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金線圈中的電流嗡嗡作響,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微微的酸味。爲什麼會有這種味道,難道有土元素的力量摻雜其中?西格爾覺得自己未知的東西還太多,所謂的大法師現在看起來像個笑話。
世界之上是無數的世界,你看到的謎底不過是一個新的謎面。西格爾記起了這句話,一位大法師在他的研究著作中這樣激勵後人。他輕輕唸誦着這句話,然後啓動了身旁的武器。
這個長達二十米,足有十三噸重的龐然大物,將一顆不足指甲大小的彈丸發射出去。彈丸和空氣相撞,摩擦產生的熱量將沿途的雨滴全部蒸發。連綿的巨響就像一串悶雷,在雨夜之中傳得很遠。也許城堡的守衛會很奇怪,明明沒有閃電,何來的雷聲?
藉助魔法增強的視覺,西格爾隱隱約約看到了子彈命中城牆山脈。其力量在飛行了十幾公里之後依舊非常集中,山石被直接鑽透進去,連炸開的機會都沒有。這種威力已經足以令西格爾滿意,別說是城牆,就算是精金魔像也受不了幾次衝擊。
他又試驗了幾發,這次有了經驗,先用沉默符文石置於發射器出口附近,消除噪音。連續的閃光令西格爾異常激動,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種新的力量形式,秘爾能核的無限潛力終於有了定向使用的方法——元素潮汐雖然強大,但那是區域性毀滅的力量,輕易不可動用。
“單發的效果不錯,準確性也很好。”西格爾眯着眼睛觀察:“比地精的武器好多了,沒有炸藥的反震,在用沉默法陣減弱空氣的振動,發射器基本不會晃動,指哪打哪。接下來,就是連續發射了。”
所謂的連續發射就是不間斷髮射。不論是否射擊,這個裝置都在消耗巨大的能量。它不需要像炸藥武器那樣一次接一次的爆炸,只要投放彈丸並持續供應能量就可以了。
最終決定威力上限的是裝置的穩定性和秘爾能核的供能速度。西格爾開啓了高等造物法陣,連續不斷生成只能存在一分鐘左右的精金彈丸。法術經過巧妙的改進,精金彈丸一出現就基本是細針的形狀。
雖然尾端分叉的細針效果更好,但那必須有辦法分辨“首”“尾”,這無疑會增加發射器的複雜程度。西格爾想知道最大射速,自然要儘可能推到極限。
連續的彈丸已經超出了肉眼的分辨能力,即使經過魔法加強的視覺也看不到什麼。極高速的連續金屬洪流將路線上的空氣全都排開,形成一條真空的道路。一瞬間,整個世界寂靜無聲,只有閃電包裹着的一條粗線從發射器的出口噴涌而出。線圈的嗡嗡聲突然變得安靜下來,秘爾能核也在一瞬間抽噎了一下。
能量聚焦透鏡立刻做出反應,西格爾命令它加快搬運元素的速度。這個現象引起了法師聯合會一些人的注意,不過他們知道只有西格爾能夠命令能量聚焦透鏡,也就沒去多問。也許是某個亂用傳送術的傢伙被元素淹沒了吧?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謀殺之神的刺客沒少嘗試用影遁進入秘爾城。對法師來說,這些傢伙實在太無知,連空間鎖是什麼都不懂,就貿貿然衝進來送死。
無限的能量轉化爲無限的威力,西格爾用震驚的眼光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山峰的岩石被連續的衝擊鑿穿,一部分山體的結構垮塌,大塊大塊的石頭往下墜落。可只要碰到彈丸組成的洪流就會被直接熔化。
用熔化形容這個場景一點都沒有錯,石塊、土壤和附着在上面的植被,都如同易燃的草紙一樣,被扯成細碎的小塊,然後發出紅亮的光芒,變成升騰的煙霧。
沒有一個法術能與這種力量相媲美,就連元素潮汐也不行。西格爾將它稱之爲“火力”,一邊爲之讚美,一邊爲之恐懼。如果站在對面的不是城牆山脈,而是自己,用怎樣的法術咒語才能抵擋這種攻擊?
西格爾琢磨了一下,除了逃跑,留下來就是等死。這種武器利用能量的效率非常高,已經超過了法師使用自己身體作媒介能夠調用的水平。就彷彿一個大力士在使用巨大的砍刀,儘管對面的嬰兒頭腦清楚,可只有一根繡花針如何抵擋?
西格爾停下造物法陣,然後停下發射器,靜靜的思考,威力的本質是什麼。一味加大元素的輸出水平,向更高更強的方向不斷追求?從利用火到利用炸藥,地精跨出了重要的一步;西格爾從利用風到利用電,也同樣走了一步。土元素有什麼?水元素呢?(鈾和重水,這是後來的故事了)四大元素其實都有隱藏起來的力量,所以元素聚合體只不過是探尋世界真理的第一步而已。
他不由得想到了四大元素之上的力量。就像空間鎖和永恆靜滯是成爲大法師的關鍵,空間與時間兩種力量是元素的另一階段的表現。既然如此,能不能將它們應用到手中的武器上呢?
西格爾有些猶豫。他製造出來的東西威力已經超過了他的防禦能力,繼續推高它有沒有意義?他相信只要能夠抓得住位置,能夠瞄準,就連聖者也沒法抵抗,也許就連神……他收回思想,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來。這是爲了研究,想要知道魔法力量的極限在哪裡。
“真是自大,魔法力量的極限,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西格爾自嘲的笑笑,然後用力呼出一口氣。如果不嘗試一下,恐怕之後很長時間都會被這件事情困擾。
實驗的方法很簡單,他很早就有這種思路。雖然他不能暫停時間,但他已經能夠利用咒語改變局部時間的流動速度,就像彈簧那樣將它們壓縮或拉長。彈丸在發射器中飛行的時候,加速的時間越長,它的速度就越快。
不過西格爾不能無限制造更長的發射器,那不用等武器出爐,僅製造成本就能戰勝一切了。他決定了利用延緩時間之後的反彈效應,將更多的能量集中到更短的時間內。通俗點講,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只不過西牆原本就是完好的,這就能產生更大的加速能力。
西格爾念頌咒語,用元素的力量扭曲時空,使發射器的運行速度變得極爲緩慢。嗡嗡聲完全消失,連光線都變的黯淡起來。發射器就像馬上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一樣。
空間和時間是一體的,西格爾從沒有過如此清晰的感受。他必須加上傳送術和空間鎖的力量,才能確保發射器保持在他的掌握中。如果沒有這種手段,它會去哪?難道是虛空嗎?這又是一個新的問題,屬於大法師的問題。
“我一定是瘋了纔會這麼幹!”西格爾努力維持着咒語,因爲隨着時間扭曲的加劇,想要控制住不出問題就會越來越難。這就像往張開的雙手中傾倒金幣,雖然時間越長收穫越多,但金幣掉在地上就全都白費了。西格爾不斷提醒自己,只能動用自身的魔法力量,不能調用秘爾能核的。秘爾能核強大無比,但那畢竟是外物,會讓法師錯估情況。況且,秘爾能核還要做好準備,在一瞬間爲發射器補充能量消耗。
汗水從西格爾額角流下來,還沒等滴落下去就被蒸發了。如果這時有人使用偵測魔法之類的咒語,西格爾身上的強烈靈光能直接照瞎他的眼睛。強力、精巧和極快的變化速度必須同時具備,這就像用一根針托起壯漢,讓他在空中閃轉騰挪,還不能刺破他的皮膚。
不僅僅是發射器,隨着西格爾咒語力量不斷推高,整個凹谷都開始出現問題。一部分植物快速生長,就像突然經歷了春夏秋冬,另一些則時間倒流,重新變成了種子。天上的雨水一會兒猛砸下來,一會兒又突然上升。
法師自身也受到影響,長袍開始輕扯他的身子,並開始慢慢碎裂。這是到了控制極限的象徵,如果再繼續下去,那麼施法者自身就不能保證安全。進入空間裂縫就已經是件危險的事情,更不要說被時間漩渦吸入會是怎麼樣的下場了。西格爾鬆開控制,就像鬆開弩弓的扳機,與此同時他將精金彈丸放置進去。
劇烈的閃光和強烈的衝擊從發射器四周產生,時間波動變成實質性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西格爾身上,立刻觸動了他身上的防禦法陣。光芒閃動,元素四射,西格爾被觸發過的傳送術甩出了危險區域,直飛上天,整整一千多米之後才安全卸掉那些衝擊力。
發射器完全停止了工作,蒸發的雨水變成濃霧,遮住了西格爾的視線。他扭頭朝城牆山脈看去,完全沒有彈丸命中的跡象。預計的發射軌跡上也沒有蒸發、摩擦的痕跡。彈丸就像完全沒有離開槍口一樣。
估計是加速太快,讓精金也承受不住,所以湮滅了吧?西格爾撓撓頭,只能給自己這個解釋。他揮揮手,召喚來冰冷的空氣,吹散了熱霧。發射器很多地方都損壞了,精金線圈的問題最爲嚴重。不過這些都能在高等修復術的幫助下解決,只不過又要花掉不少維修費用。
蓋上帆布之後,他召喚出水元素,命令他們將這發射器搬回實驗室裡面。他還要清理一下週圍的痕跡,除了這個凹坑之外,還要去城牆山脈一趟。山崩是個不錯的掩飾,但融化的石頭就太顯眼了。如果矮人糾纏起來,說這是一種入侵行爲,那不就麻煩了?
他用了半個多小時才做完清理的工作,正準備回家。就在這時,他聽到轟鳴聲,從城牆山脈的另一側傳來。
只有一聲,似天崩地裂。西格爾心裡咯噔一下,直覺這和自己之前的試驗有關係。他瞄了一眼夜裡武器發射的方向,然後念頌咒語,嗖的一聲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