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後面的行程中,維克托還是選擇了坐馬車,因爲騎馬這事情,騎個幾十分鐘是很能讓人身心愉悅的,騎個幾個小時就會讓人疲憊不堪了,要是騎個幾十天,老天,那真是累得要命。這一路上,護送的騎兵,還有手持火炬的騎手可都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輪換的。而維克托卻要一直陪着這火種和火炬走遍大半個歐洲呢。
“如果沒有來俄羅斯,真是不會知道這個世界會有這麼大。”後來維克托曾經對自己的朋友談起自己的這次旅行的時候,曾經這樣感嘆道,“你知道嗎?有一天,我在馬車上已經整整的呆了八個小時了,除了在一些小據點換馬,中途我們幾乎都沒有停過。
於是我就對一個跟在馬車邊上的俄國騎兵問道:‘嘿,朋友,我們距離今天的目的地還有多遠?’那個騎兵用很快活的語氣回答我說:‘啊,不遠了,馬上就要到了,只有一百俄裡了。’我當時一下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俄裡和公里的長度非常類似,也就是說,居然還有一百多公里,見鬼,這居然也是不遠了,快到了。
但是更荒唐的是,沒過多久,我自己就也開始熟悉,並且接受了這種距離觀念。嗯,一千公里算是稍微有點距離,五百公里就已經比較近了,一百公里?啊,那就是近在眼前了。以至於我回到歐洲這邊來了之後,一度都不太習慣這邊的遠近的觀念了……”
不過除了路太遠之外,維克托的這次旅行總的來說還是相當順利的。聖火到達的第一個重要的俄國城市是基輔。在這裡整個城市的人都對維克托他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基輔市長授予了維克托榮譽市民的稱號,而城裡的居民們則舉行了徹夜的火炬遊行。來慶祝聖火的到來。
維克托和聖火在基輔稍微休息了兩三天,畢竟即使是身強力壯的維克托,一路這樣奔波,也同樣疲憊不堪。這三天中,他都住在當地的大貴族列別佐夫斯基家裡。主人列別佐夫斯基當年也曾經在法國留學過,學習的是繪畫和文學。他告訴維克托,自己有個兒子,如今也在巴黎,不過是在巴黎學習數學。
“其實他本來希望能去學習物理或者工程學。不過我擔心,他學了那些東西,將來就不願意回來照看我們家的土地了。而數學就好多了,至少數學不需要實驗室。他完全可以在我的書房裡研究這些,而不必因爲在法國學到的那些東西在俄羅斯找不到用武之地而苦惱。就像我的一個表兄的兒子,他在法國學了建築工程,然後回到莫斯科之後,卻發現那裡既沒有水泥,也沒有鋼筋……最後他忍不住,又回到法國去了。他不缺錢,但是學了一身的本事,卻沒個施展的地方……我知道這不好受,就像……”
“就像手裡拿着個錘子,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敲的釘子一樣。”維克托笑着補充道。
“啊,我的朋友,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這個比喻形象極了。”列別佐夫斯基笑了。不過他接着又嘆了口氣道:“俄羅斯還是太落後了,我們的制度,我們的很多東西都太過落後了,而且俄羅斯的人民也太守舊了,這一切都必須加以改變才行,我們覺得,加入奧運會,組織奧委會真是個好主意,通過體育運動,我們可以讓更多的人接受新的思想。嗯,我看了《科學真理報》,非常欣賞那上面的一句話:‘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句話真的不錯。”
列別佐夫的態度實際上代表了俄羅斯貴族中相當大的一部分人的看法。這也是維克托一路上都能得到這樣熱情的款待的原因之一。也許是因爲距離產生美的緣故,俄羅斯的貴族們對那些推翻了貴族統治的法國人的看法,普遍比意大利和奧地利的貴族要更好一些。
在基輔呆了三天之後,維克托便轉向了莫斯科。
莫斯科是俄羅斯的故都,自從彼得大帝之後,俄羅斯的首都便遷到了彼得堡,但莫斯科依舊是俄羅斯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是俄羅斯的第二首都。很多人都說,彼得堡只是俄羅斯有意擺出來的一副面孔,而莫斯科,那纔是真正的俄羅斯。
從基輔到莫斯科,直線距離大概只有不到八百公里。不過考慮到道路彎曲以及各種地形障礙,真正的距離要超過一千公里,這真是漫漫長途。
一千多公里的距離,雖然遙遠,但此前維克托也不是沒跑過這麼遠的路。但是一千多公里,全都是幾乎全是荒原的情景,維克托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且俄羅斯的道路也讓維克托大開眼界,因爲土地在冬天的時候會被凍住,在春夏的時候再化開。當土地凍住的時候,土地中的水會結冰膨脹,讓原本被壓結實了的土地重新變鬆,然後一旦冰化了之後,道路就變成了泥潭。這使得俄羅斯的道路非常難以維護,極爲容易損壞。
維克托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正是這條道路一年中還算好走的時候——初夏。這時候,冬天的冰雪融水已經幹了,道路不再像春天那樣完全是大泥坑了。不過道路在春天的化凍中變得崎嶇不平,這也使得馬車的速度慢了很多。而且這樣的道路也格外的容易損壞懸掛甚至是車輪。在路上停下來修馬車,幾乎也成了家常便飯。
維克托一邊走,一邊在心中盤算,最後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那就是,任何一個歐洲國家,在如今的狀況下,如果要入侵俄羅斯,很容易就會被這該死的道路以及由此而來的要命的後勤壓垮。
“尤其是我們法國的軍隊。這些年法國軍隊變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強大了,但是另一方面,法國軍隊也比以前任何時候更依賴於後勤了。”維克托這樣想着,在愛爾蘭擔任了一段時間的軍事顧問之後,他能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問題。
“更何況,廣闊的土地,複雜的地形,這真是進行遊擊戰的理想環境,在這裡就是丟一百萬軍隊進來,也就只像是往一個大池塘裡面灑了一小包胡椒粉而已。除了浪費好東西之外,什麼作用都沒有。
而俄羅斯人,的確,他們保守、他們落後,但是他們有獨特的文化,而且,和很多國家不一樣,我接觸到的所有的俄國人,都有一顆成爲大國的心。再加上他們的環境是這樣的惡劣,這使得他們的性格也相對堅韌——他們天然就適合打游擊戰,甚至比愛爾蘭人更適合幹這個。”
這樣想着,馬車突然又是猛地一顛簸,然後,維克托便再次聽了車伕馬克洛夫的怒吼:“該死的,又壞了!”
而在另一邊,奧運聖火已經傳入了羅馬,無所事事的羅馬市民們將意大利人愛看熱鬧的天性表現得淋漓盡致。幾乎所有的市民都涌上了街頭,弄得整個城市就像在開狂歡節一樣。
要說,那些意大利人還真的將火炬的傳遞當成了狂歡節。四面八方,一羣羣戴着面具的人涌了過來,有從門裡跑出來的,有離開窗口奔下來的。從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都有馬車擁過來。馬車上坐滿了白衣白褲白麪具的小丑,身穿花衣手持木刀的滑稽角色,戴半邊面具的男男女女,他們裝扮成侯爵夫人,勒司斐人,騎士和農民的樣子。大家都一起尖聲喊叫着,互相有裝着麪粉的紙包或是蛋殼相互投擲。還有人將西紅柿的汁液灑在身上,冒充血液,來扮演殭屍什麼的。如果波莉娜在這裡,看到這一切,她一定會高興壞了的。
不過教士們看到這一切,卻並不是那麼開心。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有一輛花車上面居然出現了這麼幾個傢伙之後。
萊昂納多主教當時剛剛撫慰了一位無依無靠的少女,然後以一種賢者的姿態,離開了他慈悲地給那個在年齡上可能能夠當他的孫女的少女提供的住宅,上了馬車,前往自己的教堂,準備要給一些神學院的學生講解如何讓自己更貼近天主。但是馬車一出小巷,就遇到了狂歡的人羣,然後就順勢被捲進了狂歡之中。然後他就在一輛花車上看到了這麼一幕。
一個人戴着一頂紙糊的教士帽子,從那帽子的樣式上可以明顯的看出,那就是教皇的樣子。這個“教皇”半跪在花車上,手裡舉着一頂金箔紙做成的皇冠,遞給一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的,穿着法國軍裝的人。
“褻瀆!這是褻瀆!”萊昂納多主教氣憤地幾乎要從馬車上直接跳下去,直接衝到那輛花車上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這樣惡毒攻擊教皇冕下。
但是萊昂納多主教並沒有付諸行動,因爲他想起了此前教廷向他們通報的一些情報:“奧地利人對自己失去了羅馬的皇冠是非常不滿的,他們肯定會發發脾氣,弄點什麼小動作的。但是不要理會他們,讓他們發泄一下,總之,這件事過去之後,我們還是要和弗朗茨陛下和解的。”