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遊騎(下)

在周開荒來五十一亭之前,聽說此事的任堂擺出了一副諸葛亮的架勢,預測五十一亭必定建設得花團錦簇,不知道是怎麼美輪美奐的一處世外桃源,所以才能讓保國公流連忘返。

雖然周開荒依舊沒有附和,但內心裡也是贊同任堂的觀點的,就像他暗暗贊成應該把鄧名的衛隊交給帝國軍隊統帥部指揮一樣。既然鄧名給指揮機構起名爲統帥部,那若是不能統帥某一支帝國軍隊豈不是徒有其名?或許是察覺到了周開荒的這種想法,趙天霸有一次找周開荒喝酒時,有意無意地提起了御前二十六衛的典故:最高指揮機構無論是叫兵部還是五軍都督府,不管有什麼樣的威風名字,都管不到錦衣衛的頭上。所以別看到一隊精銳騎兵就心癢難忍,現在統帥部是由軍方而不是由知府衙門控制,大家就趕快偷着樂吧,不要再琢磨保國公手裡的寶貝了。

這次鄧名在五十一亭停留的時間實在有點長,本來過年前鄧名就說過他要回成都過年,同時見見帝國議會的議員。可是離開嘉定州返回成都後,鄧名就派人送信說他要先去一趟五十一亭,結果一進去就再沒見出來——這倒也算是在成都過年,可大家都以爲鄧名肯定會在成都知府衙門接受川西百官的賀歲的。

過完年後,鄧名依舊沒有離開過五十一亭,並藉口帝國議會沒有做出什麼重要決議、成都一切運轉正常所以不需要他前去。這種說法讓不少官員都傻眼了,幸好川西的各個機構確實已經習慣在沒有鄧名的情況下正常運行,所以鄧名不出現只是少了一個讓大家激動的機會,倒沒有太多的影響。現在已經是二月中旬了,春耕、分配、訓練,所有的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進入了五十一亭後,周開荒也沒感覺這裡有多麼好,所有的建築都是新修的,肯定比其他亭的小村鎮要強,但是大部分地方看上去都顯得很荒涼,遠遠不能和成都相比,春熙路每天都在變樣,已經相當的繁榮了。

“真不知道這地方有什麼好呆的?”越是深入五十一亭,周開荒心中的這個疑惑就越重,五十一亭最大的特色就是遍佈衆多的標識牌,周開荒基本都不認識,問了陪同的遊騎兵後,他們的回答也聽得周開荒莫名其妙。

這次周開荒來找鄧名,主要還是爲了書院的事情。

惠世揚和鞏焴抵達成都後,書院裡很快就掀起了軒然大波。也就是頭一兩天,大概是因爲雙方還不太熟悉吧,說話還有那麼一丁點餘地。但很快鞏焴和蒙正發就“混熟”了,開始了瘋狂的互相攻擊。

最開始雙方的焦點集中到到底是誰敗壞了明廷的湖廣戰局。蒙正發有親身經歷者的優勢,書院的學生也都認爲親歷者的敘述更可靠。可惜鞏焴的軍事經驗比蒙正發強太多了。作爲一個自學成才的游擊戰專家,鞏焴雖然沒有在湖廣呆過一天,但蒙正發敘述中的任何破綻、疏漏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把蒙正發的牛皮一個個戳穿的時候,鞏焴說得頭頭是道,真好像他就在邊上旁觀一樣。

朱之瑜本來是想幫着蒙正發的,但沒多久就發現自己根本幫不上忙,更糟糕的是朱之瑜很快就發現自己快要被鞏焴的分析給說服了。

蒙正發和朱之瑜還曾想過讓陳佐纔來幫忙,利用他祭酒的身份號召師生支持江南派,壓制一下鞏焴。可是陳佐才卻不願意配合。陳大祭酒只是一個雲南的縉紳,他以往得到的最高職稱不過是千總!陳佐纔是個讀書人,以前書院裡識字的人是明軍從東南劃拉到四川來的小地主、富農子弟,面對這些連秀才都考不上的士子時,見過大場面的陳佐才倒是能有足夠的心理優勢。但等陳佐才見到蒙正發、朱之瑜這種從東南文風興盛之地來的舉人、秀才時,他就已經有能力不如人之感。

最近來書院講學的可是惠世揚、鞏焴這兩個進士,是進士啊!再說鞏焴還當過一省學政。別說讓陳佐纔去號召師生別聽鞏焴的言論了,陳佐才自己都想去聆聽教誨,而且下意識地就覺得鞏焴講得對,講得正確無比。

眼看才交鋒幾天就全面潰敗,蒙正發情急之下另闢蹊徑,開始攻擊鞏焴的人品。他在書院裡大聲疾呼,告訴大家鞏焴燒了歷代明皇的神主牌,要知道鞏焴可是崇禎皇帝親點的進士,他非但不思報效皇恩,還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來。蒙正發在書院的講座上向全體教授和學生髮出質問:一個連天子的神主牌都敢燒的惡賊,他的話能信嗎?

蒙正發的攻擊很有效,一下子不少人就對鞏焴換上了懷疑的目光,不但朱之瑜生出了同仇敵愾之心,就連陳佐纔對鞏焴的崇敬也頓時失色不少。

不過鞏焴的反擊也隨之而來,他告訴大家蒙正發辱罵老師,不但當着面罵,還著書罵,甚至夥同朋友一起罵。鞏焴請書院的教授、學生們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連欺師滅祖的事都幹得出來,那他還可能講一句真話嗎?

頓時書院又是一片譁然。而且這些故事被孩子帶回了家中講給家長聽,被教授傳播到了各亭,最後鞏焴燒神主牌和蒙正發欺師滅祖的事鬧得成都盡人皆知。

雖然鞏焴的反擊同樣威力巨大,但蒙正發發現互相攻擊是他唯一能夠挽救劣勢的方法。很快蒙正發就發明了貼身緊逼戰術,每次鞏焴講學的時候,蒙正發就在緊挨着他的教室的位置開課,把門敞得大大的,講課的時候總要找個機會借題發揮,衝着門口而不是衝着下面的學生喊上兩句:“鞏焴燒了神主牌。”

蒙正發的喊聲極爲響亮,鞏焴每次講課都會聽到幾次他的喊聲。不但課程被打斷,學生躁動不安,老師也被攪得心煩意亂。鞏焴想要向學生們解釋清楚非常費心費力,怎麼也不可能比蒙正發單純喊這一句話來得容易。給學生講解“人君”、“獨夫”之辨很費腦子,需要觀察學生臉上的表情,時而扼腕、時而悲嘆來調動學生的情緒,更需要語氣抑揚頓挫,達到最好的效果。而在隔壁傳來一聲聲“燒神主牌”的叫聲中是無法完成的。

忍無可忍之下,鞏焴也以牙還牙,衝着對面教室大喊:“蒙正發欺師滅祖!”

這樣,蒙正發就成功地把辯論從學術、歷史的辨析高度拉低到對罵程度。而且蒙正發自認爲還很有優勢,因爲他還年輕,而鞏焴已經是七十的老頭了。不過蒙正發還是低估了鞏焴,他本以爲沒有幾天鞏焴就會因爲年老力衰敗下陣去,卻沒有想到鞏焴在陝北打了十五年遊擊,身體硬朗得很,每天和蒙正發對峙兩個時辰都不見氣力不繼。

但這樣一來,課程就進行不下去了。本來辯才無礙的鞏焴現在總是在講學的時候精神緊張甚至磕磕巴巴,還經常怒氣衝衝地發脾氣。最後鞏焴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學生正襟危坐地在下面聽着,但一堂課下來估計他們印象最深的就是“燒神主牌”和“欺師滅祖”這兩句話,完全起不到宣傳自己思想和學說的效果。

鞏焴改變了教學方法,開始給大家講故事,主要內容就是東南這一幫士人是怎麼在清軍面前奴顏婢膝的。“水太涼”、“頭皮癢”之類的趣事不太費腦子,即使隔壁教室有人在亂喊也不會影響鞏焴組織語言,還可以普及璐王犒勞清師這樣的知識。這些故事大家都愛聽,發現鞏焴戰術改變後,蒙正發也有樣學樣,也開始講故事,大揭投奔闖營士人的老底。

你說鄭鄤杖母,我就提復社作弊,兩人把幾十年的事情倒數了一遍,一通瓜蔓抄下來,凡是和投闖或是降清的人沾邊的人,無論是同年、老師、同年的老師還是老師的同年,誰都跑不了,怎麼聳人聽聞怎麼來。

最後不但陳佐才他們都聽不下去了,就連剛開始聽得捧腹大笑的劉晉戈等人也漸漸察覺到不對了,這一通揭老底下來,斯文掃地的不只是某一派士人,而是兩敗俱傷。

“陳祭酒已經很生氣了,他私下對劉知府發牢騷說,這幾個都不是好人。他本來對江南的士人都敬仰至極,尤其是東林,現在他覺得西北以外的士人就沒有好東西。江南名士拿棍子打母親,東林還專營科舉舞弊,不但欺君,還是從寒窗苦讀的書生手中盜竊他們的功名、前程,魏逆那麼大奸大惡的人都做不出這種事來。”見到鄧名後,周開荒就告訴他現在成都官員都覺得書院那邊鬧得有些過分了,每天去聽講課的人不像是去聽講學而像是去聽評書,出來後還到處傳:“這不成在書院演猴戲了麼?”

“猴戲?這個詞不錯,就和劉兄弟、袁兄弟他們一樣,哈哈。”鄧名聽得是大笑不止,很多人都認爲書院是培養官吏的地方,而官員的威嚴和士人的臉面息息相關,如果這種鬧劇繼續下去,最後川西政府一樣要自食惡果。

不過鄧名想建設的是大學,他反問周開荒道:“爲何要替士人的顏面着想?”

“可陳祭酒說,這樣鬧下去,最後百姓就不會敬重士人了。”

“士人也好,不是士人也好,如果一個人不值得敬重,他就不該被敬重,想被別人敬重,就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不是想法設法地掩蓋,我覺得這樣很好。”在鄧名看來,上次袁象和劉晉戈的猴戲就演得很好,效果比鄧名準備的笑話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這次四川書院的揭老底活動也讓鄧名感到非常驚喜:“以往書院出來的學生,對老師講過的東西深信不疑,若遇到不一致的學說,能上升到正邪之爭的高度,東林自己窩裡還往死裡整呢。天啓後哪有閹黨?都是東林狗咬狗,誰輸了誰就成閹黨了!”

鄧名覺得通過這件事,四川的學生就能明白,老師說的話不一定是對的,更不一定是真的,至於官員兩邊大都是混蛋,瘋狗對咬看個樂就好,用不着同情某一邊。宇宙的真理,只能由物理學家而不是哲學家來發現,學生損失些對哲學大師的迷信,卻可能提高科學精神。鄧名覺得這筆買賣很划算:“周兄弟既然來了,就讓我好好顯擺一下吧,領你在五十一亭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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