離開了城牆山脈的禁行符文陣,獸人的巫祭可以發揮更強的作用,戰鬥的結果未嘗可知。黑血城堡放過去的越多,寒鴉部落的戰鬥壓力就越大。
從一個僱傭兵的角度思考,這並不算什麼大事,可作爲一個騎士,瑪娜認爲現在還不到開始削弱寒鴉部落的時候。巨人克里就在城堡內,親自操縱一臺弩車,正在興頭上。若是他回過味來,想到山下同胞的處境,估計臉色會變得不怎麼好看吧?
領主大人難道真有此打算?
西格爾一直在查看牆壁的狀況,掏一掏用泥灰封堵的裂縫,通過數磚頭的數量來計算房間的高度。他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上面全是些瑪娜看不明白的符號和數字。
女騎士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一下子叫出聲來:“領主大人,原來你要拆了這個塔樓!”
西格爾身子一顫,回頭看了一眼,長舒了一口氣:“嚇我一跳,你怎麼還在這裡?”
瑪娜拽拽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原來領主並沒有準備對盟友使陰謀,他一直在想辦法。“抱歉,剛纔一時激動,沒控制住嗓門。要不要我派些會蓋房子的士兵來,他們修補的牆壁,自然有辦法拆掉。”
“可以,你去叫吧。”西格爾看了看手上的圖紙,撇撇嘴:“我計算了一下,把這個塔樓拆下去,是有希望擋住滑梯的。看運氣吧,這是我目前想到的唯一辦法。”
“是!”瑪娜大聲應答,趕忙跑出去叫人。
既然要做,就做到極致。西格爾在城堡內召喚了土元素和士兵一起改造牆壁。爲了避免在工程結束之前就塌方,他使用力場牆、石牆和鐵牆三種法術作支撐。
這一處塔樓是黑血城堡最高的地方,在黑龍俯衝降落的時候被它強壯的翅膀“切了一刀”,形成一個大豁口,後來用磚頭和石頭做了簡單的修補。西格爾想讓塔樓砸向山谷,豁口卻在側面,會影響歪倒的角度,所以還要“拆舊補新”。
不過西格爾的建築和工程知識學得不錯,也有大量隧道施工的經驗,知道怎樣支撐重量,也知道如何讓它塌方。
開始施工之後,基本上所有人員都從塔樓中撤出來,只留下四個弓箭手還在最高處向下射擊——好麻痹對手,免得獸人提前猜到海姆領的行動。
天色已黑,正是施展計謀的好時機。死亡騎士也沒有閒着,他派出了一支精銳的獸人突擊隊,沿着城牆山脈的峭壁向黑血城堡爬去。雖然他不知道黑龍和龍騎士是如何死亡的,但他知道對面的將軍是耐括斯的大敵。
滑梯上無數獸人的性命暫時滿足了禁行符文貪婪的慾望,正如無數怨靈的死亡削弱了咒語的強度一樣。趴在山壁上的獸人遇到的阻力小了很多,城牆山脈似乎並沒有非致他們於死地的想法。
可爲了穩妥起見,死亡騎士仍舊割掉了這些獸人的舌頭,用布條綁住他們的嘴,即便他們因爲各種“意外”死在半路上,也不會發出慘叫。
座狼則戴上鐵籠頭,無法張開嘴巴。
唯一沒有被割舌頭的是四名巫祭,他們還需要有聲音來施法。
黑血城堡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山谷通道的方向,這一隊三十多名獸人並沒有人發現。因爲半獸人具備黑暗視覺的能力,他們全都在城牆第一線,集中火力向下射擊,無人擡頭向上看。
整整一夜的時間,獸人都在“坐滑梯”,不過速度越來越慢。主要原因是他們的盾牌不足了,再用密集的隊形下來死傷太重。其實主要的傷亡來自於投石機,而爲了三五個獸人進行一次投石機齊射並不合算。獸人發現了這一點,同時也爲了掩護他們的陰謀,改成零零星星幾個獸人一同賭運氣。
白龍的盾牌終於被砸爛,所以身上插滿了箭矢。傷口經過巫祭的神術的治療後不再流血,但身體的疲憊卻讓他只能退出戰鬥。其實到了後半夜,白龍已經沒了噴吐冰雪的力氣,只有咳血的能力了。它並沒有順勢下山,而是自己爬回了山上。瑪娜注意到這一點,知道它必有陰謀。
可陰謀在什麼地方呢?女騎士想不出來。
當黎明漸漸降臨的時候,精疲力竭的人們終於可以檢查戰場。滑梯下堆疊的屍體已經難以計數,折斷的武器和破碎的盔甲遍地都是。一層冰一層血,“滑梯通道”呈現出怪異的粉紅色,直令人作嘔。
滑梯頂端,大羣的獸人開始集結,裡面還多了山丘巨人和食人妖的身影。狼騎兵也出現在隊伍之中,虎視眈眈的看着黑血城堡。
“他們準備幹什麼?”哼克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拿起望遠鏡進行觀察。他看到一些獸人手中拿着爪鉤和繩索,還有些腳上穿着帶刃的冰鞋。
“好奇怪啊,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決定攻城?”哼克拽着頭頂上的毛,怎麼也想不明白。按道理來說,不是應該一開始就拿出全力嗎,死一路再衝城算是什麼節奏?
“去,報告瑪娜爵士,獸人可能要攻城。”他舔舔嘴脣,又補充道:“找到領主大人,不然我總是覺得不放心。”
傳令兵離開之後,他唰的一聲抽出陽炎劍,散發出火焰般的光芒:“都打起精神來,把油燒熱,把標槍、長杆都準備好,獸人要來送死啦!”
哼克如同璀璨的燈塔,照亮了整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