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技場是瑪卡布噠建立以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本質上說這是獸人向他們的種族神進行獻祭的地方。在其他文化中,競技場可能會帶上不同的含義,比如勇氣、技巧和力量的展示,團隊競技項目可以體現合作、協同的精神。人類還將競技場發展成了勇士的比武儀式,會給最終優勝的勇者授予騎士地位。但在獸人的競技場中,除了血腥的死亡之外別無他物。
西格爾來到瑪卡布噠之後,從未去過競技場,他擔心自己看到競技場上殘忍的場面會忍受不了。聽費扎克說,瑪卡布噠的競技場是世界上最接近地獄的地方,當有大型角鬥舉辦的時候,屍體能夠鋪滿每一寸地面,大羣大羣的蒼蠅密密麻麻覆蓋一層,一有動靜就會像黑雲一樣轟然升起,進去收屍的人都有可能會被氣味和蒼蠅嗆死。獸人和半獸人觀衆的叫囂聲震耳欲聾,全城都能清晰地聽到。在所有獸人的慾望得到滿足之前,角鬥是不會停止的。曾經有一次角鬥奴隸死的太快、太早,只能把城市裡勞工奴隸抓了一百多個塞進競技場。他們的打鬥毫無觀賞性可言,前獸人軍閥錘魄一聲令下,在競技場中釋放了三十條餓狼。這場瘋狂的捕殺和進食表演進行了五輪,才終於讓觀衆們心滿意足。
幸好現在只是清晨,每天例行的角鬥下午纔會開始,西格爾正好可以包下一個安靜的區域。獸人喜歡坐的離戰場越近越好,所以在看臺下面有一圈“包席”,地勢比場地略低,這樣就可以讓競技場內的鮮血流淌進“包席”裡來。西格爾選了離奴隸休息區最近的包席,聲稱自己要爲主人服務,事先過來打掃包席的環境,不準有任何人打擾。
渡鴉停留在門外,充當哨兵。如果有獸人巫祭前來他會立刻通過靈魂鏈接報警。
由於他要配置即效藥劑,所以只能在鑰匙空間內進行,儘量減少被偵測的風險。這導致他能用來進行製藥操作的空間很小。空間鑰匙不能離開骰子一掌距離,而骰子又不能離開西格爾的身體太遠。這樣即使打開空間之後,西格爾也只能縮着肩膀,手肘無法伸進空間之內。所有的藥粉、試劑和鍊金器皿都集中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這對西格爾的操控能力提出了很大考驗。
如果在其他地方,利用法師之手咒語,依靠意念來操作鍊金器材可以大大降低工作難度,但在這裡不行。偵測魔法一直在運轉,法師之手也不能穿透空間門工作。西格爾儘可能放慢動作,小心翼翼地在狹小的空間操作。一共有二十多種材料需要調配到一起,每一步都不能出現錯誤。
在鍛鍊武技時打下的身體基礎幫了西格爾的大忙,不管是精準的動作還是敏捷的反應,他都在鍊金師艾瑞克之上。兩個小時之後,他終於完成了藥劑的準備,雖然只有一茶杯的成品,但足夠西格爾進行法術試驗了。
用最後一柄龍牙匕首,西格爾從炎魂晶上刮下來一小片碎片,投入藥劑之中。西格爾仔細看着它在藥水中發出明亮的光線,不斷有強烈的魔法波動從試劑瓶中散發出來。
好在鑰匙空間可以隔絕能量波動,所以暫時不會被偵測法陣發現。
過了大約五分鐘,炎魂晶的碎片完全失去了蹤影,好像溶解掉一樣。西格爾知道顯能藥劑沒有溶解任何物質的能力,按理說它只與魔法能量發生作用,他疑惑的看着反應瓶,一直等到它停止散發光芒,沉寂下來,也沒想明白導致這種情況的到底是什麼原因。
顯能藥劑停止發光意味着魔法波動消失,於是西格爾就把試劑瓶拿了出來,順便關閉了鑰匙空間,此時異變突起。似乎是感應到周圍環境的變化,五道黑煙如同張開的手指,從試劑瓶口處猛地鑽了出來。手掌先是分開,然後又攥成拳頭,變化成翻滾着的怨靈的扭曲面孔。這個怨靈的聚集體直撲西格爾而去,法師反應迅速,立刻啓動骰子的力量,將自己轉化爲骷髏。黑煙從西格爾身體中穿過,沒能找到可以突破的空隙,便又立刻分成五股飛走,穿透牆壁和天花板,開始在競技場中肆虐。
尖叫聲和哭喊聲從隔壁傳來,然後就聽到鐵鏈甩動的聲音。大部分競技場奴隸都會被腳鐐和手鐐限定活動範圍,除去訓練和表演的時候都被隔得遠遠的,以免他們自相殘殺導致奴隸主的財產縮水。幸好有這種機制,混亂沒有立刻爆發開來,殺戮被暫時阻止。但西格爾知道,在怨靈的狂暴力量引導下,那些鐐銬並不能堅持太長時間。
“思考,”西格爾對自己說,“快想出對策。”怨靈的出現一定會引起巫祭們的注意,軍隊很快就會到來。如何利用這混亂的情勢,西格爾需要立刻拿出辦法來。趁沒人注意逃走是最簡單的思路,似乎也最穩妥。但西格爾腦海中出現一長串英雄人物的名字,他們都想各種辦法利用身邊的一切,才成就了英雄的事業。西格爾也決定效仿他們的精神,如同迎擊海上的巨浪一樣,迎面衝上去。
“去他的命運劇本,去他的逃跑。”西格爾面帶笑容,大聲給自己鼓勁:“英雄就是要引領舞臺的人。”
西格爾大腦飛快的運轉,各種念頭在其中匯聚成交響的樂章。他要在混亂的舞臺上跳舞,自然要有合適的音樂相伴。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法師形成了大致的計劃,不過其中的細節則需要根據情況的改變隨時調整。第一步,他從鑰匙空間中拿出施法材料包,變回人類形態,然後對自己施加了防邪咒語,試圖保護自己不被怨靈附身。他必須試驗這個法術的效力,因爲用亡靈形態的風險太大,很容易被巫祭察覺,難以維持秘密的行動。防邪咒語的作用是防止邪惡意念對被保護者的思想控制,但是能不能阻擋這些奇特的怨靈卻是未知數。
西格爾推開房門,來到角鬥士休息區,這裡已經展開了混戰,也就是自相殘殺。部分強壯的角鬥士已經從牆上扯下鐵鏈,並用其當做武器,在通道中互相抽打。鐵鏈在石頭牆壁上劃過的時候,不斷有火星迸發出來,刺耳的撞擊和摩擦聲此起彼伏。不管人類還是半獸人奴隸,都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只剩下野獸般的本能。他們張大嘴巴,用牙齒來恐嚇對方,並從喉嚨中發出巨大的吼叫。他們先是對峙,然後就用武器互相攻擊,最後撕咬到一起。狹窄的通道中發生的事情,比最大的競技日還要瘋狂,這裡的牆壁和天花板不斷震盪着廝殺的迴音。
一個半獸人向西格爾撲殺過來,他的手上滿是同伴的鮮血,嘴角還掛着前一個對手喉嚨上的血管和皮肉。在怨靈的控制下,他的眼中只剩下不斷攻擊的衝動,根本沒有之前的智慧和戰技。西格爾輕巧的避開他的雙手,用龍牙匕首切斷了他的咽喉,然後又在他的心臟補了一刀。在死亡徹底抓住這個獸人之前,怨靈從他的後背上鑽出來,在西格爾面前扭曲成一張兇惡而憤怒的面孔。西格爾小心戒備,一感到情況不妙就會立刻發動骰子變成亡靈,然後改換第二套計劃。不過怨靈並沒有撲上來,似乎反邪的咒語起到了保護的作用,也可能是周圍有許多可以附身的對象,怨靈感到沒必要在法師身上浪費時間。
既然知道反邪法術可以讓怨靈暫時忽略目標,那麼就有了可以開展下一步計劃的先決條件。西格爾剛纔注意到,從自己切割下來的碎片中一共產生了五個怨靈,那麼像鍊金師艾瑞克擁有的那顆炎魂晶最多能夠引出三百怨靈就達到極限了。三百個怨靈面對好幾萬軍隊,尤其是有許多巫祭保護的軍隊,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西格爾的計劃就是擴大怨靈的規模,讓獸人在內訌中無暇他顧,自己則帶着一批人在反邪咒語的保護下點燃船廠,奪取船隻,再展開勝利逃亡。
記得在臘肉鎮遇到的共同會巫士薩多,他曾經說過西格爾手中這塊炎魂晶不論大小還是品質都是目前最好的。西格爾過去一直沒搞明白這種石頭的作用,直到現在終於掌握一種釋放怨靈的辦法。驅使亡靈進行作戰一般被認爲是邪惡的舉動,如果獸人知道西格爾的行動之後,會給他起名叫做“亡靈災禍製造者”。西格爾不會自欺欺人的將罪責推給製造了炎魂晶的諾克斯共同會,他只會儘可能將怨靈爆發的地點離獸人軍營更近些,離大將和千夫長居住的房屋更近些。
怨靈每操控一人殺死其他生靈,他們的怨氣就會減弱一分,煙氣的顏色變淡,飛行的速度也會下降。臘肉鎮的混亂能夠持續一個晚上,一方面是那裡的怨靈數量龐大,很快就佔據了幾乎所有鎮民的身體,互相殺戮會讓怨氣消散的速度減慢。另一方面就是有諾克斯共同會的巫士不斷控制魔法陣,加強怨靈的力量。西格爾估計沒有魔法陣的情況下,每個怨靈在造成九次死亡之後便會徹底消失。
巫祭可以溝通獸人的神靈,不管是打擊亡靈還是驅逐怨氣都會有相應的辦法。這樣怨靈的威脅又會降一個檔次。西格爾估計只憑借艾瑞克的炎魂晶,根本起不到全城大混亂的局面,最多隻能爭取半個小時的行動時間。不管那鍊金師真正的目的和手段是什麼,西格爾現在只想先專注於毀滅船塢。
他正在這裡思考和觀察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清晰的悶哼:“哼克!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